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隨著黎明陽光照亮大地，終於到來了。

    我早早的等候在瓦拉大平原中部，此時南宮燕還沒有來，我們真實聯盟所有人都在等他，其實隻有我一個人等，他們都是觀眾。

    就跟三年前新月村天空擂台一戰一樣，我剛上線，滿眼的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邊際，這裏雖然隻有五六百觀眾，可都是曾經遊戲中的精英，而且這場決戰也並非切磋，而是生死之戰。

    生死之戰的意思就是，勝者生，敗者死。

    我也希望有第三種可能，但我和南宮燕的實力，已經決定了沒有第三種可能，高手間全力以赴的決鬥，很難把握分寸，通常隻有直接將對手擊殺，勝者才叫勝者。

    殘酷，現實，無情，這就是生死決鬥。

    我和南宮燕之間，不管誰勝誰負，總有一個人跟隨真實聯盟麵對阿斯卡倫，這個人會不會是我？

    說實話，我現在心裏一點底都沒有，昨天下午南宮燕踏空而行，以及如影般飛掠的動作，著實令我震驚，在我的印象中，聯盟領袖級別的高手實力也不過如此。

    他南宮燕到底何德何能，能以一個地球穿越者的身份，主宰這片異界天地？

    “師父，你會贏嗎？”小靈小聲的問。

    我點了點頭，堅定的道：“我一定回贏，因為我還要跟你們一起回家。”

    小靈稚嫩的臉上，此刻也帶了幾分說不出的憂愁，道：“嗯，我們要一起回家。”

    說著，她好像對我信心百倍，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走過來拉著我的手道：“我相信師父一定會贏，等你勝了這場戰鬥，我們就去幽暗山脈給小白采草，然後再去收拾阿斯卡倫那個大魔頭，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能回到地球了，異界的天空雖然亙古美麗，但我更覺得地球上變幻多姿的天空更好看。”

    我用力點頭，道：“嗯，我也是這樣覺得的，等我贏了這場戰鬥，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

    看到小靈這麽樂觀的說，我也悲觀不起來，當下跟她一樣信心百倍，把南宮燕和我之間的實力差距忘到了九霄雲外。

    但我的心底，卻是非常清楚現狀，昨晚跟白婉呆在一起，今天跟小靈呆在一起，就是害怕萬一我輸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泛起一絲酸意，這就是我的宿命？這就是一代高手李小凡的宿命？

    如果我不叫李小凡，我還會不會有這個宿命？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時間在飛逝，太陽出到一半，居然被一片灰雲給擋住了，空氣溫度驟然下降。

    沒過多久，天穹忽然飄下一片片白色鵝毛般的東西，灑滿整個瓦拉大平原，我和小靈伸手去接，這些鵝毛落到手心就融化成水，感覺冰冰涼涼的。

    小靈凝望片刻，柔聲道：“下雪了。”

    是的，如果異界有節氣，那麽今天或許就是立冬，滿天的鵝毛大雪紛飛，整個天空都是一片白花花的顏色。

    相信過不了多久，這片大地也會變成一片雪白。

    我自嘲一笑，道：“大雪埋骨，倒是省了許多事，看來今天的確要發生大事了。”

    小靈忽然握緊我的手，很認真的道：“師父，要有信心，你一定能贏，一定。”

    她說得是如此堅決，我都不忍心反駁她，於是隻有道：“嗯，我一定能贏。”

    小靈露出兩顆大白牙，開心的笑了，好像說我能贏，我就一定能贏似的。

    然後，她似是祈禱般的喃喃道：“一定贏，一定贏……”

    在漫天的鵝毛大雪當中，我向前邁出一步，感受著迎麵刮來的寒風，呼出一口氣，緩緩道：“來了。”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這個人本身就有一種魔力似的，即便不散發出任何氣場，也能讓人感覺到無形的緊張，這就是氣場威懾的最高境界，這個人達到了。

    西麵天邊出現一個黑點，他就像是從雲裏鑽出來的，以一種無與倫比的速度朝這邊掠來，完完全全超過了寒風的速度，他本身就是一道比寒風還要寒冷的風。

    他到了，依舊是昨天那身黑色勁裝，他下來了，就站在我前麵兩百米遠的地方，就站在草地上。

    跟先前的勁風急掠相比，現在的他顯得平淡無奇，但是卻沒有誰敢小瞧他，他不說話，無表情無動作的站在那裏，就能讓人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氣息。

    這就是南宮燕，也隻有南宮燕。

    現在，正好是上午十點整。

    在漫天風雪的席卷當中，我和南宮燕兩個人一人站一邊，頓時，仿佛天地間隻剩我們兩人，再沒有其他人，即便雨雪紛飛，天氣嚴寒，我們雙方的背後仿佛有火焰在燃燒，那是……戰意之火。

