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落星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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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天前,羅布泊。

    沙漠的夜晚格外得涼,出奇得靜。

    浩瀚的銀河橫跨天際,如同懸在頭上的一道星際之門,閃爍著神秘的節奏。這裏水汽稀少,空氣透明而淩冽。大自然仿佛一個最好客的主人,盡其所能準備了世上最雄奇的景色來等待第一個客人的欣賞。

    九月下半,秋意正當濃,但沙漠景致四季如故,幾乎讓人忘了時間的存在,在這裏,時間的快慢完全取決於自己的心智。

    “叮鐺,叮鐺……”隨著一陣悠揚的駝鈴聲,一人一駝爬上了附近最高的沙丘。雖然附近沒有什麽參照物,但毫無疑問來者身形十分魁梧,而後麵跟著的駱駝更可以用巨大來形容,駝峰上還站著一隻獵隼,無時無刻不在警覺地張望。

    “呼……”行者停下腳步,解開頭巾,長出一口氣,環視著四周。此人四十出頭模樣,灰白長發,隨意在腦後紮了個髻,劍眉入鬢,虎目流光,粗獷的胡茬表明他已出行數日。行者身著粗布單衣,貼身斜背著多功能獵人背包,腳踏齊膝的狼皮長靴,一副沙漠獵人裝束,此人便是蘇長空無疑了。

    “昂,噗……”駱駝好像不耐煩地抱怨了一聲,然後百無聊賴地反芻出上午吃的幹草,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它駝峰上的獵隼倒是一如既往的神采奕奕,像個盡忠職守的哨兵。

    “耐心點,坦克,你知道這新一代的定位器我還沒弄明白怎麽操作,這玄武堂做事越來越糙了,東西越設計越複雜不說,連個說明書也不配一張……”長空的聲音很有磁性,像是現在城裏女孩最喜歡的“大叔”的類型。

    他正擺弄著一個看似很高科技的手持設備,先是一陣亂按,再是敲敲打打,直到這東西的屏幕一陣亂閃然後變黑……

    “噗,噗……”這下不懂獸語的人也能聽懂坦克在笑。

    “操操操……什麽鬼東西。你,不許笑”長空丟掉定位儀,瞪了一眼坦克說“我自有辦法。”

    長空抬頭找到了北鬥星,轉動身體,麵朝北鬥星的勺柄處,舌尖舔了一下右手食指,舉過頭頂,緩緩轉動手腕。他閉起眼睛,屏住呼吸,將全部注意力集中於指尖,仔細感受夜晚季風拂過的感覺,隨著轉動能判斷風的方向和強弱,結合剛才北鬥星的位置和現在的季節,長空在腦海中虛擬出了一個羅盤。

    “落星鎮!前方20公裏!”長空虎目爆睜,手指劃破空氣:

    “小灰!”長空抬起左臂“刷”剛才站在坦克駝峰上的獵隼閃電般落在了他左臂附著的皮革上,“你先去給鎮長報個信,我和坦克隨後就到。”長空給小灰下達命令。

    “啾!”隨著一聲清亮的鳴叫,小灰如一道閃電般遁入夜空,仿佛對這個命令等待了太久。

    “老夥計,我們也該走了,不要讓朋友等得太久。”長空一步跨上駱駝,將原本掛在駝身旁邊的一個兩米多長的黑色圓筒掛在了自己身後,緊了緊背帶,一拍駝峰。

    “嗚昂!”坦克認真了起來,猛地發動,甩開寬大的駝掌,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上奔馳了起來,沙丘上留下了一長串足跡,一人一駝絕塵而去。

    羅布泊無人區,落星鎮。

    這是一個地圖上都沒有小鎮,沒有書本記載,沒有遊人到訪,沒有路,沒有網,沒有超市,沒有學校,沒有警察……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個小鎮並不存在,但對於鎮上的“人們”來說,落星鎮是一個不用四處躲藏,不用隱瞞身份的所在,是他們實實在在的家。

