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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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曲折折的小山路上,彌漫的是沁人心脾的異香。
夜既明打心眼裏覺得那嬌小的姑娘不是個壞人,所以並沒有多害怕,放心大膽地順著那淡淡的異香向前尋去。
這裏耶古城往外不遠處,就沒有水泥路了,竟是些忐忑的羊腸小道。四周村寨的村民們為了來古城裏趕集,做些養家糊口的買賣,這路,是他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踩出來的。
再往前走,就是深山老林了。那斷斷續續、琢磨不定的異香在此刻是徹底斷了痕跡,它引領著夜既明翻過了一座蔥鬱小丘,來到了古城周圍某個茂密的原始叢林當中,然後就在突然之間斷了蹤跡,就像任性撒嬌的小女孩,任憑夜既明鼻子嗅出血,也無法一親芳澤了。
此時天色已晚,太陽已經日薄西山,頭頂上昏黃的日光斜斜地打進這片茂密的原始叢林中,顯得安謐靜美。
常言道,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再過不久,天就要全黑了。原本就茂密的叢林因光線不足,此時顯得更加昏暗。林宇間時不時響起的幾聲古怪鳥鳴聲,提醒著夜既明趕緊返回古城,自從有了那次在癡念林中的遭遇,他對密林至今都是心有餘悸的。
無奈追那小偷追的太入迷和著急,夜既明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這密林中走丟了,他歎口氣,掏出手機看看,不出所料,沒有信號。
頭頂上時不時地想起貓頭鷹“咕、咕”的孤獨叫聲。蔥蔥鬱鬱的密林此刻是越來越昏暗,很快連路都要看不清了。夜既明吃力地辨別著方向,最後索性朝著一個方向披荊斬棘,橫衝直撞,走到哪裏算哪裏。好在自己體力遠勝凡人,不然又累又餓,心理上就會先崩潰,更加走不出去。
可是即便是這樣,夜既明還是在這看不著邊際的密林裏像是無頭蒼蠅般亂轉,根本找不到路。湘西這地方,本身山峰就頗多,連綿起伏的,像是碧綠的波濤。就更別提著原始叢林了,那簡直就和牛身上的毛一樣密集。
此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饒是夜既明目力非常人所及,但是也看不全這遠處陰暗的地方有些什麽東西。參天的古樹和半人高的植被在沉沉地暮色裏,像是墨色的海洋,徹底淹沒了夜既明。不過令他欣慰的是,自從剔了凡骨,蛇蟲鼠蟻之類的小生物從不近他的身,像是躲瘟神一般,見著夜既明就哧溜溜地爬遠了。
又探了約摸一個小時的路,夜既明徹底的放棄了,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自己也什麽野外生存的經驗,初來乍到這野生世界,被大自然虐得跪地求饒是意料之中的事。黑漆漆地原始森林中,原本在白天看起來頗為正常的事物,此刻也蒙上了一層詭譎。
張牙舞爪的樹根和怪石嶙峋的山峰極具壓迫感,晚風吹動著樹葉枝條發出奇怪詭異的聲音,四周黑暗無比,隱隱綽綽,仿佛是有什麽生物,又仿佛氤氳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既明心裏有些發毛,但是再繼續探索下去隻能是迷上加迷,還不如在這裏等等,或許有能遇見上山采藥采茶的苗人,將自己帶回去。
想想此刻,早已過了約定會麵的時間。鹿引歌和尋海一定很著急。夜既明笑笑,憑借著“鹿小仙”的能力,找到自己應該是早晚的事,在那之前,自己還是安心等待比較穩妥。
雙手枕上後腦,夜既明躺在那塊青色的、看起來濕漉漉的巨石上,望著飄著黑雲的天空發呆。他盡量不去想些可怕的事,回憶著自己經曆過的開心事,或者想想鹿引歌的笑顏,心情總算是能平複下來的。
也許是先前走得累了,又或許是山林中有些涼爽,夜既明眯著眼假寐,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半睡半醒之間,還做了個夢。
夜既明夢見的就是自己現在所呆的地方,身子下躺著的青色巨石變得像是一張蒙了牛皮的吊床一樣,軟中帶著韌性。
夜既明在夢裏,仍舊枕著雙手躺著,忽然聽得一個輕柔空靈的女聲叫著自己的名字,一聲聲地,悠遠綿長,淒涼悲切,仿佛貫穿靈魂。
夜既明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猛地坐起來,環顧四周。周圍的密林已經被詭異的幽綠的光芒照得通透,變得異常高大,自己仿佛就像是在井底一般。而那一顆顆古樹,像是地獄的使者,正低頭肅穆地凝視著自己。
形狀詭異離奇的樹根像是糾纏在一起的條條巨蛇,蜿蜒曲折,天空地烏雲以極快的速度不斷飄過,像是按了快放鍵,血紅的月亮在其中時隱時現。
“夜既明。”一個空靈的女聲壓低了嗓子突然在夜既明耳邊言語自己的名字。夜既明瞬間炸了毛,頭皮發麻!他掙紮想起從巨石上下來,可是瞬間感到頭昏目眩,天旋地轉,眼皮千斤沉重,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夜既明身下傳來層層疊疊的的茅草質感,身子被黑絲團團裹住,動彈不得。他猛地一抓,滿手黏黏糊糊,仿佛是從漿糊裏撈了一把茅草,他伸到眼前仔細辨認,才發現那是不是別的,赫然是被濃稠腥臭的鮮血黏在一起的大把人頭發!
