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

    “對，比如在我進入幻境之前曾穿越過一個甬道，哪裏鬼氣森森，有個女人聲音喊著孩子……孩子……的，那女人是誰？孩子是誰？再比如，你說過那個販賣神仙散的是你母親，你也說過，這個幻境是她製造的，那麽那個惡鬼男人是怎麽回事？”

    “你的母親去哪裏了，她沒有死在這春字樓嗎？還有，我進入你的房間時聞到一股勾人的香味，那是什麽？神仙散的香味嗎？你的胎心受損嚴重，龜裂的不成樣子，不是惡鬼造成的吧，你……有在吸食神仙散！”

    “……”對於陸乘雨的質問，紫苑選擇沉默。

    “神仙散是破壞生機的藥品，造成胎心破壞，不足為奇，可你明明知道神仙散的恐怖，可是為什麽還要吸食？是因為受到威脅嗎？是那個惡鬼的威脅嗎？”

    “……”

    “我開始一直以為你所謂的母親指的是一個人，我一直在等待她的出現，直到我看到你胎心龜裂的程度，我才猛然意識到……”陸乘雨深深吸了一口濁氣“或許你所謂的母親是你吸食神仙散之前的自己吧。”

    “神仙散確實很恐怖，你開始吸食的時候，便如神仙一般飄然若仙，你可以看到你所希望看到的所有畫麵，可是，你一旦停止吸食，便會有前所未有的空虛感襲來，那空虛感占據了你的心裏，讓你產生依賴，一旦形成了依賴，你再想擺脫已經不可能了，那是至死也無法擺脫的惡魔。”紫苑緩緩開口，原本因為惡鬼被陸乘雨擊殺的快感也消失不見。

    “所以，吸食神仙散後，你便如同再生為人一般？所以你說的母親是你自己？”陸乘雨也不知道神仙散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效果，竟然可以折磨一個人，將其活生生變成另一個人。

    “是。”雖然難以啟齒，但紫苑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回避什麽。

    “那麽，你和惡鬼同時製造出春字樓的幻境，你和他都是幻境的主人，所以，在惡鬼破壞幻境的時候你會隨之消亡，因為你現在比惡鬼弱，但我破壞幻境時候你卻不會消亡，因為這幻境有兩個主人。”

    “是。”紫苑聲音漸漸微弱“因為我生前吸食過神仙散，胎心受損，死氣不受自己控製，所以就算同一時間死亡，我的能量也沒他的強，這幾年他漸漸成為這個幻境的主導位置，而我也隻變成他的附屬品，所以我需要逃離他的魔爪。”

    說到這裏，紫苑漸漸有些激動，聲音變的高昂。

    “你可知道我這一生因為吸食神仙散而失去了什麽嗎？”

    “你的愛人，那個書生。”

    “……”眼前的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好像什麽事情都瞞不住他一般。

    “你可知道，那個書生並非一般人？”陸乘雨皺著眉頭，這也是他迄今為止最大的疑惑，這個幻境中，所有不符合規則形式的人設都有前世關係，唯獨自己所扮演的人設，那個書生背景完全無從考量。

    “我知道，他是個修士。”

    “淩雲閣的修士，我開始還奇怪，這幻境所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可能是憑空捏造的，因為有兩個主人，捏造的契合度不可能達到一直，一定會出現漏洞，可是現在看來一切都很自然完美，所以……”陸乘雨頓了頓“這幻境的故事，曆史上都曾發生過。”

    “所以淩雲閣曾來過春字樓，那麽以淩雲閣行事做風，絕對不可能派一個初出毛頭的小女孩來調查這麽龐大的販藥團夥。”

    “一定有個暗線早就潛入春字樓，那個人就是書生，我曾在淩雲閣待了數年，身上早就沾染了淩雲閣的氣息，你因為我身上的氣息，再加上對幻境本質掌握越來越弱，剛剛瞬間將我當做了那個書生，撲身擋來也是這個原因吧。”

    “你猜測的都沒有錯。”紫苑想了想“我因為愛上他，相信他能帶我離開苦海，才把我們所有販賣神仙散的秘密告訴他。”

    “他背叛了你，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淩雲閣，並且通過淩雲閣剿滅了你們販賣團夥？”陸乘雨繼續猜測的問道。

