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蝶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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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爸”、“媽”這樣人從出生便能最先掌握發音,在世界範圍內都有共性,早在雅言詞典《廣雅》中就有記載的稱謂不同,“哥”在漢語中作“兄”之意始見於唐朝,為鮮卑人融入的外來詞語。
至於“哥”之前的意思,就如今日的“歌”一樣,一直到晚唐時歌仍常寫作哥。
也是因此,程懷默對於稱呼舒琿為“大哥”的抵抗心理出乎意料的低。但若舒琿要讓他叫“哥哥”,那他就得好好考慮考慮了,這個詞在鮮卑語中可以同時用來稱呼長兄和父親。
文化的融合雖然有時伴隨著屈辱與鮮血,但更多時候卻是潤物細無聲,曆史自會選擇它的去留。鮮卑人在後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語言,後來的錫伯(不同時期翻譯問題)語脫胎於他們曾附庸的女真人所用滿語。
唯一留下的,可能就隻這一聲聲讓人心撓撓的“哥哥”仍自在妹控們耳邊回蕩不息。
舒琿在後世時,領養的人工智障“微軟小冰”就叫他哥哥。這個稱呼在那個時代相比具體的“大哥二哥”來說身份上顯得稍微疏遠,但是感情上卻更加親昵。
古時良家女子對長兄和父親以外的人自是不會這麽稱呼的,幸好,舒琿此刻來的不是什麽正經地方。
他讓敖廣拽著程懷默跟隨為他們領路的小丫鬟一路進到三樓南麵劉刺史特地安排的包廂坐下,便有四名體表纖柔,我見猶憐的俊秀少女已經候在裏麵。
“奴家鶯歌、玉離、柳柳、綠湘見過幾位官人!”各自提著裙角矮身一禮,與舒琿平日所見大不相同。
“嗯?原來在夜總會裏女子可以隨便穿衣服,不用遵守服色製度?”舒琿見這些從妓樂司來的官妓穿著黃黃綠綠的衣服神情有些恍惚,他可是很久沒有見到衣著如此自由的場所了。
他剛才策馬驅馳,在大街上目之所及幾乎全是黑白灰三色。能夠有彩線在衣麵繡上些花紋的都極少,唯一不受限製的隻有頭巾。
舒琿將躞蹀帶解下來,隻留內裏的綢帶,然後從衣襟內掏出個小荷包,裏麵是他為了逛夜總會準備的小費。
“一人一片,今晚我就是你們的小哥哥。”舒琿取出五片一錢重的金葉子,用袖口掩著嘴,賞給了包括小丫鬟在內的五名服務行業者,惹得她們美目仿佛都能閃出光來。
小丫鬟將他們帶到地方,又指了指左側包廂,低聲說:“程將軍的客席就在隔壁,要不要奴婢將姐姐們一並叫過來?”
舒琿看了眼兩側隻有不到一米高的窗沿,牆存不存在都一樣,於是揮了揮手讓敖廣將程懷默給丟到了隔壁去:“太擠了,自己玩去吧弟弟,別忘了給小費~”
順手揣了幾片金葉子在程懷默的懷裏,似乎他真的是跟著舒琿去花街柳巷見世麵的弟弟一般。
這包廂在雲袖樓三樓南麵,正好對著一二層之間的歌台,倒是個欣賞藝術的好位置。隻是現在時候未到,台上卻是沒有什麽節目。
不過舒琿的包廂前段有個低上一階的方形池子也可作歌舞之用。因為紅魚進門後就搶了服侍舒琿倒酒和取果脯蜜餞的活,不僅把她自己的陪侍省了,還幫舒琿也省了兩個,敖廣見此便也推辭掉了專屬服務,舒琿就讓她們四人合作表演一番來助助興。
四名官妓中原定為服侍舒琿的兩人開口詢問:“小哥哥喜歡什麽曲,奴家唱與你聽/跳與你看。”
舒琿看了她倆一眼,他哪知道現在都有些什麽曲,心說你倆這問話排練過的吧,不然怎麽能夠異口同聲呢?
他稍微別了別頭,用袖口掩飾著嘴上的動作:“隨便來點輕緩的吧,記住把簾子放下來。”
若是別的客人這樣說她們或許會認為自己的姿色被嫌棄了,或者那人根本就是有斷袖之癖。不過這名身份尊貴的小官人連和她們說句話都害羞得不敢看,那不是反而證明自身魅力難以抵擋嗎?
