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任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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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春下了手術,晃了下僵硬的脖子,摘下口罩帽子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剛走到門口,就被她手下的住院醫小劉喊住了。

    “手術順嗎?”小劉跑上來問。

    “還行,等轉到病房多注意他的血壓。”寶春推開門,走到一半,突然轉身,“有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小劉歎了口氣,越過她進到裏麵拿起寶春專用的杯子給倒滿了水,殷勤地遞到她手裏,“就是病房新進來一病人,非要吵著見師傅您。”

    寶春喝了幾口水,合上蓋子,放到一旁,“什麽病人?”

    “馮教授收進來的,一個老太太,乳腺長了個東西,要做切除手術。”

    “手術時間排好了嗎?”

    “排好了,大後天。”

    “看起來怎麽樣?”

    “應該是好的。”

    “行啊。”寶春抬頭看她,“你先接下,明天查房時我會去看她。”

    “我是接了,可關鍵人家要找您。”小劉撇嘴。

    “你是第一天上班?”寶春瞅她,“還待師傅我幫你去接病人,寫病曆。”

    “不,不是。”小劉忙解釋,“我怎麽敢讓師傅你代勞,關鍵是這人他不是一般人,譜兒大著呢,看著說話很溫和,可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一股囂張勁。”

    寶春說,“是有那麽一些人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恨不得讓我們啥事不幹,專等著她他隨傳隨到,你告訴她,我還有手術,等著明天查房吧。”

    “本來就是這樣的流程,是沒錯。”小劉陪著小心,“可是吧,我看這人背景不簡單,別是什麽大人物,咱們也就一小小醫生,得罪不起,況且現在這個社會多個朋友還多條路不是……”

    “瞅瞅你這幅嘴臉,一臉老鴇相。”寶春沒好氣道。

    “錯。”小劉糾正,“你見過那家的老鴇天天自己去接客的,我這幹的是接客的活,操的是老鴇的心。”

    “那真是辛苦你了,行了,別貧了,去看看吧,我這馬上還有一台手術呢。”寶春推了推她。

    師徒兩調侃著走向了病房。

    “就是這間。”小劉上前推開門,讓師傅進去,“您好,這位就是您的主治大夫……”

    在寶春的想象裏,這位堅持要見她的人,不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也應該是滿身威嚴的老人,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他。

    小劉介紹的時候,雙方都愣了,“怎麽?你們認識?”

    “認識。”那人直愣愣的。

    “不認識。”寶春想也不想。

    小劉來回看看兩人,一臉茫然,小聲嘀咕,“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前幾天剛看到的人,沒想到這麽快就給碰上了,她不是沒想過,在人群中碰到他會是什麽情形。

    但真正麵對麵的時候,她反而比任何一次想象都要來的平靜,坦然。

    對,坦然,那種拋卻了一切恩恩怨怨的坦然,沒有恨,也沒有怨,就像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大學同學,朋友。

    那段不歡而散的感情,那種離開仍耿耿於懷的心情,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於時間的長河中。

    寶春迅速回籠心神,正了正神色,看向病床上的老太太,“您好,我是你的主治大夫,你的病情剛才小劉都跟我說了,從目前情況來看,腫塊應該是良性的,您自己也不要太擔心,精神放鬆些,後天,有我給你做……”

    “孩子,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博遠的媽啊,博遠說的沒錯,你果真沒死,好好的,還變年輕漂亮了……”床上那老太太激動地一把抓住寶春的手,噙著眼淚。

    “什麽死不死的,我師傅一直好著呢,阿姨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您先把手放開。”小劉下意識就去解救師傅,看老太太的目光跟看精神病患者似的。

    “我是老了,可我眼神好的很,既不近視也不老花,雖然模樣變了不少,但我的直覺不會錯,看到你好好的,我太高興了,我知道,都是博遠那孩子對不起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瞎折騰,你要怪,就怪我我這個娘沒教好他,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就原諒他,他知道錯了,這些年一直在悔過,一直在等你……”老太太晃著寶春的胳膊。

