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事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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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稠的汙血順著殘破的盔甲滑落,映照著遠處肆虐的戰火、滾滾的濃煙,和破敗的城市。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耳邊,帶著血光的長劍插在屍體堆積而成的山上,天空中翻滾的是血色的濃雲!
四周怨氣彌漫,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氤氳在四周的迷霧裏,犀犀索索,極速追近,逼得夜既明幾乎快要窒息!突然間,他大叫一聲從床上彈起,心髒砰砰直跳,手心和額頭都是汗,胸腔劇烈地起伏。
一股邪火怨氣直衝心門,燒得夜既明頭皮發炸,逼得他想要喊上兩嗓子。可惡!夢境又消散了。但是經過這麽久,支離破碎的線索似乎可以拚湊出一些完整的畫麵。
前幾次的夢,夜既明記得是在一片淺灘上,有個女人從後抱住他,求他留下來。而夜既明不知道她是誰,卻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心碎和那糾結痛苦的情感。
這幾日來,夢的內容開始產生變化了,多是夢到一柄造型奇特,冒著紅光布滿奇怪紅色紋路的長劍,或者是死人堆,被攻陷的城市。夢中那徹骨的怨氣,在夜既明醒來時仍然能感受得到。
有時候醒來,他會發現雙手成握拳狀,攥得十分緊,鬆開時都會因攥握得太緊而作痛。
而夢裏那個女人,在夢醒時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她的臉。腦海中那團迷霧讓夜既明什麽也看不清。
就在夜既明發呆之際,簡易帳篷的門簾被掀起,強烈的陽光伴隨著煙塵瀉了進來。一個逆光的身影站在他麵前,夜既明眯起眼睛。是老鬼的助手小林。
“醒了?看你昨天夠累的,都沒舍得喊你。”
夜既明還處於剛醒來的放空狀態,大腦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在哪裏。隻覺得異常口渴,焦躁煩悶。不知是夢裏的怨氣還未消失殆盡,還是沒休息好,他說話口氣有點衝。
“把水拿來。”夜既明手指著桌子上的水壺。聲音嘶啞,透露著煩躁。
小林以為是打擾了他休息,哦了一聲便趕快遞過來水壺。灌下幾大口後,夜既明站起身晃了晃脖子,頸椎骨哢哢作響,長舒一口氣,腦袋清醒了很多。
自從那天回到喀什後,經過幾日準備工作,夜既明便跟隨老鬼的考古隊,深入位於新疆東南部阿爾金山脈。想想距離今日,已經半年有餘了。此行是為前期無意間被找尋到的古遺跡————兮夜古城,進行科考挖掘工作。
阿爾金山自南向北,三列山地相間塔裏木盆地和柴達木盆地。
所謂新疆“疆”的“疆”字的右半邊,即是取自阿爾金山的地勢之形。阿爾金山北對庫木塔格沙漠,南靠柴達木盆地,地處高原山地,氣候極是幹旱少雨。
所以這阿爾金山植被稀少不說,人煙更是罕見至極。其中阿爾金山脈中段最高峰蘇拉木塔格峰,由於地勢極為複雜,千溝萬壑,怪石嶙峋,外人在沒有專業裝備及當地向導的情況下很難進入。加之山裏夏季短暫且多大風,冬季漫長且酷寒,所以這蘇拉木塔格峰,仍舊是一片處女之地。
而他們的考古隊現在所在的這個兮夜古城遺跡,卻深藏在這蘇拉木塔格峰山脈後的東南角方向,一片地勢低窪的小平原。
平原四周和祁連山山脈西邊的幾個無名山脈相互接壤環繞,一重山外圍繞著另外一重山,如果從上帝視角來看,兮夜古城的地形就是猶如火山口形狀的小盆地,被層層包裹住。
古城奪山脈之餘勢,巧妙的利用地形藏身於阿爾金山脈多年不曾被發現,不可不謂是個奇跡。探訪時,當地的哈薩克族牧民幾乎都不知道這裏有個古城遺跡。找來當地年齡最大、學曆最高的人,也不知道這大山裏居然有座古城。
最後,當老鬼他們向一位哈薩克族老人提起那座神秘古城時,老人不停地說著“喜爺、喜爺”的,眾人都沒搞懂什麽意思。根據夜既明的記憶,古時候的西域三十六國,沒有一個叫做“喜爺”的,倒是有叫“西夜”的。
可能老人也不知道那座無名之城的來曆,以為他們問是西域古國中的西夜古國。
當時老鬼提議,這座古城暫且名為兮夜古城。為了與“西夜”古城分開,就將“西”改成了“兮”。那位老人還給老鬼他們講述了那兮夜古城的發現過程:在前不久的某個夜晚,蘇拉木塔格峰東南方某地,突然發出一道衝天極光,扶搖直上,穿雲劈月,豔麗無比,映照著整片夜空亮如白晝。