驚恐之下,夜既明猛地一低頭,心裏猛地一沉,仿佛是被大錘擊打了一般!
此時,夜既明發現屁股下的青石已經變成一顆長滿濃密海藻一般長發的人頭!
那人頭大的離奇,就是大頭巨嬰的腦袋,十分詭異恐怖。一隻猙獰可怖的醜陋人眼,透過層層長發正在上挑使勁兒看著自己。那眼珠黑白分明,眼球隻有一點點,下眼瞼上血紅一片,眼神怨毒無比!這一對視,好懸沒把夜既明魂兒嚇飛了,擱著尋常人,如果坐在這麽一個巨大的人頭天靈蓋兒上,估計直接心髒麻痹死翹翹了!
這詭異人頭眼睛不停翻動著,像是翻白眼,挑著可怖黑眼珠子看著夜既明,嘴裏咯咯地發出窒息時才有的痛苦呻吟,斷裂的脖頸出不斷湧出密密麻麻地白色蛆蟲!
夜既明全身的汗毛嚇得全都樹立起來了,心神正欲崩潰之際,無崖子傳授的清心決神奇地在心頭浮現而出,像是往跳動的熱火中澆了一大碗涼水,腦海間的狂亂和暴躁瞬間被平複。夜既明恢複理智,明白過來自己是在夢中,他不管不顧四周恐怖離奇的景象,費力掙斷纏在左手的黑發,將手遞向嘴邊,一狠心,用虎牙咬破了中指!
鮮血和尖銳的痛感瞬間傳遍全身,夜既明大喝一聲,猛地坐起,身上大汗淋漓,心髒狂跳不止。他摸摸臉和身子,又看看身下的巨石,和四周黑壓壓靜悄悄地林子。一切都完好無損,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躺下,安慰著自己剛才隻是一場噩夢。
夜既明小時候經常做噩夢。每當被嚇醒的時候,老鬼總會在夜既明的身邊安慰著他,用粗糙溫暖的大手輕撫著他的後背,哄他入睡。
老鬼教他,如果實在醒不過來,就在夢裏咬破自己的中指,人中指上的血氣和陽氣最旺,掌管噩夢的夢魘見了,定會被嚇走不敢來犯,噩夢也就破了。
夜既明想著,心中不由又升起了一陣悲切。
就在此時,夜既明左手的指間又傳來了一陣尖銳的痛感。他心裏像是被狠狠地拽了一把,老鬼教他的方法是在夢裏進行的,理應隻是潛意識中的幻想,不可能真的咬破手指的。
但是此刻,自己的手指竟然傳來陣陣疼痛,夜既明抬起左手,發現中指之間已經破了一個口子,已經凝固的鮮血蔓延到了掌心,像是一個詭異的暗紅紋身。
夜既明後脊背發涼,汗毛倒豎。腦海裏冒出了一個詭異荒誕的想法。如果自己的真的咬破了中指,那說明自己剛剛不是在做夢,又或者…..自己仍然在噩夢之中!
“夜——既——明——”那個詭異空靈的女聲又再度響起,腔調被拖得很長,夜既明瞬間睜大了瞳孔!
他看向四周,黑壓壓地叢林裏,一跳一跳的,緩緩地顯現出了數個詭異的紅色身影,皆是背對著夜既明的長發女子,血紅的衣服上有許多詭異的花紋,像是鬼新娘的嫁衣!這數個女鬼動作僵硬扭曲,一蹦一跳,恐怖至極!
夜既明頭皮發麻,大驚之下,翻身站起在青石之上,躬著身子做戰鬥狀態,可是他並沒有對付怪力亂神事物的本事和經驗,除了架著胳膊裝模作樣,真的是隻能等死了!他心裏暗暗叫苦,別人遇鬼都是隻遇一個,自己這是造了什麽孽,一次遇見這麽多!
說時遲,那是快,未見其人先聞其香,突然,一陣濃鬱的異香鑽進了夜既明的鼻子,令他精神為之一振,瞬間平複了慌亂的情緒!
是她!那個小偷!
四周突然彌漫起淡粉色的異香霧氣,一個俏麗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衝向那些動作僵硬的女鬼,隻一下就踹倒了一個,隨後那身影借力彈起,像是靈巧的體操運動員那樣,一個後空翻,在空中轉了幾周,準確地騎在另一個紅衣女鬼脖子上,修長的大腿用力一夾,雙手接地,又一個空翻,將那女鬼甩到了樹幹上!
不消片刻,那些紅衣女鬼就被那小偷全部被撂倒,一個都爬不起來!
夜既明全程目瞪口呆。他被那個偷他玉佩的小偷給救了!
隻見她站定,輕鬆地拍拍手,隨後用清脆動聽的聲音說道:“哪裏來的夜遊神,還不回家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