    “這,這……”小劉傻眼了,下意識回頭看老太太的兒子,“你跟我師傅是……可我師傅有……”

    “你弄錯了,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寶春掰開老太太的手,“您要是沒什麽事,我先離開了,我這還忙著呢,有什麽事你可以找小劉。”

    寶春轉身卻愣哪兒了,梁博遠擋住了她的去路,眼神死死地盯著她。

    寶春一陣頭皮發麻,苦不堪言,這叫什麽事。

    “我知道你為什麽不想承認,是我太傷你了,這六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人都說失去後才懂得珍惜,追回家,看到你帶走了所有的證件,我就已經慌了,已經後悔了,從始至終,我愛的隻有你一個,我很後悔不該幹那些混蛋事。”

    “我是被虛榮迷了心智,我知道錯了,我想征求你的原諒,多次去找你,可你父親就是不告訴我你的下落,連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你不能不容許我不犯錯……你待給我恕罪的機會,也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看看我現在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梁博遠邊說著邊往寶春身邊走。

    寶春在發呆,但卻不是感動,感動是需要感情基礎的,當然,她也不否認,他是真情流露,真誠的後悔,她隻是很意外。

    的確,他說的沒錯,人無完人,誰都有犯錯的時候,要不給改過自新的機會,那該多少人被一棍子打死。

    算起來,這人也三十多歲了,再加上事業有成,正是人生巔峰的時候,風華正茂,渾身透著英俊成功人士的氣息,這樣的人正是女人恨嫁的對象,他竟然還口口聲聲說至始至終愛的是她。

    擱以前,她肯定會感動,可現在,她的腦海隻漂浮著一句話。

    女人:愛你的男人不用你管,不愛你的男人你管不著。

    過去,她沒少管他,可還是沒管住,至於家裏那位,她從來沒管過,卻從沒有這方麵的問題。

    “或許,你說的那人,人家現在過的很好,已不再需要看你是什麽樣的人……”寶春扒開他,徑直走了出去。

    身後的梁博遠被她扒了個趔趄。

    小劉吐了吐舌頭,“師傅的手勁可真夠大的,我說他為什麽一個勁地找你,原來是前任,這麽優質的男人,還如此癡情,可真是難得,我怎麽就碰不上這樣的鑽石王老五呢,要是我,我二話不說就立馬答應他,你沒看到他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怪心疼的……”

    “再不閉嘴,你就會體驗到我的手勁到底有多大。”寶春說。

    “師傅,我不說了,求放過。”小劉哀求。

    手術室已經在催了,寶春趕往手術間準備上台。

    手術完成後下台,一看表都十一點了,寶春當下加快了腳步,隻是,來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有人已在那裏等著了。

    看到他,寶春不僅又是一陣頭疼。

    那人說,“我問過了,沈教授就是你父親。”

    不少同事側目,寶春隻得推開辦公室的門,“進來吧。”

    寶春拿出待客的杯子,到飲水機倒了杯水放到了自己桌子的對麵,“坐。”

    從進來,梁博遠的視線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進來前是那句,進來後還是那句,“沈教授是你父親。”

    反複強調他沒認錯人。

    寶春說,“既然你都打聽清楚了,那你有沒問他們我有沒結婚。”

    “我……還沒有……”那人似乎有些上不來氣,端起麵前的杯子喝水,一杯水喝完,才抬頭看向她,“那,那你有……”

    “有。”寶春起身,走到窗前,打開了百葉窗,“我已經結婚了,孩子都不止一個了,所以,我是不是沈寶春一點都不重要了。”

    “我不相信。”那人激動地站了起來,差點沒把身下的椅子帶翻,“你是在故意氣我,我活該被氣,你是愛我的,我們有那麽多年的感情,你是不會丟下我去跟別人結婚的,就跟我一樣,我從來就沒想過跟別人結婚,除了你,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還是。”

