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走出門，藥鋪大廳一片漆黑，我站在樓閣欄杆旁，抬眼望向窗外，視線裏的黑暗無比深沉，無比遙遠。

    忽然，一道細微的開門聲響起，我下意識地朝聲音方向瞥了一眼，隻見一個人影從一樓層間裏跑出來，帶著哭哭啼啼的聲音，衝出門外。

    那間屋子是墨蘭和妮娜睡的，我立刻就想到了妮娜，連忙追出門去，隻見有一道影子消失在街角，從背影來看，有兩條雙馬尾搭在身後，肯定就是妮娜！

    妮娜一邊哭一邊跑，我悄悄跟在後麵，我現在也不想立刻就叫住她，那樣肯定會令她難堪。

    她跑出落月鎮，踉踉蹌蹌地來到一處沙丘上麵，這裏生長著一棵古老楓樹，正值秋季，滿地都是散落的殘舊楓葉。

    她跑累了，就用手撐著樹幹，放聲大哭起來。

    我躲在一塊石頭後麵，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裏不知為何，也開始隱隱作痛。

    妮娜哭得很傷心，一邊哭，一邊口齒不清地道：“小凡……我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我……我是真的很……小凡……小凡……”

    我心如刀絞，真的很想衝出去大聲告訴她，李小凡就在這裏，李小凡也喜歡妮娜，李小凡可以娶妮娜。

    可是，我不能！

    我無論做什麽，也不能做這件事！

    哭聲斷斷續續，到最後，妮娜呆呆地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的黑暗。

    此刻，她心裏在想什麽？她是不是也在想，李小凡會不會突然衝出來，然後緊緊地抱住她？

    哭到哭不出來，妮娜無力地倒在地上，似乎是昏睡了過去。

    我正在找一個能夠送她回去的理由，卻隻聽一聲衣襟風聲從遠處飄來，緊接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女人出現在視線裏，就像一片雪白鵝毛落在樹下，落在妮娜身旁。

    她伸手，攬住妮娜的腰肢，再度騰空而起，像是蒲公英被風吹起，那麽輕盈，那麽優雅。

    白衣女人帶著妮娜飛向了更深處的黑暗。

    我神色一凜，立刻從石頭後麵跳出來，腳下狂奔不止，想要去追趕那白衣女人，但是不論我怎麽跑，都隻能遙遙看到那道微弱的白影。

    她竟真如同鵝毛和白雪般，風一吹，就能到達千裏以外，沒有人能追得上。

    還好我速度不慢，還能夠看到她的影子，前往肯定有終點讓她停下來，所以隻要我一直追下去，一定就能追到。

    我在黑暗中狂奔，方向不分，時間不明，隻感覺跑了很久很久，跑了很遠很遠，跑得我眼冒金星，四肢麻木，幾欲嘔吐，但是還是不能停下來，因為我清楚得很，一旦停下來，我就再也跑不動了，我還得繼續不停地跑下去。

    我感覺眼前越來越暗，月亮和星星都仿佛在旋轉，我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地上。

    意識徹底昏迷前，我看到那道白衣影子終於停住，就停在不遠的前方。

    很好，既然已經停住，那麽說明終點到了。

    我現在很累，不過我可以放心大膽的睡一覺，等到明天早上，就可以去終點找妮娜……

    翌日，當我醒過來時，我還是躺在昨晚倒下去那個地方，我不知道這是哪裏，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爬起來環顧四周，才發現這裏早已不是血色荒漠，這是一條青石板街道，街上有很多來來往往的行人，在我身邊走來走去，他們對我投來疑惑或者憐憫的目光，又時還會有鄙視或者厭惡目光，我才發現渾身衣服髒兮兮的，就像是一個跪街乞討的小乞丐。

    兩個身穿銀甲的士兵經過，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也瞥了他們一眼，發現他們肩膀上的臂章，是一個雙劍交叉的圖案。

    正義聯盟。

    “這是哪裏？”我無意識地問了出來。

    一個路人遠遠地看著我，聲音冷淡道：“這是月光城，乞丐。”

    我忽然想起昨晚的白衣影子，猛然抬頭往前看去，長街一直延伸而去，盡頭有一所豪華壯麗的宮殿，我昨晚看到的那處終點，莫不成就是那座宮殿？妮娜是不是還在那裏？

    我再度走起來時，發現全身酸痛，腿軟的不行，走路踉踉蹌蹌，仿佛隨時會摔倒，但是依然沒有放棄，我咬著牙走了很久很久，終於來到宮殿前麵。

    我握緊降魔斷劍，嚐試著敲門：“有人嗎？”

    敲開一道陌生的門之前，首先要握緊自己的劍，這是我曾經得到的教訓和經驗。

    “嘎吱……”

    隻敲一下，門就開了，沒有撲麵而來的血雨腥風，也沒有閃爍著寒芒的鋒利長槍，更沒有能打碎我牙齒的拳頭。

    隻有一個人，一個絕美的白衣女子。

    她眼波流轉，上上下下打量著我，抿嘴笑道：“你終於來了。”

    我沒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揉了揉模糊的眼睛，仔仔細細看著她的臉，等我看清她的臉時，我立刻就呆住了。

    曾經在毀滅深淵，我痛心選擇刪號來結束那段記憶，現在在異界世界，當我記憶恢複過來時，我又是多少次渴望見到她？

    現在，她卻真真正正站在我麵前，對我微笑著說話。

    她就是我所要尋找的那個人。

    白婉。

    我仿佛不能相信，這一切就好像夢境般虛幻，但又是那麽真切呈現在我眼前，讓我不能不信。

    我努力撐起身體，道：“白婉，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這段時間你經曆過什麽？”

    白婉顯得很驚奇，道：“你為什麽認識我？”

    我一怔，隨即想起剛來異界時，記憶的確是模糊不清的，於是笑道：“在一個朋友的幫助下，我恢複了自己的記憶，所以，我又能記得你了。”

    “又能……”

    白婉疑惑道：“難道你以前記得過我嗎？”

    我又是一怔，才感覺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我忍不住問：“白婉，你難道不認得我了？”

    白婉道：“我當然認得你，你就是南宮燕。”

    南？宮？燕？

    那個已經在異界縱橫天下的酒鬼，南宮燕？

    三個字如同沉重的石頭砸在我心上，差點令我喘不過起來，我連忙問自己，我是南宮燕嗎？不是，我是李小凡，我怎麽可能是南宮燕呢？

    我皺眉道：“我跟南宮燕很像嗎？”

    白婉神情認真，看起來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道：“你不是像南宮燕，你本就是南宮燕，如果你不是南宮燕，那你是誰？”

    我幾乎要跳起來，道：“我是李小凡，姓李的李，大小的小，平凡的凡！”

    “胡說。”

    白婉一雙美目瞪著我，道：“我來異界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李小凡，現在我已找到，李小凡已經陪伴我有一段時日了，他的表情，他的樣貌，我都深深記載心裏，跟你完全不同，你是南宮燕，你不可能替代得了李小凡。”

    我忽然覺得腦袋轉不過彎來，怒道：“那你現在就將李小凡找來，我倒是想看看，李小凡究竟長什麽樣。”

    就在這時，門內又有一個聲音傳出來，是個男人的聲音：“嗬嗬，南宮燕兄弟，多日不見，脾氣還是那麽暴躁。”

    一個男人帶著笑走出來，陽光把他臉上最後一點陰影驅散，我看清楚了，正是在永恒森林裏見過的那個酒鬼。

    南宮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