明明我與艾麗靠得如此之近，近到連手上的絲線都已經顯現。

    為什麽我卻沒有注意到呢？

    那連接著我與她的緣分，已經一點點的凝實，散發出如此耀眼的光芒。

    但為什麽我偏偏沒有注意到呢？

    “艾麗！！！”

    咆哮著的我，在憤怒的情感之中升起無數悔恨。心髒緊縮成一團，我的瞳孔也凝聚成一個小點，隻能容下艾麗身影的小點。

    “？！”

    背靠牆壁艱難的喘著氣，一臉血汙的艾麗詫異的抬起頭。她看向我的驚訝眼神中，有著難言的喜悅，還有一絲我無法說清的躲閃。

    就好像在躲閃著我渴望幫助她的視線，躲閃著不讓我看見她如此的不堪。

    我能體會那種感覺。

    當時我將廁所中的眼鏡男推開的瞬間，我對眼鏡男一定也露出這樣躲閃的眼神。

    明明是想著“幫助”誰，卻像小醜一樣讓自己陷入泥濘之中。就好像是弱者可笑的誓言，隻是聽起來好聽，最後卻什麽都沒有做到。

    【宗政司晨，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爛人，甚至包括你自己。】

    方大叔的話，不合時宜的從腦海中竄了出來。

    “艾麗！！！”

    從我身後向小巷中射入的昏暗光線，一縷縷映照在她的周身。

    艾麗臉上的血汙，已經被撕裂出一道大口子的女生校服，還有她微微發白的肌膚，都在昏黃的光線下，在我的眼中展露無遺。

    “司。。晨？”艾麗微微動了動嘴唇。

    沒想到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艾麗啊啊啊啊！！！”

    狂奔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艾麗身前舉起了鐵管的成年男子撞開。我的肩膀就好像撞到了路上行駛的轎車，疼得讓我眼淚都快流下來。

    物理老師說力是相互的，那個男子應該也感覺自己被小車撞到了吧？不知道。

    “咚！”

    如同從樹上墜落的棕熊，我抱著他倒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艸！男朋友嗎？！”

    另一個滿臉橫肉的成年男咬咬牙，用他手中已經沾著血跡的鐵管向倒在地上的我後背砸下。

    沒下死手嗎？要是耳環男的話。。一定會往我腦袋上敲的。果然長大了就會有所畏懼吧？

    “鏗！”

    猙獰著臉，我側過身用左臂擋住那根鐵管！空心的鐵管發出金屬的嘶鳴，彎成了將近九十度角，卡在了我的手臂上。

    鬼知道為什麽我的手沒有斷！我根本沒有閑心想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王八蛋！！”

    踉踉蹌蹌的爬起來，我緊緊握住的右拳已經全力向他的臉打去！

    雖然不正確的發力姿勢，讓我的手臂感到抽筋般的疼痛，但我的拳頭還是狠狠打在他的臉上。

    一點一點，拳頭擠壓著他臉上的肥肉。口水也好，鼻血也好，牙齒也好，如同慢動作一般在我的眼前飛過。

    “轟！！”

    沉重的成年男人，狠狠撞在小巷老舊的牆壁上！斑駁的外牆，落下幾片搖搖欲墜的牆皮，多年積累的塵埃在狹小的空間蔓延開來。我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也察覺不到他的氣息。

    還剩下五個。

    “呀呀呀！！”

    怪叫一聲，兩個混混一同舉起了手中鐵管向站著的我打來。不一樣！這兩根鐵管在月光下反射著攝人的光澤，居然是實心的鐵棍！！

    “嘭、嘭、”

    沉悶的肉響在我的手臂和腰部同時響起！

    好痛。

    痛到我都想死了。

    為什麽會那麽痛？！可惡啊啊啊！！

    我左邊的手臂就好像被敲斷了一樣，除了疼痛之外什麽都不剩下，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

    我右側的腰部已經疼痛到了麻木，腹部的肌肉不停的痙攣抽搐著，完全不受控製，讓我微微蜷下身子。

    果然我不是什麽一打七的戰士。

    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男生。

    一個每天除了發呆讀書，就是渾渾噩噩過著日常生活的十七歲男生。

    【宗政司晨，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爛人，甚至包括你自己。】

    方大叔的話再一次從腦海中浮現。

    我知道我是爛人。

    比任何時候都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爛。

    但即使是如此。。

    即使是深刻意識到自己如此弱小的這個瞬間。。

    “我也想成為很帥的人啊！人渣們！！”

