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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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逸帶著他家男人在朱高熾家蹭吃蹭喝蹭住長達小半個月之後,終於要回家了。

    回頭想想,除了第一天來的時候跟朱高熾談了點正事之外,其餘的日子似乎都是他在帶著蘇雲起東跑西顛買吃買喝順便給朱高熾爺倆送點。

    如今,小川來北平跟他們匯合,也就到了他們該回去的日子。

    送行那天,除了私庫裏那對佛郎嵌的細頸瓶之外,朱高熾還給江逸送了許多東西,甚至還有一對活的大白鴨。

    再加上江逸這些日子買的大半車紀念品,他們來時坐的馬車根本塞不下,朱高熾隻得派人又給他們準備了一輛。

    這樣一來,江逸又白得了一輛帶篷的時興車子外加一匹膘肥身健的馬。

    朱高熾親自把他們送出城,看著兩輛車一前一後上了官道。

    走了大老遠江逸還在朝他揮手。

    說起來,江逸對朱高熾給的那倆瓶子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反而這後車廂裏那兩隻白白胖胖的鴨子,讓他喜歡得緊。

    “你知道不,這可是專門為了做烤鴨圈養的大白鴨,傳說是遼金時代的貴族們專門為了遊獵養的,血統高貴著呢!”江逸一路上都是蘇雲起耳邊嘰嘰喳喳安利個不停,還時不時掀簾子看看他那倆鴨子,生怕它們飛走了似的。

    此時已經進入七月,天氣開始漸漸轉涼,華北平原正是天高雲淡的大好時候。

    過了恒山,天氣便熱了些,樹木的葉子明顯寬大,來往行人的衣服也更加單薄。

    興許是快到家的緣故,三個人心情都很高,江逸甚至哼起了五音不全的流行歌曲,反正也沒人知道他一個字都不在調上。

    蘇雲起甚至聽得眉開眼笑,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江逸嘴裏那些情啊愛啊是唱給他聽的。

    等江逸扯了半天嗓了唱累了中場休息的時候,小川趕著馬車跟上來,對蘇雲起說:“老大,剛剛接到飛鴿傳書,哥幾個知道咱們今天能到,全在縣城等著呢,福子也在。”

    蘇雲起點點頭,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手上不自覺地甩動韁繩,讓俊馬揚著蹄子跑了起來。

    ******

    廣昌縣城,尚味食肆。

    江逸看到他們家的招牌,心裏就有種別樣的滋味。他撞撞蘇雲起的手臂——其實是想撞肩膀來著,沒夠著,小聲說道:“我現你們很喜歡在這裏聚餐哪,記得第一次見你就是在那兒。”

    江逸說著,指了指食肆對麵的路牙子。

    蘇雲起也想起了當日的情景,會心一笑,“那時候你可沒現在機靈。”

    江逸撇撇嘴,“我那會兒不是沒認出你來嘛!還說我呢,你不更傻,話都不多說兩句就塞給我兩大錠銀子,我生怕露了餡,也不敢問人。”

    江逸說著,湊到蘇雲起耳朵,小聲道:“跟你說啊,當時我連一錠銀子是幾兩都認不出來……哈哈!”

    蘇雲起也忍不住彎起嘴角。

    “想必這位就是大嫂吧?”

    一個洪亮的嗓音響在耳邊,江逸下意識地抬頭去看,正對上一張含著笑意的帥臉——不同於蘇雲起的俊郎或者雲舒的雅致,麵前這人是那種類似於現代人的時髦和帥氣,稍微還帶著點痞氣,反而更加吸引人。

    江逸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人痞裏痞氣地對著蘇雲起擠了擠眼,然後轉過頭來對著江逸行了一禮,嘴上說著:“見過大嫂!老大跟您說過吧?我是老三,大嫂叫我‘福子’就行。”

    江逸還是愣愣的。

    蘇雲起略為不滿地捏了捏江逸的臉,然後狠狠地瞪了福子一眼——媳婦兒把人看迷了,自然不會是媳婦兒的錯,所以隻能怪那個被媳婦看的人。

    福子露出一張無辜臉,往大海身後躲了躲。

    小六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沒有什麽誠意地安慰道:“習慣就好。”

    大海照例站出來圓場,“那什麽,咱們別站在人家門口了,我在裏麵要了雅間,進去說罷。”

    蘇雲起點點頭,率先拉著江逸往裏走。

    江逸這才慢慢回過神兒來,他忍不住湊到蘇雲起耳邊,小聲嘀咕道:“你那個兄弟,福子,真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以前?”蘇雲起特意問了一遍。

    江逸點點頭,和他交流了一個眼神兒。

    蘇雲起懂了,江逸說的是前世。

    江逸有些猶豫地問:“會不會……”

