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會消逝，到最後留下的是什麽？是記憶，是刻痕，還是永恒的精神？

    那照亮整個天地的霞光，把天空染成了黃昏，把大地染上了一層薄霧，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劍，狠狠斬落到南宮燕頭頂。

    這是我傾盡全力的一劍，這是我包含著所有憤怒與悲傷的一劍，這是我的最後一劍。

    轟！

    眼前一片白光，什麽也看不見了，耳邊如同悶雷炸響，直貫入腦海深處。

    視覺，聽覺，感覺，什麽都沒有了。

    我甚至連自己都感覺不到，隻能感覺得到那把降魔之劍，以及它所要對付的對手——南宮燕。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自長空之上傳來，眼前南宮燕的身影早已消失，他出現在遙遠的天邊，他的肩部有一條深深的巨大血痕，切斷了鎖骨，半個身體都裂開了。

    那一刻，整個天地仿佛都在顫抖，偌大的天空擂台，隨著轟然的一聲巨響，直接碎成無數塵土泥巴，像一場雨一樣灑落大地。

    我感覺身體直往下墜，然後重重摔在地麵上，降魔之劍深深插入底下，劍柄還在嗡嗡的搖擺不定。

    直到此刻，疼痛使我的各項感官逐漸恢複，我想從泥土裏爬起來，卻發現渾身如同被挑了筋一般，使不上一點力氣，渾身上下都是劇烈的疼痛。

    短時間內超負荷施展華爾瑪諾天空滄瀾斬，加上從五十米的高空直接墜落地麵，沒有任何保護罩抵擋，現在的我，隻怕又是重傷了。

    短短幾分鍾內，連續兩次重傷，雖然這次沒有上次來得慘烈，但同樣令我失去了大部分能力，幸好生命還在。

    生命是永恒的，生命石值得歌頌的，隻要有生命存在，一切都還有希望。

    天空當中，南宮燕渾身鮮血的停在那裏，神情充滿了驚恐與憤怒，似乎想不到我的一劍能有這樣強大的威力，險些將他劈成兩半。

    即便他是天階，這樣程度的重傷，如果不加以治療，同樣會要了他的命。

    血從他的身體裏冒出來，南宮燕來不及說一句多餘的話，隻見他狠狠咬著牙齒，身形閃動，空中頓時有一股無形能量浮現，然後一個漆黑而不規則的東西，就像貼紙一樣出現在天空，裏麵是深不見底的漆黑。

    那是什麽？

    南宮燕毫不猶豫的鑽了進去，立刻被深不見底的漆黑淹沒了，過了一會，那個神秘的貼紙也消失了，天空再度恢複原樣。

    我頂著已經昏沉無比的腦袋，奮力但緩慢的爬行在泥土廢墟當中，我用已經染滿鮮血的十根手指，用力刨泥刨土，腦海中想著剛才小靈落下的位置，一直往下挖，最終，我看到了一隻熟悉的染滿泥巴的小手。

    然後，我把小靈從泥裏挖出來，緊緊摟在懷裏。

    仿佛這樣，小靈就不會走了。

    這終究隻是我的一廂情願，小靈依舊閉著眼睛，就像睡著了一樣，可她的呼吸已經停頓，安靜得令人絕望。

    “小靈……小靈……”

    我的嘴巴就像幹涸而魚兒一樣，想說什麽終究說不出來，隻能一味的喊著她的名字。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小靈在我心中的位置，她依然是我的小徒弟，最好最好的那種徒弟，我跟她的師徒感情，勝過其他任何感情。

    現在追憶這些，又有什麽用？人去茶涼，人走樓空，最後還剩下什麽？

    我哭，我恨。

    如果我的實力再強大一些，如果我再謹慎一些，也許就不會中南宮燕的激將法，那樣我或許還能戰勝他，而不是被南宮燕一擊重傷，到頭來還要小靈舍命救我。

    小靈一直沒有告訴過我，神揚之光的最後一重境界是什麽，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我也猜對了，那是戰複的效果，但卻是用她自己生命做為代價的戰複……

    如果有得選擇，我寧願輸給南宮燕，死在他的劍下，也不願讓小靈就此離去。

    過了一會，身邊湧現出很多人，都是我認識的人，真實聯盟所有人都趕了過來，白婉、葉塵立刻跑上來，把我從泥巴裏扶出來，我抱著小靈搖搖晃晃的走，終於來到一片可以休息的平坦地方。

