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尾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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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靈獸澗,死骸遍地,生全無,大多靈獸都被那大陣吸去魂魄,僅餘一具殘軀,與死屍無異,能夠逃過此劫的靈獸寥寥無幾,且縱然他們逃過一劫,也躲不過幸存下來的修士反撲,鮮血濡染大地,厚土積埋屍骸,誰也不曾料到,偌大的靈獸澗,赫赫有名的大險地之一,就於今日除名。

    原本寧靜祥和的山澗內,傳來掠奪者囂張得意的大笑,他們肆意收割著死逝者的殘骸,剝奪著靈獸的皮毛、利爪、內丹,將它們身上有價值的東西都收入自己的納戒當。

    “宗主!”銀天王看著獸塚內剩餘的獸屍,難掩興奮地喚道,郝向隅神色平靜,淡淡道:“收了吧!”聞聽此言,銀天王頓時應道,揮撥開了掩埋屍軀的土壤,口誦密咒,勾連地下的獸屍,要將之煉成屍俑,增強自身實力。

    而金天王和骸人精也是在這偌大的葬地內梭巡,於己有用的獸屍就用秘法煉作屍俑,於己無用的獸屍則收入納戒,帶回宗門,而林遠涯看著這些褻瀆已死者屍身的趕屍人,眉頭微挑,但也僅限於此了。

    “林小兄對這一幕不感到憤懣嗎?褻瀆屍身,於正常人而言應該是很難以接受的!”郝向隅躬著頭,注視地麵,這般問道,林遠涯神色微凝,淡淡道:“芥蒂自然是有點的,不過又能如何呢?”

    郝向隅沉默片刻,忽道:“其實你可以這麽理解,每個人活於世間,都有自己的作用,他們生前或是從農耕作,或是從商賺錢,又或是踏上修行大道,行這逆天之事,為世人攫奪一些難以言明的權益,比如無病無痛,比如壽命增長,比如抬間滅天毀地,這都是一個凡人所不能擁有的,是獨屬於上蒼的威能,而在他們死後,任他們生前天大的神通,無邊的實力,都要隨著黃土的掩埋而落下帷幕,但我們趕屍之人讓他們重現於世,也是一種另類的成全,讓他們可以繼續發揮生前的威能,在這修道之途上繼續攀登,你說,這在理麽?”

    “或許你說得也有道理吧!”林遠涯一怔,有些複雜地應道,郝向隅淡笑一聲,點點頭。

    話畢,郝向隅忽而抬起頭,看著湛黑清澈的夜空,道:“要下雨了!”

    話音甫落,數道雷蛇閃過,天上陡然下起磅礴大雨,滾滾雨水狂流而下,似是天公哭泣,為這靈獸澗死去的群獸哀悼送行,這雨,大得嚇人,簡直要將靈獸澗化作一片汪洋水澤,看著這浩瀚磅礴、聲勢浩大的雨幕,不少感覺靈敏的修士都是心發涼,不自然地停下了的暴行,將那些被拆卸得零八落的獸屍扔在地上,紛紛取出自身法寶,騰空飛出靈獸澗。

    “將幾位獸王的內丹收取,然後我們便走吧!”郝向隅低頭看地,淡淡道,身旁的骸人精遲疑片刻,方才道:“宗主,獸王的洞府?”話到一半,被郝向隅抬止住,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太過貪婪的人總是沒有好下場的!走吧!”

    “是!”趕屍雙王和骸人精一同應道,緊跟於郝向隅身後,消失在茫茫雨幕,林遠涯望著這一片狼藉的獸塚,輕歎一聲,正準備跟上,目光卻是驀然一凝,隻因,在那磅礴如海的雨幕,一道高大壯闊的身影若隱若現,他靜靜地站著,仿似一片汪洋,吞納百川。

    趕屍四人腳步一頓,下一刻,戰鬥突然爆發了!