    他們自願與世隔絕,他們視蘇長空為恩人,他們過著原始的漁牧生活,他們珍惜現在的時光,他們來自四麵八方,他們是世人所傳說的“食屍鬼”。

    食屍鬼一族從人類有曆史記載後便不斷地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各種文字記載或口口相傳的故事中。沒人知道這一族的起源,連傳說中都對此少有提起,我們隻大概知道屍族生活在地下世界,力量非常強大,喜食肉類,尤其是人類,據說吃食人類可以提升他們的力量。

    在漫長的蠻荒歲月中,食屍鬼一直都是人類生存的重大威脅,直到幾千年前一次正史沒有記載的大戰中,人類用計謀和特製的巨大弩車殺死了屍王,取得大勝,從此食屍鬼一族分崩離析,流落到各地。屍族一部分繼續退到地下生活從此銷聲匿跡,還有一部分智力較高的留在了地上,隱藏在人類社會中。

    屍族的體質十分特殊,他們會根據環境來選擇性地進行基因變異,而變異基因的來源體便是它們的食物,可以說每一個食屍鬼都好像一個基因改造工程師,每個成年的吸血鬼都會獲得某方麵的強化。所以食屍鬼一族最早的形態已經無從考證,可能在人類各種文明中記載的怪物裏都有他們的身影。

    當代的食屍鬼一族身型近似於人類,隻是普遍比較高大,上臂和手指比較長,手指比人類多一個關節。比較明顯的區別是其麵部特征,屍族無論怎麽突變也不可能改變的就是他們用於獵食的巨口,尖牙,以及冷血動物一般豎著的瞳孔。於是最早的與人類同居的屍族中出現了專門做“人皮麵具”的匠人,能製作出足以迷惑人類的麵具,此技藝一直在進化,到今天利用3d打印技術和人工複合材料製成的麵具已經與真人無二,加上所有的食屍鬼都可以高度控製自己的肌肉和骨骼,所以普通人根本無法從外觀上區分出人類與食屍鬼。

    時至今日,當初回歸地底的食屍鬼已經消失在人類視野中,而通過高度偽裝生活在人類社會的食屍鬼中也漸漸分裂出主張和平的“共存派”和主張視人類為食物的“獵食派”。這兩個派別在人類社會中各有自己的領地,由於沒有領袖,所以山頭林立,各幫派之間的爭鬥和兼並也時有發生,這一點並沒有隨著時間和文明的演進有著絲毫的改變。

    和吸血鬼一樣,食屍鬼的活動也都受到天機院的監視,避免他們做出危及人類的舉動。天機院的戒律中規定不得參與異族內部的事務,但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共存派”的屍族為了和“獵食派”劃清界限,往往更樂意生活在天機院的勢力區域中。

    落星鎮就是長空帶領一群“共存派”的屍族在沙漠裏秘密建立起來的家園。這裏是一塊小綠洲,有豐沛的草場和地下水,足夠養活這個小鎮的幾十口“人”,他們用泥土堆砌起房子,引出地下水蓄水成小池塘,更妙的是挖掘了很深的地下部分,這樣風雨不侵,冬暖夏涼,而且隱蔽性極強。

    長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從外麵帶一些鹽和香料等小鎮裏沒有的生活必需品,他把鎮子全權委托給了現在的鎮長“大木”——曾經令天機院西域分部頭疼了多年的一個通緝等級為“a級”的“獵食派”。

    雖然現在大木是一個堅定的和平主義者,甚至看上去隻是一個瘦弱的老頭,可他的威嚴與實力仍然是不容置疑的。去年一支全副武裝的盜獵團夥迷路後誤入了落星鎮,沒想到盜獵團頭子開槍打死了放哨的鎮民,並企圖占領落星鎮作為據點。鎮長敲響銅鍾招呼大家躲入地下獨自去應戰,短短3分鍾警報即解除,16個全副武裝的盜獵者全部被一擊斃命,致命傷口完全一致——被活生生奪走心髒。盜獵者屍體那一張張凝固的錯愕表情顯示著對這不可思議的力量的懷疑。

    大概唯一的目擊者就是當時在蹲茅坑還沒來得及躲入地下的不良少年小明,他看到了什麽沒人知道,他也從不向人提起此事,大家隻知道他原來叫鎮長“木老頭兒”,那天之後便改口稱“大木爺爺”,而如果鎮長再次敲鍾,即使小明沒擦屁股也會是第一個躲到地下去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