    憤怒的咆哮著，眼角因為疼痛而流下的淚水，在昏暗的小巷之中落下。在地板上，濺開一朵如同水晶一般的淚花。

    “哢嚓”

    一拳硬生生的打在向我肩膀砸去的鐵棍上。

    我仿佛聽見了拳頭撕裂開空氣的聲音，也仿佛聽見了從骨髓中傳來的骨裂聲。

    但是，那根鐵棍也直直的從混混手上飛了出去，插在了老舊的牆壁上，微微顫動著。

    “撲通”

    那個混混一臉恐懼的看著揮出拳頭的我，一個趔趄坐在地板上不停向後倒退著，直到後背貼住牆壁。

    “還有你！！”

    猙獰著，咆哮著，我的腦袋嗡嗡作響著，什麽想法都不再擁有。那難以忍受的疼痛，如同內心中可怖的凶猛野獸，張揚舞爪的挑釁著我理智！

    將劇痛中的左手拚命繃緊，我不成熟的，看上去不堪一擊的上勾拳，狠狠打在了另一個手持鐵棍的混混下巴。

    “砰”

    我仿佛感受到什麽自己的拳頭，將什麽堅硬的東西打裂，然後微微陷入了肉體之中。

    然後。

    他緩緩倒下。

    而他手中的鐵棍，也從他的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咕嚕咕嚕的滾到了牆邊。

    還剩下三個。

    “媽的！這個臭小子怎麽跟那個女的一樣這麽能打？！”

    脖子上掛著大金鏈的刀疤男，站在我的左側，一臉惡像的瞪著我。然後將他堅硬的鞋底，狠狠踹在了我的側臉上。

    好疼！

    重心一個不穩，我的微微往身側踏了一步，脖子的肌肉和骨頭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此刻被踹在臉上的我沒有倒下，也不會倒下。

    都已經堅持到這個地步了，如果倒下不就太不帥氣了嗎？

    咬緊著牙關，我脖子的肌肉一塊塊鼓起，一條條血管突突的狂跳著，我用盡全力頂住他的腳，轉頭猙獰的看向他。

    就如同野獸一樣，死死的盯著他，將他當做自己的獵物，一刻都不鬆懈。

    “野狗一樣的小孩。。”

    掛著金鏈的刀疤男皺了皺眉頭，忽然從口袋中摸出了一把折疊刀。然後他踏在我臉上的腳猛地一收，我瞬間失去了支撐的力道，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向他懷中倒去！

    “唔！！”

    瞪大眼珠看著離我身體越來越近的利刃！我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絕望！

    “我贏了。你輸了。”

    刀疤男嘴角陰冷一笑，握著折疊刀的手向我的肚子猛地一伸！

    鋒利的刀尖一點一點，一毫米一毫米的靠近著。我的瞳孔縮成了一個小點，不敢置信的看著那越來越近的短刀。

    死還是生？

    輸還是贏？

    我不知道，也不懂得，更從未經曆過。

    我並不知道什麽戰鬥的方法，也不懂得如何去贏得勝利，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教過我。

    學校也好，父母也好，沒有人告訴我怎麽去贏得一場戰鬥，也沒有人告訴過我怎麽去贏過人生的苦難。

    但是我知道。

    戰鬥到最後都沒有倒下的那個人，就是勝者。

    【你要記住，隻有你堅定的看著前方時，才是你會變強的時候。】

    方大叔說的話，在這不合時宜的時候又從腦海中浮現出來。

    “啊啊啊啊啊！！！”

    雙手用力的短刃抓去！我的眼中隻剩下了那把泛著寒光的折疊刀！

    “噗嗤”

    鮮血在我緊握的雙手中迸發，從指縫間一點一點的流出，低落在地上。

    “喂。。我贏了。。”

    我獰笑的抬起頭，與刀疤男臉貼著臉。

    近在咫尺的距離下，他眼中所有的不敢置信與詫異，都盡收於我的眼底。

    “撲通”

    刀疤男睜大著眼睛就這麽緩緩倒在了地上，後腦勺上是腫起的大包。

    “艾麗。。”

    看著刀疤男身後的艾麗，我艱難的鬆開抓住了刀刃的雙手，顫抖的笑著喊出了她的名字。

    然後。

    我慢慢倒在了艾麗的懷中。

    如果要問我現在在想什麽？

    我隻能說，如果艾麗這一瞬間願意跟我來一發就好了，這樣的話我做的一切也就值了。

    果然這才是很帥的人吧？

    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