    “那些隻是臆測，全無證據證明，我隻知道有一天早上醒來，他消失不見了。”紫苑神情痛苦，到了最後，悲傷的她已經控製不住，開始掩麵。

    當然，鬼是沒有眼淚的，無論紫苑多麽痛苦，她也無法流下一滴眼淚，這大概是最痛苦的事情了吧，無法發泄，憋在心裏。

    “最後一個問題，甬道裏，那個女人所說的孩子……”陸乘雨已經猜到甬道內，那女人的聲音是紫苑，可是那孩子呢？是誰？他心中湧出了不安的想法，這個想法一點點擴大，一點點拚湊，將他前五年所有的價值觀一下擊潰。

    “我當時已經懷了他的孩子。”紫苑說著，麵部開始扭曲，周身黑氣騰騰，進入一種崩潰的邊緣。

    同樣不好受的還有陸乘雨，他怎麽也沒想過，共同處事五年多的同閣夥伴竟然卑鄙到如此，連自己孩子都不放過，雖然，他在閣裏早就聽說，有些人為了在閣裏獲得更多的資源而不擇手段，但受害人就在眼前，和道聽途說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你還想不想見那個書生，問清楚情況，當時他為什麽會離開。”

    陸乘雨看著紫苑，直到她快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才緩緩開口，紫苑剛剛那樣也算是發泄了自己。

    如果不好好讓她發泄，她就如同氣球一樣隨時會爆炸。

    “我……我不……”紫苑淡定下來，卻開始變的迷茫，無神的眼睛盯著陸乘雨。

    “是不想？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背叛，心中沒有半分不甘？”

    “不……”紫苑搖著頭。

    “是怕？怕那個男人真如你所願的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

    “不……”紫苑這次頭搖的更加厲害了。

    “那我就帶你去，帶你去淩雲閣問清楚。”

    “可是……就算一切真如你所說的一樣，我們這些販賣神仙散的人也該死，我們害了多少人，沾了多少鮮血，就算我見到了他，又能如何，他隨便就可以找出無數的理由，而我……一句話也回不了他。”紫苑自幼就出生貧苦，骨子裏就有逆來順受的樣子，更何況她非常明白，一個高高在上的修士，和自己這個低下的女人根本不配，就算找到那書生，怕也追回不來，與其如此，還不如不去找，至少心裏落個希望，不至於毀滅。

    “可是你懷了他的孩子，並且孩子已經死了！”陸乘雨皺著眉頭，他從沒說過這麽多話來勸一個鬼的。

    “那又如何，我販賣神仙散，本來就是罪無可恕的。我的孩子，怕是老天覺得我的罪責我一個人無法承受，所以累及到我的孩子，他太可憐了，還沒出生就……”

    “你為什麽會染上神仙散的？”陸乘雨見紫苑根本無法轉彎，便換了一個方式問道“販賣神仙散的人恐怕沒那麽輕易去碰那玩意吧，你大約是被逼迫的吧，因為你不好控製，於是共同販賣神仙散的人要求你也吸食神仙散，因為一旦你吸食了，就不會背叛他們，可是他們都錯估了你的善良，你既然知道那個書生是個修士，怕是你故意將神仙散的販賣情況泄露給那個修士的吧。”

    “……”

    “人啊，不！應該說鬼啊，不要太計較自己之前做過的事情，我們都像是大海的浮萍，隨波逐流，根本無法控製自己。”陸乘雨舔了舔已經說到發幹的嘴唇，若紫苑還堅持留在春字樓，不打算離開，他也沒辦法了，最多讓紫苑不要再出來害人了。

    至於紫苑之前做過什麽，他心裏其實根本不在乎。無論之前做過多少惡事，但當放下那一刻，一切便真的放下了。

    良久，紫苑沉默了良久，她陷入天人交戰之際，理智告訴她不能去聽信陸乘雨的話，可是，心裏，那一點點的期待，一點點的願望刺激著她。

    “你問了我這麽多，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紫苑最後歎了口氣，好像理智最終還是輸了。

    “請說。”看著紫苑的變化，陸乘雨也鬆了一口氣，好在最後沒有鑽牛角尖，否則自己就算舌燦蓮花，也沒辦法說通眼前這隻倔鬼。

    “你為什麽要幫我？”

    陸乘雨明顯沒想過紫苑會問這個問題，略微一愣神，隨後嘴角揚起，畫出一個美麗的弧度。

    “也許是你剛剛擋身刹那，心裏有點悸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