    所有人都在圍著我，看著我，那些目光中充滿了震驚、崇拜、嫉妒還有同情。

    在他們看來，是我戰勝了南宮燕，我以一個後來者的身份，連續兩次，分別在遊戲世界和異界世界，都戰勝了南宮燕，現在我是他們眼中的絕對高手，絕對天下第一劍。

    但在我看來，這一場決鬥，我們雙方都敗了，尤其是我，敗得徹徹底底，敗得讓人無法接受。

    白婉用她幹淨的衣袖，為我擦去臉上的泥土，輕聲道：“小凡……”

    我抬眼看著她，問：“小靈……小靈她為什麽……”

    白婉眼中浮現一抹哀傷，低低的道：“那個時候，我根本拉不住小靈，也從未想到她會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做為代價，發動神揚，把你救活過來。”

    她湊近了些，用手輕輕攬著我，輕輕哭泣著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個樣子真的好可怕，我真擔心你……”

    我有氣無力的道：“我沒事……”

    鳳珊和陳小紅一起跑了過來，焦急的道：“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說沒事，讓我們幫你治療。”

    說著，一小一大兩個女孩子齊齊抬手，一道道治療光環落在我的身上，我的傷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複原了。

    接受著鳳珊和陳小紅的治療，我隻感覺能量有些陌生，因為那不是小靈的能量，一個人接受另一個人的治療久了，突然間換人也會很不習慣，畢竟每個人的能量和施法方式都不同。

    想到這裏，我的內心一陣悲傷，小靈就在我的懷裏，可我卻感覺與她相隔兩個世界，遙遠得令人絕望。

    忽然，我立刻抓住鳳珊的手，同時把眼睛看向陳小紅，祈求道：“你們兩個算是團裏的大祭司了，能不能幫我個忙，救救小靈？”

    鳳珊開始嚇了一跳，但聽見我的話語之後，就把目光轉向陳曉紅，陳小紅落寞歎道：“李小凡，不是我們不想救，而是實在沒有辦法，小靈她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普通治療法術隻對生命有效。”

    我把小靈摟緊了點，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我能把她放進虛空魔鏈了。

    這意味著什麽？虛空魔鏈隻能存放非生物的東西，這樣說來，小靈她……

    任何生物死後，都不能算是生物了。

    即便我一萬個不信，所有的事情都在告訴我，小靈真的走了，小靈真的離我而去了。

    我垂著頭，一動不動，這樣過了不知多久，突然一聲巨響將我驚醒。

    “哢嚓……”

    就像山體斷裂般的巨響，天邊劃過一道閃電，烏雲遮住了所有陽光，現在不過上午十二點過，場景卻是如同日暮黃昏，大地忽然開始劇烈震動，整個瓦拉大平原都在搖晃。

    “怎麽回事？”唐玉成努力站穩腳步，大聲問道。

    孫俊傑急急忙忙從遠處跑來，臉色驚慌的道：“唐大哥，不得了了，那邊出現了一條巨大裂縫，深不見底。”

    唐玉成皺著眉頭道：“難道是異界的地震？”

    這時，楊順也慌慌張張的道：“不好，我們營地裏也出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直接將營地割成兩半，帳篷隨著石頭一起掉入裂縫，看不到底，幸好沒有人員傷亡。”

    與此同時，宋舉、吳澤也提劍奔來，踉踉蹌蹌的道：“那邊也有兩條裂縫，到處都是，我能看到底下沸騰的岩漿。”

    “什麽？”

    唐玉成神色一凜，道：“到底有多少條裂縫？”

    孫俊傑搖頭道：“不知道，總之到處都是，整塊大地就像裂開了一樣。”

    唐玉成思索片刻，沉聲道：“這裏不安全，我們先離開。”

    陳小紅問了一句：“往哪裏走？”

    唐玉成道：“幽暗山脈，幽冥城。我們已經走到這裏，離回家隻有一步之遙，不論發生什麽事情，都絕對無法阻攔我們。”

    烏雲蔽日，天邊偶爾劃過幾道明亮的閃電，大地還在不停震動，無數條深溝、裂縫浮現出來，整片大地仿佛碎成了蜘蛛網，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真實聯盟往前行進了一段距離，已經能夠看到不遠處的幽暗山脈，以為這裏就能擺脫那些深溝和裂縫，誰知大地的震顫範圍遠遠不止瓦拉大平原，它還波及到眼前的幽暗山脈，甚至左邊的大森林，以及右邊的一條無名長江。

