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葬禮，人家的登基大典，我既是正義聯盟的通緝犯，也不是月光城的百姓，就不去參加了。

    月靈不知道我是通緝犯，邀請我去，卻被我以煉藥為由拒絕。

    回到藥店，已是晚上。

    直到現在，小靈還沒有醒，我就把她放到床上，並蓋好被子，入秋了，天氣有點涼。

    卸下來後，我感覺渾身肌肉都在酸痛，這還是在擁有兩種星辰之力的情況下，如果換做常人體質，肯定背不了這麽遠。

    來到後院，我用刷子給小白洗刷毛發，把皇竹草喂給它吃，剛做完這些，就聽到外麵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又急又快。

    現在夜深，會有誰敲門？

    我握著降魔斷劍來到外間，已經聽到門外傳來的喊聲，竟是個女孩子的聲音，還有幾分熟悉，但隔著門聽不真切。

    “開門……開門……”

    難道是月靈？

    我很快伸手把門打開，卻不是月靈，是一個絕美的白衣女子，五官玲瓏精致，俏鼻凝脂，眼波如水般清澈通明，一頭瀑布般的秀發柔順而下，美麗又熟悉的麵容。

    我當時就怔住了。

    我曾經想過到冒險者公會找她，想過到那座長街盡頭的建築裏找她，想過各種各樣找到她時的情形，卻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這樣出現在麵前，就俏生生地站在我的藥店門口。

    白婉一身白衣勝雪，肩上卻滲出血跡，白中透紅，非常顯眼。

    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老板，給我一瓶中級回血藥。”

    “嘩啦啦……”

    金幣在響，是她在掏金幣，她準備向我買藥。

    在藥店裏，付錢，拿藥，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是我卻遲遲沒有動作，隻是腦袋在嗡嗡的響，整個人禁不住晃了一下。

    她現在的語氣、樣子，那種禮貌中夾帶著的冷漠，完全就像是對陌生人說話，對於她來說，我也不正是一個陌生人？一個收錢售藥的路人老板。

    她已經不認得我了！

    即便我拿下頭罩，我也隻是南宮燕，我不是李小凡！

    最終，我還是忍不住拿下了頭罩，遠處吹來的夜風拂在臉上，涼意卻沁入了心底。

    白婉抬起頭來看我，美眸中露出一抹意外之色，立刻道：“南宮燕，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笑了，笑得很淒涼，道：“我在這裏賣藥。”

    我在這裏賣藥。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在愛著自己的那個人麵前，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別人，這需要多麽大的決心和勇氣，說出這六個字，我仿佛已經用完了所有力氣。

    來到異界以來，有時候都覺得自己變了，變得能夠忍耐，變得能夠等待機會，或許，這是一個弱者必須學會的東西，畢竟我已不是曾經那個獨步天下的第一劍了。

    視線轉向她的肩頭，那裏好像還在滲血，我不禁問：“你肩膀的傷怎麽回事？”

    白婉默默道：“被自己的匕首刺的。”

    我凝視著她，道：“我不信。”

    白婉似乎不敢和我接觸目光，低下頭去。

    我突然提高了聲音：“你老實說，是不是那個李小凡幹的？”

    白婉咬著嘴唇，略微抬頭道：“你怎麽會知道？”

    我心底生起怒火，不管南宮燕以什麽目的接近白婉，我現在都想一劍殺了他。

    白婉忽然變得很生氣，道：“你為什麽要問我這麽多？你不過是南宮燕而已，一個流浪在異界、無家可歸的人，你不是李小凡，你為什麽要做出很關心我的樣子？”

    我愣住了。

    片刻，我怔怔地問：“你說我不是李小凡，在你心底，其實是不是也想過，也許我才是真正的李小凡？”

    白婉一窒。

    我淒然笑道：“我這就告訴你答案，我才是真正的李小凡。”

    白婉怔了怔，奮力搖頭道：“我不信，你是南宮燕，你怎麽可能是李小凡，李小凡……李小凡不是你！”

    我看著她，接著道：“你知不知道你失憶了？”

    白婉點點頭。

    我道：“你知不知道你身邊那個自稱是李小凡的人，其實才是真正的南宮燕？”

    白婉爭搖著頭，辯著道：“不是，他不是南宮燕，他是李小凡！”

    她的目中露出迷茫，顯然信心也不是那麽足。

    她好像在逃避，她在逃避什麽？

    我歎道：“白婉，如果給你一次恢複記憶的機會，你還願不願意記起我？記起真正的李小凡？”

    白婉怔怔地看著我，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我已經從懷裏掏出精致的記憶藥，放在手心，遞了過去，道：“這是一種能夠恢複記憶的高級藥，喝下它，你就能記起以前的一切，就能回來了。”

    我柔聲道：“這些日子，南宮燕有沒有讓你受苦？”

    這是發自內心的關切，是我真實情感的表露。

    白婉還是不信，她的腦袋揺得像波浪鼓，大聲叫道：“我不信，我這些日子跟著的怎麽會是南宮燕，你一定是在騙我！”

    我拉起她的手，手腕柔滑而細膩，再把記憶藥穩穩放在她手心，然後放手。

    記憶喪失，本就是一種非常虐心的遭遇，當你一心愛著某個人的時候，卻忽然發現這個人變了，變得非常陌生，隻有依靠那一張臉，才能認出她就是你愛的人，當她戴上另一具麵具的時候，你就再也認不出她了。

    對於白婉來說，南宮燕就是這樣一種人。

    或許，白婉已經相信，隻是不敢承認，把南宮燕當成李小凡來對待，而把真正的李小凡晾在一邊，揭露這件事情的真相，不是每個人都能很快接受的。

    她在做思想鬥爭。

    而我相信她，所以我在等她。

    白婉呆呆地看著手裏的記憶藥，忽然像發瘋了似的大叫，死死捏住記憶藥，就像是想把藥瓶抓碎，她猛然轉過身去，奔入夜色迷霧中，雪白的身影消失不見。

    “你不是李小凡，你不是李小凡……”

    她的聲音虛無縹緲，好像還夾帶著哭泣。

    我直直地站在原地，冷風吹打著我的臉龐，入秋的寒風令人瑟瑟發抖，但我卻感覺心裏更冷，整個人如墮冰窖。

    我能追嗎？不能追，我追上去，隻會刺激到她，她還會再逃，我永遠也追不到的。

    我開始想，是不是不該跟她說這番話？說了又能怎樣，說了她就會回來嗎？現在她依然沒有回來。

    我的思緒很亂，就像淩亂的秋風，每天都在刮著，卻不知道刮向何方。

    一道銀河橫貫夜空，灑下淡淡光輝，跟銀龍城夜晚看到的一模一樣，想到柳夕還在監獄裏受苦，我就知道，我和小靈該離開月光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