    蘇雲起心頭一顫,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福子一眼——還是以前那副禍害樣子,於是安心地搖搖頭,“應該不會,這種事萬中無一,不會這麽巧,安心罷。”

    說起來,能有江逸這麽一例就已經夠驚悚了,幸虧是江逸,換作旁人,蘇雲起真不一定這麽輕易相信。

    江逸心裏卻有些五味雜陳。福子像的那個人江逸不單單是認識,他還暗戀過人家……三年。

    當時他們同在一個學校讀研,江逸讀農學,人家讀社會體育,按說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偏偏安排到了一個寢室。

    說起來江逸能夠喜歡上他並不奇怪,一來江逸二十幾歲生理正常的大小夥子,連個讓他衝動的人都沒有才說不過去;二來這人身上有所有江逸欣賞的特性——陽光、帥氣、開朗、健壯,這些都是當時的江逸所不具備又極其渴望的。

    然而,隻有一點,人家是直的。

    就因為這個,他們倆對著床住了三年,江逸愣是沒好意思下手。三年之後,小夥畢業,江逸保博,幾乎沒了聯係。

    沒想到,穿越幾百年,竟然又遇上了。盡管知道不是那個人,可當年那種純情的悸動卻奇跡般的被喚醒了。

    眾人落坐,叫了小二上菜,江逸仍舊魂不守舍地拉著蘇雲起的手。

    蘇雲起猜到他是被驚著了,可眼下也不是說話的時候,隻得安慰般地回握過去。

    福子眼尖地看到兩人放在桌下緊緊交握的雙手,挑挑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小川坐在他身邊,學著小六剛剛的口氣搭了句:“習慣就好。”

    福子忍不住問道:“他們平常就這樣?”

    小六壞笑一聲,對了對手指,“更那啥的都有!”

    福子眉眼一揚,豎起大拇指,“不愧是老大!”

    “可不是,想當初咱們哥幾個在將軍帳篷裏喝著小酒聊著天,盛將軍怎麽說來著?就老大這脾氣,肯定不好找媳婦兒!當時老大隻笑著不說話,我就覺得他憋著勁兒呢,沒想到轉眼就找了個小逸這麽好的,會賺錢,會種樹,還做得一手好菜——別說男人,這樣的女人都難找,換成我我也可著勁兒疼!”小六見著了闊別多日的兄弟,話匣子一打開嘴上就沒把門的了。

    大海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訓道:“想找抽好說啊,何必還勞動嘴?”

    小六抬眼一看,蘇雲起正渾身散冷氣呢,就連江逸都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江逸彎了彎嘴角,誇張地搖晃著腦袋,重複道:“換成我我也疼!”

    小六心裏一咯噔,這才知道自己觸了雷區了,隻得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看著江逸。

    江逸勾著嘴角,瞄了眼桌子中央的酒壇子。

    小六咬咬牙,幹脆地說:“那啥,我自罰三杯,老大就當我放了個炮好吧?”

    蘇雲起不說話。

    江逸代為回道:“先喝了再說唄!”

    “三杯?小六啊,你別告訴我你離了軍-營之後改用杯子喝酒了?別讓兄弟看不起你啊!”福子抱著手臂唯恐天下不亂地挑撥道。

    其他人完全沒有兄弟愛的在一旁起哄,小川甚至在小六想法子辯駁的時候早早地打開封泥,倒了滿滿三碗。

    小六隻得梗著脖子灌了一碗,喝完之後手都有點抖了。

    第二碗,身子都有些打晃。

    福子他們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看著,小六喝一碗,他們就叫一聲好。

    等到第三碗端起來的時候,小六鼓著臉,胃裏的酒氣一個勁兒往上返。

    小六是這些人中酒量最不行的,能不打頓地喝下兩碗就算大突破了,平時別人拚酒的時候他都是拚命搶菜。

    江逸按住小六的手,說道:“是這麽個意思就行,這兩碗酒是為了提醒你,從今往後出門在外的嘴上也該有個把門的,別忘了家裏還有人等著你。”

    小六眼前浮現出夏荷那張麵若桃花的臉,傻兮兮地笑了。

    “嗬,這就醉了?”福子嫌棄地拍了拍小六的腦門。

    “行了,你知道他不能喝,還鬧他?”大海瞪了福子一眼。

    福子挑眉,“哪裏是我鬧他,分明是他自己沒腦子說錯了話。”

    大海哼笑一聲,“誰招的?”

    福子訕訕地摸摸鼻子。

    江逸看著兄弟幾個的互動,覺得挺有趣。

    平時在家裏小六最小,兄弟幾個都讓著他,也就養成了他撒嬌耍賴又嘴饞的小性子。江逸原本以為就這樣定型了,沒想到“一物降一物”的那前“一物”在福子這兒呢,想必幾個人就是這麽長大的吧?