    江水不斷沸騰翻滾，無數魚兒像是煮熟一般翻出肚皮，一陣滔天水花突然濺起，另一端，江底出現一條裂縫，水麵頓時浮現出漩渦，所有東西連同江水被吸進去，發出呼呼的怪聲。

    森林裏樹木開始倒塌，閃電劈下，點著了一根幹柴，然後火焰迅速蔓延，沒過多久，半個森林都冒出了熊熊火光，煙霧和熱氣衝天而起，鳥獸、昆蟲成群結隊的逃出來。

    地震不斷，整條如同匍匐巨獸般的幽暗山脈，突然無數巨石滾落下來，山體出現深深的裂縫，滾燙的岩漿從裏麵噴出來，順著山坡緩緩流下，沿途所有植物生物，全都化成黑色焦土。

    這就是世界末日，並不是形容詞，是真的世界末日。

    隻有我們站立的地方還算安全，至少現在沒有出現裂縫，也沒有岩漿。

    所有人都在望著周圍天災般的景象，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在大自然強大的力量麵前，我們這些人類如同渺小的螻蟻。

    孫俊傑驚訝道：“我的天，發生了什麽？”

    唐玉成果斷道：“不論發生了什麽，我們不能再作休息了，必須要在熔岩流到這條路之前，爬上幽暗山脈，幽冥城就在咫尺之間，我們絕不能放棄。”

    幽冥城就在山那頭，回家的路也在山那頭，我們在異界已經呆得夠久了，沒有人會放棄回家的機會。

    經過鳳珊和陳小紅的治療，現在我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背著小靈，一言不發的走在隊伍最後麵。

    白婉放慢了腳步，與我並肩而行，猶豫了一會，道：“把小靈放進虛空魔鏈吧，那樣你也能輕鬆許多。”

    我搖搖頭，道：“虛空魔鏈隻能存放非生物，小靈不是非生物，放不進去的，就讓我背著她走吧。”

    “可是小靈她……”

    白婉的話忽然頓住，她看了我很久，最終沒有再說下去，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我相信師父一定會贏，等你勝了這場戰鬥，我們就去幽暗山脈給小白采草，然後再去收拾阿斯卡倫那個大魔頭，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能回到地球了，異界的天空雖然亙古美麗，但我更覺得地球上變幻多姿的天空更好看。”

    “師父，要有信心，你一定能贏，一定。”

    小靈的話仿佛猶在耳邊，我的鼻子忍不住發酸，現在我真的贏了，可是她呢？

    真實聯盟五六百人，由唐玉成和陳小紅帶隊，開始翻越巍峨高聳的幽暗山脈，越往上行，我們距離天空仿佛就越近，距離頭頂的閃電和狂風也越近。

    從幽暗山脈的半山腰往下看，我才真正體會到了世界末日的感覺，方圓四周的森林、河流、土地全都變了樣子，由原先的綠草如茵，變成了現在的血紅一片，大地裂變，岩漿翻騰，天空更是烏雲蔽日，電閃雷鳴。

    這到底是怎麽了？

    走著走著，唐玉成忽然叫我：“李小凡。”

    我抬眼看著他，問：“怎麽？”

    唐玉成來到我的旁邊，斟酌著道：“不論如何，你戰勝了南宮燕，你曾說過，你和南宮燕兩個人當中，必有一人會跟隨真實聯盟一起，共同麵對阿斯卡倫，現在看來，這個人就是你，這樣說吧，現在你是真實聯盟裏實力最強的人，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

    他看了一眼我背上的小靈，還是比較誠懇的道：“我知道，我也感受過失去親人的痛苦，但痛苦和消沉是沒有任何作用的，你明白嗎？”

    我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即將麵對阿斯卡倫，我會盡全力的。”

    唐玉成看我眼神堅定，便放心了不少，微微點頭。

    我忽然又道：“不過，我曾經說我和南宮燕兩個人之中，必有一人會跟你們一起麵對阿斯卡倫，這句話我說錯了。”

    唐玉成疑惑問：“哪裏錯了？”

    我沉默片刻，道：“從始至終，都隻有我一個人能跟你們麵對阿斯卡倫，南宮燕不能。”

    唐玉成皺眉問：“你就那麽自信？”

    我卻搖頭，道：“不是。”

    我抬起頭，盯著他，緩緩接了下去：“因為……南宮燕就是阿斯卡倫！”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靂，唐玉成呆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