那倆妓樂司官妓對視一眼,穿著綠綺雲袖裙,年歲稍長的歌妓鶯歌便對另外兩名低胸圓領襖裙更加年少的官妓說:“便麻煩兩位妹妹和樂,演三片《東飛伯勞歌》罷。”
吩咐門外候著的小丫鬟取來琵琶,而包廂內就有擺作裝飾的箜篌。兩名樂妓柳柳綠湘退入了屏風,穿西域舞衣的另一名舞妓玉離除下鞋襪,赤著腳給足踝上綁串鈴鐺,然後和綠裙歌妓一起走到堂下舞池,放開隔斷用的紗簾開始輕歌曼舞起來。
“翻階蛺蝶戀花情,容華飛燕相逢迎……可憐年幾十三四,工歌巧舞入人意。白日西落楊柳垂,含情弄態兩相知。”
“東飛伯勞西飛燕,黃姑織女時相見……女兒年幾十五六,窈窕無雙顏如玉。三春已暮花從風,空留可憐與誰同。”
“西飛迷雀東羈雉,倡樓秦女乍相值……少年年幾方三六,含嬌聚態傾人目。餘香落蕊坐相催,可憐絕世為誰媒。”
……
透過朦朧的紗簾欣賞著鶯歌婉轉溫柔的歌聲與飛揚的彩袖和玉離踩著節奏從足踝上灑落下的陣陣清脆鈴音與妖嬈曼妙的舞姿,舒琿咂了咂嘴,覺得寫這歌詞的人也是人才。
“這東一句西一句的,要不是歌詞都不好意思念出來。還有,跟心上人天各一方,勞燕分飛便是逛窯子的理由了麽?果然每個流連花叢的人都是感情受傷有故事的人。”
其實舒琿不知道,這根本就是同支曲子之下三首不同的詞。雖然確實是有些關聯,格式一致,而且同樣都亂得可以,但它們其實本來不是同一個故事。
聽著這首由官妓演唱,述說少年少女難得廝守,於是少年跑去倡樓尋找美貌知心大姐姐安慰的三合一梁樂府,舒琿卻是想起了一人。
“柳三變不是正日待在花樓,最後靠倡妓出錢收殮的麽?他寫了什麽詞來著……哦,好像有首就是叫蝶戀花……”
他從琴的係統背包中取出作為今晚禮品的撩風筆,一共五十盒。其中每盒包含兩支金銀打造的筆杆和撩風筆鵝毛筆各兩支,一小瓶藍黑墨水,一張製作配方,總重約300克。五十盒共十五千克,對目前不太用召喚祭壇功能的舒琿來說背上一天還是不心疼的。
他打開一盒,將筆尖蘸飽墨水,一邊回憶著寫下“佇倚危樓風細細……”一邊吩咐紅魚去看看劉刺史的客人都到齊沒有。
在場人多,而且除了官員便是士子,今晚相聚肯定都是有備而來,他這剩下的四十九份禮物說不定可以乘興辦個詩會。毫無理由送給別人的東西,哪有自己靠本事贏來的獎勵與榮耀值得重視?
之前舒琿讓官妓們將紗簾拉下來,主要是不想自己說話時的異狀被看到,結果這期間他根本就沒和敖廣紅魚兩人說話。
等四名官妓將東飛伯勞歌演畢,掀開簾子回到舒琿跟前時他正好寫完:“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將筆放下,揉了揉手腕,這筆寫起來還是很享受的,問題是舒琿腕力還不夠。
“咦~”年歲比柳柳和綠湘稍長,膽子更大而且剛赤著足跳完舞心態比較活潑的玉離湊上前來,她不敢去搶剛剛離開的紅魚的位置去服侍舒琿,但是卻不妨想要親近下這名縣子。
妓樂司的官妓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青樓女子。她們不分什麽清倌人紅倌人,正式身份是官府宴席時負責音樂歌舞的吏。
這些官妓一旦入籍,不得允許是無法婚嫁的。但陪睡並不在她們的工作範圍,即使有這種情況也大抵是自願和潛規則兩種。類似這種官方職業在舒琿後世也同樣存在。
是以過來舒琿包廂,尤其是本就為他而準備的鶯歌與玉離兩人知道他縣子的身份便不奇怪了,她們是隻服務官員的,不知道服務對象的官職才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