極光長久不息,當地牧民家裏的牛羊馬狗等牲畜也紛紛啼嘶鳴叫,場麵一度十分怪異。連日來,極光不曾有半分削弱,就算是豔陽高照的白天也可觀看到這奇異景象。
出現極光以來,牧民們的家畜仿佛是受了什麽刺激一般,接連丟失,更有甚者,在夜晚之時,看見牛羊成群的奔向極光的方向,消失在山脈中。
牧民們很害怕,隨即便了報警。當地政府以為是地質災害的前兆,或者是有地下巨大礦脈,引起了不尋常的物理現象,隨即聯係了新疆武警黃金總隊。黃金總隊在與北京總部匯報之後,總部立即上報國務院,首長第一時間發出命令,要求立即派駐人員,深入蘇拉木塔格峰去一探究竟。
根據牧民所描述的方向,黃金部隊的戰士們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山,數日後,最終在這個隱蔽的小盆地中找到了極光的發源地,才發現是一古遺跡,就是這個後來被老鬼命名兮夜的古城遺跡。
後話就不多說,機緣巧合之下,這個古城的科考工作就落在了老鬼的頭上,而夜既明,就代替那位回家的小夥子,負責記錄工作。
“喂,想撒的呢。”(新疆人管“什麽”叫“撒”)
見夜既明發呆,小林試探地喊了他一聲。
回過神來,夜既明看了他一眼。小林灰頭土臉,胡子拉碴,眼鏡也髒兮兮的。這幾天科考工作量接近關鍵階段,工作量十分巨大。夜既明估計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想來他也不容易,夜既明語氣輕柔了下來。
“稍等我下,這就過去。”隨便用壺裏的水胡亂抹了把臉,給相機換了電池,夜既明就跟小林出發,去了不遠處的發掘現場。
這個兮夜古城十分奇特。造型古樸,雖曆經千年有些破敗,但可以看出街市曾經的繁榮。整個古城造型對稱,城內建築棱角分明,十分的有蒼勁。
古城外圍城牆成八角形圍繞,城牆內建築從外到裏均與八角形的八個點成等距對稱排列。城內每隔一段距離,便設有如外圍那般的八角城牆,八麵城牆高達無比,每麵各有一麵巨大城門。
如果從高處觀看,整個城市成正八角形的圖案,而最中部,是個奇怪的巨大建築。古城圍牆的外圍,各個角的一百米處各自設有一個奇怪的八角石台,上刻古怪銘文,不知有何作用。難道這古城這般設立,是為了守護中間那個巨大的建築?
夜既明與小林穿過雜亂的帳篷和忙忙碌碌的人們,快步走向城中。
半年來,經過不懈的努力,他們已經打開了七道城門。兮夜古城曆經千年,厚重的玄鐵城門依然堅固無比。尋常器械根本無法輕易打開。
中央高度重視此次發掘工作,特批自治區政府和西部戰區,要求必須全力配合,終於,他們成功從西部戰區哈密市十一師協調了兩架運輸直升機和大批器材,諸如越野運兵車、小型挖掘機等,以及三個連的戰士。有了解放軍戰士幫忙,使得工作進度大大加快。
又過了一段時間,解放軍同誌們居然開通了一條簡易公路,幾輛軍用解放牌大皮卡轟隆隆地響著,帶著大批物資,從山頭的那邊蜿蜒地爬了下來。
今天,夜既明的工作是繼續對第七區域內的建築發掘工作進行記錄。(兮夜古城被這幾道城牆劃分開來,第七區域是指第七道城牆內的城市)
老鬼考古團隊內的語言學家陳勝楠早就到了,站在忙碌的人群中,正在記錄新發現的銘文。陳勝楠是老鬼請來的國際語言學界的厲害人物,美籍華人,精通七國語言不說,專長就是研究中國古文字。平時愛好登山徒步,馬術搏擊也不在話下。
陳勝楠有一雙明澈的眸子,直挺的鼻梁,留著幹練卻不失韻味的短發。
看到夜既明,她輕輕一笑,將劉海別再耳後,露出圓圓的耳朵。為了方便工作,她在腦後紮了個小辮子,露出白白的脖頸,顯得分外俏皮可愛。
“真能睡,這幾個石碑和那個青銅鼎剛剛完成清理,快去拍幾張特寫給我。”陳勝楠指了指麵前刻著銘文的石碑和一個正在被工作人員清理的造型古樸的青銅器。
“早上好,我們”keelia”博士今天的破譯工作又有何進展?”夜既明嬉皮笑臉的拿起相機,對準石碑和大鼎按下了快門。keelia是她的英文名。
“還和昨天一樣,不過我對新發掘出來的東西很感興趣。”
陳勝楠聽到夜既明的問題,微微促緊眉頭,用下巴示意夜既明看向剛剛他自己由記錄的那一堆石碑和器皿之類的東西。
“根據石碑上圖騰的風格,和這個刻有雙頭龍紋的青銅鼎,大致可以判斷是公元前700年的東西。也就春秋時代早期,或者更早也有可能。當時的新疆還不屬於華夏,這裏大部分是匈奴、戎狄等部族。”陳勝楠一邊說,一邊扶著額頭,仿佛在思考。
“但是這個青銅鼎很奇怪,這明顯是屬於春秋戰國時期的東西。當時周初分封諸侯幾百國,到了春秋時期,剩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這東西定是當時某個國家的東西。你看這雙頭龍紋,明顯就是證據,可是為什麽它會出現在新疆呢?”