    拳頭在四人眼前逐漸放大,其速度看似緩慢,卻於眨眼間抵達了四人的麵前,刹那間,浪濤拍岸之音出現,宛如數百道海潮連成一線,於轉瞬刹那間爆發,那層疊而巍峨的疊浪暗勁將金銀雙王的身影震飛百丈,仰天吐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萎靡不堪,而護法骸人精,則在這一擊下直接重傷,渾身骨骼盡碎,經脈寸斷,在巨大的痛苦下昏厥過去,惟有宗主郝向隅,如驚濤駭浪一葉小舟般,雖驚險,卻無有大礙。

    一擊之下,傷趕屍宗大戰力,讓他們連還之都沒有,這就是凶人天霸的實力。

    金銀雙王掙紮著站起來,眼掠過一絲狠色,他們知道,以他們元嬰的實力,根本威脅不到天霸,唯有剛剛自獸塚裏煉化的那些獸屍,才能夠稍稍發揮些作用,所以,他們一咬舌尖,精血自體內迫出,並用趕屍宗的秘法凝煉精血,數以十倍地加強自己的神魂力,然後,一抹納戒,數十具獸屍出現,一聲咆哮,數十道靈力光線注入獸軀。

    伴隨著不再壓抑的獸吼聲,一支獸屍大軍,再次成形,且,比之剛剛對陣敖腥時還要鼎盛了數倍。

    “哈!”天霸朗聲一笑,依然是平淡無奇的一拳,依然是紛飛的巨浪,依然是濃縮而湧動的疊浪暗勁,一恍惚間,天地盡是這一拳的暗影,那閃耀的雷光似乎都被這一拳抽掉了光芒,不能與之媲美。

    磅礴的雨勢為之一止,那拳頭四方,出現了一片真空地帶。

    無邊的巨力如同浪濤般拍出,這一拳的目標是呆呆站立的郝向隅,然而,雙王卻是驚駭地見到,那聲勢浩大的獸屍,竟然在這一拳下崩裂、倒退,潰不成軍。

    獸屍們發出刺耳的尖叫,高亢而銳利,讓得重傷的雙王神色難看。

    郝向隅輕輕地抬起,上,是漆黑渾濁得難以望穿的光球,隻見他往前一推,接下了天霸這威猛如鑄的一拳,頓時,光球泛起激烈的波動,空間炸開了數不清的裂紋,那如金剛般堅硬的鐵拳也不得寸進,如陷泥沼。

    在這碰撞下,天地間陷入了一片寂靜,隻有那一圈圈毀滅的波紋,破碎了數之不盡的虛空。

    猛然間,天霸一聲叱喝,天空間飛翔的雨珠瞬息淨化,化作一股股溪流般的靈力鑽入了天霸身體內,讓得天霸的身軀被一圈圈煊赫的藍芒籠罩,幾近看不清麵容,僅餘一個人形。

    見得這一幕,趕屍雙王神色一變,情知在這茫茫水幕間,天霸有著源源不斷的補充,幾近立於不敗之地,這局麵,對他們相當不利。

    郝向隅麵容依舊,古樸而平靜,但正是這種寂然無聲的沉靜反而更為令人心一沉,隻見他的身後,張開了六雙翅膀,那翅膀漆黑,透著腐朽破敗的氣息,更有著大量的缺損,但甫一出現,便帶來了恐怖得讓人色變的靈力波動,緊接著,一雙蒼白的自郝向隅背後探出,上鐫刻著密密麻麻的花紋,繁密得令人頭皮發麻,再之後,一條細長的脖頸自郝向隅背後突然出現,衝天而起,其上,是一個蓄著短發的頭顱,他了無生氣,他雙瞳無神,但一張臉卻是俊美得讓人吃驚。

    尖利的獠牙露出,一絲猙獰攀上了那張木然的臉龐,伸長的脖頸陡然回縮,他狠狠地一口咬在了郝向隅的脖頸上,郝向隅一聲低吼,雙如同充氣般迅速膨脹,那壓縮凝煉到了極點的靈力通過他的軀體傳到了掌上,然後,轟然破出!

    這一刻,天霸終於色變!

