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木蘭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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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七娘有些慌亂地離去,鄧容君隻道是祁郎興奮過了頭。
她目送七娘進去,隻回身掩麵一笑。
鄧容君未必不明白,其實,母親那樣的念頭是極周到的。
隻是,若非陳釀,而是祁莨,想來,她也不會兀自任性地跑出來。
時至夜裏,白日的喧鬧談天之聲已漸漸不聞。隻聽得波濤拍打著船舷,不急不緩,一聲又一聲。
天上疏星幾點,盈盈可愛,灑下清潤的光,微弱又皎潔。
時辰已深,眾人皆備著入睡。
船艙儼然一座大通鋪,被心照不宣地一分為二。中間隨意掛了條布簾遮擋,一頭是娘子夫人們,一頭則是郎君漢子之類。
鄧容君自然與母親依偎在一處。而七娘這般境況,卻著實尷尬了些。
好在陳釀周到,在上船之時,已忙占了個靠邊的鋪位。
如此一來,七娘一頭是陳釀,而另一頭,不過是船艙木牆,自不必擔心被旁人挨著碰著。
七娘側身蜷在一角,一張小臉正與陳釀相對。
雖說船艙之中,是人擠人地排排睡過去,可陳釀卻盡力為七娘留出更寬的空間。
即便如此,二人依舊靠得很近。麵麵相對,近在咫尺,這在從前是不曾有的。
“釀哥哥。”七娘輕聲喚,因怕吵著旁人,她隻是用氣聲。
陳釀“嗯”了一聲,七娘遂接著道:
“你擠得那樣過去,可還能睡麽?”
陳釀微微笑了笑,隻道:
“不妨事,我睡眠本就少,胡亂養養神也就是了。”
他雖如此說,可七娘心下明白,他是為著她。為著她的體麵驕矜,為著讓她睡得更安穩些。
七娘忽覺有些過意不去,可心頭還添了些莫名的小愉悅。
她隻垂下眸子,不去看陳釀。便好似心頭蒙了一層星輝,熠熠生光,卻是溫潤而不張揚的。
陳釀見她無心睡眠,遂與她閑聊起來。這孩子,聊累了,也就知道困了。
他方問道:
“說來,白日裏你去安撫鄧小娘子,都說了些什麽?我見她回來時紅光滿麵的,似乎在為什麽事而期待。”
思及鄧容君的樣子,七娘隻覺她很是奇怪。尤其對著自己時,她的眼神,她的言語,七娘總是開不大懂。
七娘遂道:
“說來,我也不知她心裏想些什麽。我不過胡亂說了兩句,她便興奮不已,也不知是什麽毛病?”
她思索半晌,又道:
“不如,釀哥哥與我解析解析?”
陳釀點了一下頭:
“你自說來就是,我亦好奇得很。”
七娘盡力回想著白日的場景,一句又一句,幾乎一字不差地告訴了陳釀。
陳釀聽罷,隻愣在那處久久不能言語。
原來,鄧容君負氣而出,並非為著自己的主張,而是為著七娘!
這般奇事,驟然遇著,直能教人驚掉下巴!
偏七娘心思單純,對鄧容君的心事還渾然不知。她把去襄陽的話講出來,可不是惹人誤會麽?
陳釀隻道七娘惹了風流債,一麵憋笑,一麵道:
“小祁莨,為兄還真是小看了你!”
七娘一臉不解,他怎的驀地喚她祁莨來?旁人早已熟睡,眼下隻他二人,為何又不是“蓼蓼”了呢?
她為此而有些失落,隻撅著嘴不言語。
陳釀見她委屈模樣,更是笑得厲害,卻強忍著不出聲。
隻聽他低聲打趣道:
“你還委屈了?無端引逗人家小娘子,可知罪過?”
這話聽來莫名其妙,七娘隻呆愣愣地望著陳釀。她本是一介小娘子,又並非浮浪男兒,何來引逗旁人一說?
她心下隻道,也不知今日是什麽日子!不論鄧容君還是陳釀,他們的話,怎的一個比一個奇怪,竟半句也聽不懂來?
七娘一時不滿,撇了撇嘴,遂道:
“釀哥哥也學會欺負人了!我自問這幾日很是聽話,並不曾惹禍,又何罪之有?”
她忽微微向前探身,抬眼直視著陳釀:
“還說什麽無端引逗小娘子?小娘子在哪裏?小娘子在何處?此間隻你我兄弟二人,何來的小娘子?”
七娘說罷,又轉而一笑,緩緩抽回身去。
“依我看,”她故作正經,“陳小先生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七娘一股腦說了這許多,陳釀卻未曾有甚反應。
隻見他單手枕著頭,側身而躺,含笑看著她。那笑容意味深長,沉靜淡然,向看一場滑稽的表演,看得七娘心頭瘮得慌。
她隻與他對視著,未至半盞茶的功夫,七娘終是忍不住了。
她驀地推了陳釀一下,低頭嗔道:
“你且笑話我吧!左右,我是什麽也不懂的!你也不必說什麽,便由著我無知無覺的吧!日後,我再不問了!”
見七娘麵帶薄怒,陳釀笑了笑,遂不再逗她,隻道:
“自己惹下的事,毫無知覺,卻還怨我來!我隻同你講,你道鄧小娘子為何那般?”
七娘看了他幾眼,隻道:
“我怎知來?”
陳釀搖搖頭,遂道:
“你且想一想,我才拒了鄧夫人相邀襄陽之事,你又同鄧小娘子提來,是個甚麽意思?”
七娘一驚,直坐了起來:
“莫不是,她以為我應下,便是釀哥哥應下?”
她嚇得心下噗噗直跳,隻當自己說錯話,框得釀哥哥騎虎難下!
陳釀聽她言語,直扶額長歎。這孩子,腦子究竟如何拐的彎?怎的會想到他身上?
陳釀看著七娘,隻怕她越想越歪,方直言道:
“你眼下是個什麽身份?白白淨淨的青春小郎君!你同鄧小娘子說那話,她如何想?還說不是引逗人家?”
陳釀話音未落,七娘已然反應過來。
她微張著口,眼睛瞪得極大,隻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思憶起鄧容君的種種,七娘心下越發打鼓。這一層緣故,若非陳釀言及,她是無論如何也思慮不到的!
一時之間,七娘打了個寒顫,直見出額間幾滴冷汗來。
她聲音有些瑟瑟發抖,這會子卻慫了,隻道:
“釀哥哥,這該如何是好啊?”
不待陳釀言語,七娘又急急補了句:
“不如,我將真相說與她知?”
如此之事,旁人見著自是荒唐可笑。而於當事之人,羞惱、慌亂、莫名,隻道是五味陳雜,不知所措。
陳釀也不再逗她,隻道:
“你如何同她說?”
“我……”七娘剛開口,一時又語塞。
想來,她貿然告知,自然免了麻煩。可幾人還需在船上同渡幾日,日日見著,臉麵如何好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