“會不會是春秋戰亂時期逃亡的人們帶到這裏來的?”對於曆史夜既明是個小白,但是他也十分好奇。
“應該不會,當時新疆是西方蠻荒之地,誰逃難會選擇這裏?還有這石碑圖騰也很奇怪。”陳勝楠又說道。
“這些圖騰中又反複出那個騰雲駕霧,帶著麵具,穿著黑色長袍的人,身後是一株大樹,正在接受古城裏居民的膜拜。真是的,他到底是誰?畫的這麽玄乎,這古城又在這荒無人煙的深山中,當真是神仙創造的城市不成?”
陳勝楠的話這引起了夜既明的注意。幾個月前,他們第一次發現兮夜古城的石碑上刻著一個帶著黑色麵具,穿著黑色長袍的人,站在一株巨大的樹前,他腳下是千千萬萬的民眾,看樣子正在接受膜拜。這畫栩栩如生,生動異常,給夜既明留下了深刻印象。沒想到之後接連出土的文物裏,都有這副畫麵,實在是不得不令人在意。
“那這些銘文是什麽意思?”
“跟你說你能懂嗎?不過據我研究,這兮夜城的古文字不屬於任何一種已知語係,但是有幾個字在每個區域都反複出現,讓我很是在意。我試圖建立一個新的文字架構,從這幾個字突破入手。”說著遞過來自己的畫板,上麵畫著幾個奇怪的銘文。
“我估計這意思是‘烤肉納仁大盤雞,抓飯拌麵饢坑肉’”(新疆美食)
“去,有問題。”陳勝楠揚手作勢要給夜既明一記,夜既明趕緊跳開。她哼一聲,翻了個白眼,嘴角卻微微上揚著。
見她重又研究她的銘文去了,夜既明嘿嘿笑著,先前的煩躁一掃而空,哼著小曲兒,拿起相機,開始了一天的記錄。
閑話不多說,一天的忙碌終於結束了。新疆的白天十分漫長,此時已經是六點左右,太陽才剛剛開始落下。金黃的陽光灑滿整個小盆地,映照著破舊亙古的兮夜古城,顯得頗為蒼涼又雄渾,讓人不住詠歎。
此時,考古隊駐紮在城外的營地也熱鬧了起來。
忙碌了一天的同誌、戰友們相互聚集在一起,喝啤酒打撲克,或三三兩兩坐在一起侃大山,賞美景,好不愜意。
半年的朝夕相處,大家之間早已親密無間。天色未暗,篝火已起。濃香的羊肉湯勾引著人的味蕾,可口的烤饢也正熱乎著。晚飯時,解放軍部隊裏的一位叫阿力木的維吾爾族小夥子彈起了冬不拉,眾人跟隨著音樂跳起了新疆舞蹈麥西來普,晚風習習,輕撫著眾人的臉頰,大家歡聲笑語,一天的煩勞都在此時消散。
夜既明和小林、勝楠坐在篝火旁,愉快的一邊聊著天,一邊捧著碗,呲溜呲溜、嘻哈嘻哈地嘬著熱熱的羊肉湯。
他注意到老鬼和幾個同事沒來吃飯,便問小林,小林正大口地啃著羊骨頭,滿嘴是油,含糊地回答著:“一會就來了,說是加會班。”
吃罷晚飯,看了會麥西來普,夜既明早早的踏進了自己的帳篷。這時,外頭的嘈雜聲卻意外的安靜了起來。夜既明疑惑的探出頭,看到小林也同樣梗著脖子在張望什麽,便招呼他是怎麽回事。
就在此時,夜既明身邊的對講機響了起來,是老鬼興奮的聲音;“既明,叫上小林和勝楠快來第七區域,通向核心區域的最後一道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