    天地間,藍芒和黑芒盛烈地暴漲而起,宛如割據一方的兩大諸侯,動用自己一切的人力物力,生死搏殺。

    所有的獸屍都被雙王調動,在自己麵前形成了骸骨城牆,抵抗這強烈無匹的衝擊,而林遠涯和昏迷的骸人精,也被雙王隔空抓來,一同躲於城牆之後。

    城牆一寸寸地斷裂,獸屍一具具地毀滅。

    不知過去了多久,狂猛無匹的波動斂去了,現場的情景,逐步呈現。

    高大的身影宛如天神般威嚴,他大一震,那如跗骨之俎般的漆黑靈力被震散,露出了深深的傷口,還有慘白色的骨茬。

    佝僂的身影平凡得人海難覓,他掌一收,寬大的袍袖掩蓋了那血肉模糊的雙掌,神色依舊平靜,與天霸沉默對望。

    “呼!”郝向隅輕吐出一濁氣,看了一眼已經下陷了近百丈的地麵,靜默道:“哪怕真讓你把人搶回去了又能如何?你也解不開千結咒,到得最後,操控他的不還是我們麽?”

    “總得試一試,要不然不甘心!”天霸話語簡潔,語氣也沒有了往昔的自負和驕橫,顯然,跟郝向隅的一戰帶給他的震撼不小。

    沉默片刻,郝向隅忽然看向林遠涯,開口道:“我現在覺得,先前想得有些簡單了,你不是那麽好掌控的人,牽扯的因果也太大。”聞言,林遠涯濃眉一挑,有些詫異,隨即,便聽郝向隅道:“既是如此,我便賭一把吧!半個月內,如果你解不開千結咒,自動前來趕屍宗,如果能夠解的開,那也不必來了,趕屍宗與你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銷,無論是提前了你複活時間的恩,還是欲要控製你的怨,都就此一筆勾銷,如何?”

    “宗主!”趕屍雙王齊聲驚呼,卻被郝向隅沉默的目光壓下了後半截話語。

    “你怕了?”林遠涯沒有回答,而是這麽問道。

    “是的!我怕了!”郝向隅沒有回避,平靜地答道,這般態度讓得林遠涯不由高看了他一眼,單單是這一份寵辱不驚的心胸,這人便不失為一個人物。

    不過稍一琢磨,林遠涯便明白了郝向隅的顧忌,先有敖腥的欲保之意,後有天霸的悍勇出,這兩者從表麵上看自是無甚了了,但若是探究其內裏的起因,便不免讓人有些震悚了,林遠涯才重生了多久啊?但已然能夠驚動天霸敖腥這種在艮俞島呼風喚雨的絕頂人物,並讓他們有一保之意?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還是讓林遠涯做到了,這最起碼就能夠說明一點,那就是林遠涯氣運極盛,以至於他在短短時間內,便能夠跟這兩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扯上關係。

    而氣運,是一個很不好捉摸的詞匯,起碼,無論跟一位氣運昌隆的人物有仇怨或者糾葛,都絕非是一貫韜光養晦的趕屍宗所願意的。

    而其二,或許便是複活時間這般敏感的事情,林遠涯明白郝向隅話語的意思,提前了複活時間代表有人早有布置,也就是說無論有沒有趕屍宗,林遠涯早晚也能複活,而這也就代表著林遠涯身後可能站著一個眼通天的人物,畢竟,真正意義上的複活,哪怕是趕屍宗也做不到,而林遠涯有這個會,便足以證明身後那人有多麽的強大,如無意外,郝向隅自然是不想跟他或她對上的。

    想來,在當初決定動林遠涯的時候,郝向隅也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掙紮,最後方才下定決心,但今天接連所見,終於讓得生性謹慎的他有所忌憚了,故而才如此作態。

    想通了關節後,林遠涯也並未拒絕郝向隅的提議,若能解決掉千結咒,不用去替趕屍宗辦事,這也是極好的,最起碼,他也能夠早一點離開,跟自己的妻兒團聚,且不用擔心自己的屍身遭到糟蹋,所以,他跟著天霸離開了,趕屍宗一行人,也在不甘啟程回宗。