    隻有高手之間才會有戰意之火，這是屬於高手的尊嚴與榮耀。

    寒風凜冽細雪如針，綿綿無絕透骨七分。

    我們背後已經燃起的戰意之火，卻不會因為任何事物而改變，隻有決鬥才能使它平息。

    這場跨越遊戲與異界，經曆數個月準備的決鬥，已然到來！

    再沒有一個人說話，平原上靜悄悄的，除了風聲什麽也沒有。

    南宮燕淡淡的凝視著我，片刻後，手臂一抬，大地震顫，一塊四四方方的土地浮空而起，緩緩升上離地五十米的天空，停住。

    地麵露出一個大坑。

    天空擂台！

    南宮燕道：“雙方都站在上麵，就可以開始了。”

    說完，身形一掠，踏空而行，他已經出現在天空擂台另一端。

    還有一端，則是留給我的。

    他沒有說任何規則，我同樣明白，生者勝，死者敗，這就是規則。

    我站在地上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小靈和白婉一眼，我從她們眼中都看到了一抹鼓勵，還有一抹隱藏著的不舍，然後發動雲棲步，身形幾個閃掠之間，我也站在了天空擂台上。

    自從我的實力達到小地階後，雲棲步的彈跳力更加卓越了，稍微施展能量，躍上五十米的高空不成問題。

    小靈、白婉、妮娜她們都希望我贏，我也不希望自己輸。

    既然如此，那就全力以赴吧！

    大雪紛飛，寒風撲朔，整塊天空擂台，很快便覆蓋上一層白雪。

    一旦站上這麵擂台，我的精神陡然間變得集中，眼裏隻有我和南宮燕兩個人，身邊每一片雪花的降落，都逃不掉我的視線和感覺，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狀態，隻有在與高手對陣的時候，才會自然的運用上來。

    相信南宮燕也是如此，高手與高手間的對決，更著重細節和小動作，隻有看穿對方所有動作和意圖，並讓對方受到出其不意的攻擊，才有可能取得勝利。

    我和南宮燕都沒說話，但每個人都知道決鬥已經開始了。

    我和南宮燕都站著不動，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空氣中無形的殺機。

    我和南宮燕甚至沒有拔劍，因為一旦拔劍，就意味著劍鋒會立刻落到一個人脖頸邊。

    高手之間的戰鬥就是如此，一個微小的動作，一滴額上的細汗，都有可能製造出致命殺機。

    一旦被對方抓住弱點，後果就是敗，就是死。

    至於那種大戰三百回合的戰鬥，不是菜鳥與菜鳥的決鬥，就是人類高手與像哈尼那樣的龐然大物決鬥，人類高手和人類高手之間的決鬥，時間通常都不會太久。

    快的隻要一瞬。

    我保持著心情平靜，隻有這樣，握著劍柄的手掌才能保持幹燥，穩定，有力，拔劍的動作也會快上很多，在這樣的決戰中一旦緊張起來，後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與此同時，我的目光緊盯著南宮燕，跟他緊盯著我一樣，雙方都在用眼睛和感覺尋找對方露出的破綻，但是，我卻根本找不到他的破綻。

    他遲遲沒有動手，肯定也找不到我的破綻，想到這裏，我稍稍放心了些許。

    這時，南宮燕忽然道：“你跟以前的確不一樣了。”

    我故作輕鬆的笑問：“哪點不一樣？”

    南宮燕眼睛陡然虛眯，我以為他要趁我說話的時候出手，他卻又笑起來，道：“你第一次站在天空擂台上的時候，非常緊張，因為那是遊戲世界，心裏緊張，不會導致手心出汗，這為你取得勝利奠定了基礎。”

    我笑道：“這次我不緊張了，你很遺憾？”

    南宮燕道：“你的確沒有緊張，可你還是沒有將全身心放在決鬥上麵，你雖然能夠感受到身邊每一片雪花的飄落，但卻沒有想到它們飄落的時間、地點和速度，你腦袋裏能夠同時容納的東西，還是太少了。”

    我冷笑道：“因為雪花並不是你，我沒必要對它們計算得那麽精確……”

    我忽然笑不出了，話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南宮燕已經不見了！

    我猛然抬頭向天，卻還是沒有發現他的身影，不由得心頭一涼，毫不猶豫的馬上開啟無量盾。

    幾乎是同時，背後一陣寒氣襲來，一把閃著懾人鋒芒的長劍，狠狠刺向我的背心。

    “咚……”