    說實話,江逸有些羨慕。

    ******

    哥幾個吃吃喝喝,說著各自的近況,雖沒有什麽體己話,可那份情誼全在酒裏了。

    就在跟他們隔著一道屏風的另一個包廂裏,也有一群人在“其樂融融”地聚會。

    李海作為縣令之子,向來被同窗所追捧。可是,因為前段日子的旱災一事,縣令李仁貴被當麵斥責,這事在廣昌縣傳了個遍,甚至還有人傳言李仁貴這縣令恐怕當不長了。

    說起來左右不過是二十來歲的讀書人,其實大多都沒什麽趨火附勢、見風使舵的心思,隻是李海自己心裏別扭,生怕別人提起這茬兒。

    原本這小宴他是不想赴的,後來一尋思一次推脫兩次推脫總不是個頭兒,於是絞盡腦汁想了大半宿,最後自以為聰明地想了個主意。

    宴會一開始,學子們邊飲酒邊作詩,有些興致上來的甚至還當場鋪紙調色畫上兩筆。

    李海的心思並不在這,他等著別人提那事兒呢,隻要有人一提,他先前的準備就能派上用場。

    可是等了許久,一群人作詩的還是作詩,畫畫的還是畫畫,根本沒人讀透李海的心思。

    李海自己反而坐不住了。

    他像個沒頭蒼蠅似的繞著桌子走得好幾圈,直到旁邊的人看著他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李兄,何故神色不安?”

    李海小眼一眯,暗自喜道:就等著你這一問!

    於是,他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衣襟,清了清嗓子,說:“前段日子得了樣東西,想拿出來跟各位賞鑒一番,不知各位可有興趣?”

    李海故意提高了聲音,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聽到。

    學子們紛紛停下手上的動作,全都好奇地看著李海。

    有人抱了抱拳,說:“李兄既然說‘賞鑒’,想來必然是好物,看來我等今日可以一飽眼福。”

    “好物不敢說,不過也確實不次。”李海嘴上說著謙虛的話,可那模樣仿佛都要上天了。

    有人半開玩笑地催促道:“那就快拿出來罷,李兄休再賣關子!”

    李海吊足了胃口,這才從隨身的書匣裏拿出一樣東西,小心翼翼地擺放在桌上。

    有識貨的,一眼就看出了這樣物件的價值,不由地驚呼道:“這是端硯啊,上品端硯!”

    李海搖搖手,道:“不止。”他說著,把硯台一翻,露出下麵的底座。

    然後出驚呼的人更多了,中間還雜以倒吸涼氣的聲音,此物價值可見一斑。

    “這是、這是大師的親筆簽章……竟然是大師的手信!”

    “哎呀,這物件可是有價無市……”

    “李兄好福氣,這寶貝都能得到!”

    李海欣賞夠了他人驚歎的表情,故作無意地說道:“也就是個死物罷了,不算難得。我更在意的是對方送它的用意。”

    有人配合地問道:“不知此物從何而來?因為何故?”

    李海笑笑,終於把想了大半宿的說辭搬了出來,“各位想必知道,前些日子家父因為治災之事受了些許責難。實際上,這件事並非家父沒有遠見,實在是因為有人從中作柄,導致家父受了蒙蔽……”

    他說到這裏特意頓了一下,觀察著眾人的表情。跟他想的一樣,大多數人麵上帶著疑惑,也有人在皺眉沉思。

    李海這才滿意地繼續道:“不過他們如今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這不,轉頭就送了這樣東西算作賠禮。”

    有好事者問道:“不知李兄所言是何人呢?”

    李海慢條斯理地點道:“放眼整個廣昌縣,如今風頭正熱,能有得起這個的會是誰呢?”

    有人“啊”地驚呼一聲,脫口而出,“莫非是……銀坊鎮的江家?”

    這話一出,立即就有人附和:“這樣一來就說得過去了,江大人剛剛得了聖上的賞,想來這名品端硯便是賞賜之物吧!”

    “現在算不得什麽‘大人’了,頂多稱得上一聲‘江狀元’算是我等對前輩的尊重。想來那位確實做了虧心事,不然也不會拿聖上的賞賜賠禮道賺!”說這話的並非跟江池宴有嫌隙,也沒有受李海的賄賂,四個字——偏聽偏信而已,古代迂腐文人的通病。

    這個話頭一開,學子們也便拋開了吟詩作畫的雅興,開始像八婆一樣討論起江家之事。當然,自然也有人提到李縣令蒙受的“冤屈”。

    李海自以為達到了目的,正在洋洋得意,卻不知道這世上有一個詞叫“隔牆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