    寶春搖了搖頭,“六年前我們就分手了,我記得我給你好好告別的了,我離開時說的很清楚。”

    “可我沒答應,我沒同意,都是你單方麵在說,你那時正在氣頭上,說的都是氣話,能當真?”梁博遠眼神有些凶狠。

    寶春回到椅子上,看了好半餉這個過於激動的男人,不得不說現在這人依然很優秀,當年的她能傾心於他,除了好皮囊,人品自然差不到哪兒,就算他們感情不順利,也不能排除這點。

    拋開感情,兩人有七年的相處。

    若她是個小女生的話,可能見了麵,劈頭蓋臉給他一頓罵,或者再叫嚷著死不原諒,老死不相往來之類報複性質的言語,或者,還不解氣,再報複一二都是有可能的。

    可現在的她卻不會了,經曆過太多的人事和生死,眼界開闊,心也開闊了,這些跟她那些經曆的相比真的不算什麽。

    而且,也不會將一切的責任都推卸到對方身上,折射出無盡的恨意,這不是不放過對方,這是不放過自己。

    當年,喜歡他,跟他走,是她自己的選擇,沒人拿棍子追打著她,也不是這人逼她,一切都出於自願,他沾花惹草,受不了,走就是,人每做出一項選擇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她不能因為這點,就完全否定這個人,說他是十惡不赦。

    所以,她很能平心靜氣,“你母親的病你也不用擔心,就是個良性腫瘤,切了就行了,你要是以同學的身份,咱們還能說說話,要是談別的就算了,我沒騙你,我是真的結婚了。”

    “同學?”梁博遠抬頭,“既然你非要這麽定義,那就隨你,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我們也好敘敘舊。”

    寶春說,“抱歉,我中午有約了。”

    “你丈夫?”梁博遠盯著她。

    寶春愣了下,“對,時間來不及了,我要先走了。”

    出了醫院門,寶春攔了一輛出租車,給師傅報了一個地址。

    並不是故意擋掉梁博遠編的借口,她是真有事,當然,即使沒事,她可能也不會答應他,沒那個必要。

    車上,出租車師傅隨口問,“是去看畫展呢?”

    寶春愣了下說是啊。

    師傅來了談興,聊他拉過的一個客人,“……花了兩百萬,買了一幅畫,我就好奇,兩百萬的畫到底長啥樣,打開給我一看,我說就這看不清楚畫的是什麽的哪裏值那麽多錢了,那老板聽了,就說師傅你不懂,這叫藝術,我說我是不懂,我連畫的是啥都看不出來,還不如我家閨女畫的呢,至少我還能看出她畫的是啥。”

    說到這兒,師傅又幽默地補充了句,“沒文化就是這樣。”

    寶春跟著笑了幾聲,“我也不太懂。”

    車子停在一家畫廊前,通過窗戶,寶春觀察了下,發現這家畫廊的規模還挺不小的,外部的裝修看起來很高端,門口的客人好像也不少。

    寶春拿著師傅找的零錢下了車,跟著人走了進去。

    門口的楚峰,也就是這家畫廊的老板看到她,讓一個工作人員接替他招呼著客人,自己迎了上來,“你這不是來了嗎?我問榮先生你今天會不會來,他說你沒時間,我就說,這麽重要的日子你怎麽可能不來呢。”

    寶春笑著說,“他不知道我來,上午有兩台手術,做完了趕過來的。”

    “哎,醫生就是這樣,尤其像你這樣名氣打出去的人,找你的病人更多。”楚峰往裏看了看,“來了一些記者和電視台的人,榮先生沈教授還有孩子們都在那邊呢,我領你過去……”

    寶春擺手,“不用,你忙你的,不少人等著你呢,我自己先轉轉,你不用管我。”

    那邊確實有不少人喚他,楚峰說,“有什麽需要你來找我,圈子裏來了不少人,很多他們應付不了,你可以先去看看畫。”

    ------題外話------

    女人愛你的男人不用你管,不愛你的男人你管不著,所以,最重要的是修煉自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