    無量盾上泛起一圈波紋，我心中後怕不已，如果再慢半分，我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但是，情況好像不妙，無量盾先是發出一聲咚，然後就傳來一陣哢哢的碎裂聲，隨手一擊能夠撼動無量盾，這是一種多麽可怕的力量？

    南宮燕出手的時候，我清晰感覺到他的能量杯，真的已經超過了大地階，有沒有達到天階，我暫時還不清楚，估計最低也是大地階巔峰。

    我渾身猛然發力，在無量盾破裂的一瞬間，衝出南宮燕的攻擊範圍，然後快速拔劍朝後橫掃，我猜得果然沒錯，他追上來迎上我的降魔之劍，不得不橫劍格擋，發出叮的一聲刺耳聲響。

    然後，我的身形急速後退，南宮燕同樣如此，高手間的決鬥，通常都是一沾即離，決不多做糾纏。

    我清晰感覺到心在跳，如果剛才再晚半秒鍾，我就已經躺下了。

    我目光再次緊盯著南宮燕，卻見他隨意而站，不似剛才那麽嚴謹了，手中劍鋒低垂，他那雙殘酷而清澈的眼睛，也在盯著我。

    像他這樣隨意的站位，幾乎全身都是破綻，我隻要稍微找準時機出手，他必定死在我的劍下。

    這不像是南宮燕。

    難道剛才他略占上風，現在得意忘形，連自身的弱點也藏不住，就這樣正大光明的呈現在我麵前？

    他難道不知道，他的肩頭、脖頸、膝蓋、腰部都是破綻，我一劍就能取他性命？

    南宮燕看到我的手在動，忽然笑了，道：“李小凡，你現在一定在想，你一劍就能取我性命，既然這樣，不妨出手吧。”

    我剛想動手，卻猛然間停住，正因為他渾身都是破綻，所以我竟然找不到地方下手，如此一來，他豈不是沒有破綻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破綻百出，無招勝有招？

    我的心在往下沉，我原以為南宮燕隻是能量杯方麵強過我，現在看來，他在領悟劍意上的造詣，也絕不會比我差多少。

    至少我現在，雖然化繁為簡，但卻還是無法真正做到隨心而動，無招勝有招。

    南宮燕目中噙著一抹挑釁，似乎在嘲笑我不敢出手。

    我握緊降魔之劍，想施展臧天劍一劍殺過去，但理智卻製止了我，在曆代決鬥當眾，我不知見過多少莽撞出手的人，最後都沒有好結果。

    但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南宮燕隨心而站，漏洞百出，不僅讓我找不到機會出手，還能找到我的破綻，而我由於緊盯著他身上的破綻，最終導致自己會露出破綻。

    在這場決戰中，雖然雙方並無一人受傷，但我已落了下風。

    我不敢耗，我也不敢不耗，隻能暫且這樣一直僵持著。

    我不知道地麵上的人看到的是一番什麽樣的場麵，也許看到我和南宮燕站著不動，就像木頭人一樣，他們不知道擂台上處處充滿殺機，稍微一個細小的失誤，都可能要了一個人的命。

    雪越來越大，我和南宮燕身上已堆成白色，冰涼的雪水融化在我的脖頸間，但我不敢將它擦去，眼睛也不敢移開視線，隻能不由自主的顫抖身體。

    反觀南宮燕，隻見他慢條斯理的拍去身上的雪花，將雙臂抱在胸前，以此驅散寒冷。

    我看著他做完這些動作，我都不敢出手，南宮燕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誚之意，仿佛在嘲笑我的軟弱和膽小。

    我知道這些都是激將法，他現在正處於一種無招勝有招的狀態，這種狀態看不見摸不著，但卻實實在在的存在著，隻要我有絲毫大動作，倒下的那個人可能就是我。

    所以，我絕對不能動，眼睛絕對不能移開，腦子也絕對不能停止思考。

    在擂台上站一秒，我都感覺像是過了好半天，這種殘酷與艱辛，隻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才懂。

    突然，南宮燕彎腰拂去他腿上的積雪，雖然依舊跟無招勝有招狀態相似，但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絕對不是無招勝有招，他這個動作，是真正的破綻，足以致命的破綻！

    我決定出手。

    那一瞬間，我抖去身上的積雪，迎著撲朔寒風向前掠去，降魔之劍仿佛與我融為一體，帶著一抹燦白的耀眼光芒，狠狠刺向南宮燕的腦袋。

    不料，他仿佛有預感般突然抬起了頭，臉上依舊是說不出的譏誚之意，頓時，我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無形的狀態，無招勝有招，毫無預兆的籠罩在他的全身。

    他又達到了看似渾身破綻，實則全身毫無破綻的境界！

    可是，我已經出手，中途突然迷失了攻擊方向，頓時茫然。

    我心裏一聲咯噔，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