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捷怎麽沒來上課？”早讀時班主任張文翊問班長胡丹，胡丹一臉茫然。

    胡丹也很委屈，隻要班上少了人，班主任就喜歡首先問她，好像她是專管出勤並且知曉每一個同學曠課的原因似的。其實張文翊的想法是，同學之間最了解情況，一有事情就會在班裏私底下傳開。

    可能是遲到了吧。張文翊想著，等等再看。

    上午第一節課下了，還是不見柳捷。

    按規定，張文翊把柳捷曠課的事上報了學校。

    “他沒來上課？”校長有些不相信，“通知他家裏了嗎？”

    “我剛打了兩次電話，沒人接。”

    柳捷不是寄宿生，平時都是從鄉下家裏乘半小時的中巴車來上學，風雨無阻，從不遲到，更別說曠課，有事一定會事先請假。今天是怎麽了？

    校長正準備叫張文翊去一趟柳捷家裏，張文翊的電話響了，是柳捷爸爸柳建雲打來的：“張老師嗎？我剛才在地裏幹活，沒帶手機出去，真是抱歉！請問您有事嗎？”

    “柳捷在家裏嗎？”張文翊急切地問。

    “他六點鍾吃完早飯就上學去了啊。”

    張文翊頓時覺得有點頭暈，定了定神，說：“柳捷今天沒來學校。”

    “啊！我馬上過來！”柳建雲掛了電話。

    校長和張文翊坐在校長室，猜測著發生了什麽事。交通事故？不是。如果出了交通意外，朋友圈早就傳開了，學校也會接到電話，因為柳捷一般都穿著印有學校名字的校服，而且帶有學生證。打遊戲上網去了？不可能。柳捷根本不是這種學生，他是本屆高三畢業生中最有希望考上清華北大的，連續三年奪得本縣高中期末考試第一名，其中有兩次位居本地區第一名、第三名。柳捷家境一般，父母離婚之後，家裏就父子倆人，柳建雲靠種著兩畝田、平時打打零工維持著日子與兒子的學費。柳捷很懂事，每天放學後都會幫父親做事，做飯，晚上學習到十一點多鍾，從不出去玩。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倆人坐在沙發上，猜不出個所以然，心裏設想了一些可能，但又根據常理以及不願意去相信而自我否定了。校長不時地起身走幾步，到門口看看，又回來坐下。張文翊則是默默地抽著煙，神色凝重。如果真發生了什麽不測，學校和班主任的責任倒沒什麽，問題是柳捷今年最有希望打破本縣十多年來無人考上北大清華的局麵。一個月前主管教育的副縣長來學校視察，了解了本屆畢業生的情況後，臨行前留下了兩句話：“柳捷這個好苗子，一定要結出碩果。北大清華的錄取通知書到學校的那天，我親自帶十萬元獎金來。”

    摩托車的聲音在校長室門前停下了，柳建雲滿臉通紅、目光焦灼地走進來。

    “校長，張老師，這怎麽回事啊？”柳建雲沒來得及坐下，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柳師傅，先坐下說。”校長讓出沙發上一個位置，張文翊從飲水機裏沏了一杯熱茶遞給柳建雲。

    柳建雲估計是口很渴了，喝了一口，嗆了一下。校長遞上一根煙，說：“柳師傅，不要急，先抽根煙，再把情況講一下吧。”

    柳建雲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說：“昨晚他回來後，都跟往日一樣正常。今天早上我做好飯給他吃了，他也是像平時一樣背著書包去上學，沒什麽異常啊。”

    “問問親戚家裏吧。”張文翊提醒道。

    “他不會去親戚家，讀小學以來他還從沒有曠課走親戚。”柳建雲嘴裏這樣說，但還是帶著一絲希望地拿出他那個很舊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親戚的電話，接著下一個。。。。。。最後他眼神有些空洞、同時搖搖頭地對校長說：“都沒去。”

    “這樣吧，柳師傅你騎車去柳捷上學的路上沿途看看、打聽一下，有什麽情況及時通知我們。”校長拿了個主意。

    “行！”柳建雲顯然也是呆不住了，起身快步去發動了摩托車。

    一個多小時後，柳建雲又來到了校長室。張文翊上課去了，校長在等他。

    “校長，我找遍了，也問了很多人，都沒看見。”柳建雲說話的語氣很是忐忑。

    校長沉吟一下，說：“我們一起去派出所報案吧。”

    從派出所出來後，柳建雲騎著摩托車四處逛，方圓幾十公裏隻要是有道路的地方，他都去了。他一邊騎車，一邊想著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敢多往某些方麵想。夜幕降臨，他和摩托車都疲憊地停了下來。雖然肚子早已經咕咕叫，但他無心吃飯，在路邊蹲下，點燃一根煙。煙頭時明時暗，隱約閃現著他那張惶恐的臉。兩根煙之後，他感到頭暈目眩，就在路邊坐下。他不知道接著自己要去哪裏，隻能像一隻曠野中孤獨無助的小貓，緊張而痛苦地蜷縮著。

    他在等派出所的電話，他多麽渴望聽到“你兒子找到了！”這句話，同時又擔心是另外的情況。

    “菩薩保佑啊！”他雙手按頭，喃喃自語。

    手機突然響了！劉建雲趕緊拿出一看，是一個親戚打來的。那個親戚詢問了情況，安慰他幾句，就掛了。

    反正也不知要去哪兒，柳建雲就坐在地上，細細地想兒子這幾天的表現。突然，一線亮光閃過腦海，他記得三天前，兒子放學回家後跟他說：“爸，我想去屋後的二牛家上一下網，就幾分鍾。”柳建雲心想兒子可能是要查什麽學習資料吧，他平時都不上網的，就放心地讓他去了。幾分鍾後兒子果然回來了，還很高興的樣子。

    會不會跟這個有關？柳建雲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稻草，馬上起身發動車子回家。

    二牛正在電腦上打遊戲。柳建雲走過去說：“二牛，問你個事，前幾天我家捷伢子來你這上網幹什麽啊？”

    二牛想了一下，說：“當時我也在玩遊戲，他跟我說他要查一個地方。我把電腦讓給他，看見他查的是。。。。。。是廣漢，還有什麽鴨子河。”

    “他查這個幹什麽？跟學習有關嗎？”柳建雲像是問二牛，又像是自語。

    二牛自然給不出答案。柳建雲回家後，心想這是僅有的一個情況了。他連忙騎車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值晚班的是一名指導員。聽柳建雲把所有情況說了一遍，又看了白天的報案筆錄，指導員打開電腦，輸入“廣漢、鴨子河”。網頁跳轉，出現一些百科、旅遊、商業廣告的信息，沒什麽特別之處。倒是翻“廣漢”時，有一個名叫“三星堆”的地方稍微引起他關注了一下，那是一處非常有名的考古遺址。不過指導員覺得毫無頭緒，他實在想不出柳捷的失蹤與這兩個地方有什麽關聯，於是他有點不耐煩地說：“這算啥線索啊？你兒子說不定就是在查哪個題目的答案。你還是回去等消息吧。”

    柳建雲隻得失望地回家，一夜無眠。

    第二天，沒有消息。第三天，仍是毫無動靜。

    柳建雲覺得度日如年。這兩天他仔細翻檢了兒子的所有用品，希望能夠找到蛛絲馬跡，但沒有任何端倪，柳捷憑空蒸發了一樣。

    學校也幾次打來電話詢問情況，校長說，事情已經上報縣裏領導，副縣長非常重視，表示將敦促公安機關盡快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