    隨著這最後一行人的離去,靈獸澗內也陷入了一片安寧,唯有一個地方,還有著聲音。

    “噗!”一道印打出,壓在了那修士的胸膛上,讓得他咳出了一口鮮血,瘦鐵似的身形顫動不止,帽兜下陰冷的角眼泛著驚懼的光芒,但聽他喃喃自語道:“本想著趁白玉獸王死去,靈獸澗一片大亂之際偷入獸王洞府,搜刮一些寶物,誰曾想這洞府內竟然有著如此強大的禁陣,讓得我無計可施。”話語,有著淡淡的悔恨,但隨即,他冷冷一笑,取出一個八角羅盤,羅盤上兩個光點尤其矚目,深幽的洞府內,他狠聲道:“幸而早取了那兩個人妖的精血於這八角羅盤上,隻要我在羅盤內注入靈力,便可以用李代桃僵,將我們兩人的位置調換。”

    “桀桀!不過死一人剩一人未免不美,也罷,就當老道我發發善心,讓你們二人作對同命鴛鴦吧!不過,不知道那個可惡的小子離開了沒有,但也不能再等了!”他咬咬牙,目光掃了那滅絕生的禁陣一眼,在一臉驚懼下將靈力注入羅盤內,伴隨著一陣閃耀的光芒,洞府內,兩道光影漸漸成形。

    “哈哈!天不亡我也!”老道看了看一片空蕩蕩的密林,情知那道枷二人已然離去,登時,發出了一陣猖狂的笑聲。

    笑聲在林內回蕩出很遠,很遠,驚起了飛鳥陣陣,衝散了星月銀輝。

    數日後。

    靈獸澗覆滅的消息在這幾日間已如飛翔的小鳥般遍傳四方,艮俞島上各大小宗門無不得知此事,在經過了初時的愕然不信,以及再核實消息無誤後,這個重磅消息終是發揮了它應有的威力,引發了甚囂塵上的各種討論,一時間,整個艮俞島都為這一消息而沸騰,熱議不休,均在猜測為何以靈獸澗八大王者的強盛陣容,會在一夜之間麵臨傾覆之厄。

    甚至為此,還有不少強大的修士前往靈獸澗一探究竟,想要弄個明白,卻驚訝地發現在那一晚的磅礴大雨後,靈獸澗已化作一深不見底的大澤,原本高隆的山脈紛紛塌陷,起伏的地勢往下凹去,所有的殘餘痕跡均被抹掉,再難覓得半絲線索。

    這一天地之威引起人們深深忌憚的同時,也將修士們的好奇調動到了最大程度,修士們紛紛動用各自的渠道去探訪靈獸澗覆滅到底是何人所為,不過親身參與此事的人本就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死於靈獸暴動之時,餘下的一小部分迎來了反攻的**,卻又因為那場磅礴大雨而葬送澤底,極少數逃出的修士則是諱莫如深,守口如瓶,因而,到得最後,也僅是堪堪查出此事與血腥聖地的古祖敖腥有關,而一涉及到這凶名在外的殺聖地,不少人的好奇心都是瞬間熄火,尤其是還不知道敖腥生死之時,更是無人敢於妄議,再加之道靈會即將到來,修士們關注的焦點也隨之慢慢轉移。

    靈獸澗,就這樣淪為了一個傳說,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而艮俞島上大險地,也自此變作兩大險地,浩瀚江河以及禁法寶地。

    血腥聖地,一口血池內,渾身浴血的敖影雙眸一開,狹長的鳳目掠過陣陣光芒,他探出修長的臂,輕輕一握,充盈的力量感遊走周身,那舒暢的感覺讓得敖影心一鬆,對於這次的道靈會又多了幾分信心。

    而在血池旁,立著一身血袍的敖血,他目光凝然,注視著一臉快意的敖影,隱隱地,那兩張有著八分相似的臉又重合到了一起,讓他難以分清到底是父親還是兒子,心莫名一歎,他的大又撫上了右腕上那個漆黑墨染的護腕,這是一件雙向傳輸的空間置換類法寶,是他十歲那年,以後天之境接連暗殺了十多名先天境修士時,那位殘酷嚴厲的父親送給他的禮物,而在數日之前,從這法寶內,墜出了一瓶鮮血,那是他用生命換來的。

    唉!本以為心已冷硬,誰曾想也會悲戚。

    敖血長長一歎,神色出現了一絲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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