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撼庭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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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釀看了看韓世忠,也知他的考慮。
陳釀方道:
“將軍,你忘了?學生適才說,一箭雙雕。”
韓世忠的瞳孔顫了顫。
一箭雙雕,他是什麽意思?
陳釀接著道:
“咱們雖不知細作是何人,卻能讓細作傳些消息過去。”
韓世忠聞言一愣,這才恍然大悟!
他方抬手道:
“陳參軍請講。”
陳釀又行一禮,遂道:
“還望將軍放出話去。就說,糧草物資即日便到。”
韓世忠一驚。
這倒是個穩定軍心的法子。隻是,糧草物資已然被劫,貿然許諾時日,是否太冒險了?
一旦供應不及,將士們隻怕更難安撫!
“自然,這話不是光給將士們聽的。”陳釀道,“最要緊的,是教那細作傳至金營。穩住的,不隻是我方的軍心,更有金賊的攻勢。”
話及此處,韓世忠方才完全明白。
眼下雙方僵持,金賊若知曉宋營糧草充足,兵器完備,必不敢貿然進攻。
縱然紙包不住火,早晚有戳破的一日。但那時,揚州的糧草物資已然籌來,正好士氣高漲,可與金賊大幹一場。
陳釀說的一箭雙雕,原來是這個意思。
一來,他安心籌糧;二來,穩住戰局。
既如此,韓世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他方抱拳道:
“陳先生大才,此事便依你所言。”
韓世忠思索一陣,又道:
“隻是,陳先生此去多凶險,還需有人護送。不知,派誰更合適些?”
陳釀遂道:
“此事暗中進行,實在不宜重兵相送。但糧草物資太過要緊,還是需可靠之人。”
這個“可靠”,自是一語雙關。
一來,武藝可靠,護得物資安全;二來,身份可靠,否則便是滿盤皆輸。
此計步步為營,半分也容不得差錯。
陳釀接著道:
“學生鬥膽,借一回將軍的副將,史雄。”
韓世忠倒吸一口氣。
即便陳釀不說,他心中所想,亦是此人。
史雄為他副將,自然是全軍營最可信的。況且他武藝高強,頗有戰功,是人盡皆知的事。
韓世忠沉吟片時,一拍案頭,笑道:
“好!本將軍等先生的好消息!”
………………………………
今年的深秋尤其冷,可對於金人,卻是司空見慣。
他們慣了的在雪中行馬狩獵,一派粗獷豪放之氣。
而江南的富庶柔婉,反倒令他們不習慣。
對於大宋的土地與財富,他們有些後知後覺的興奮。
從一開始天降橫財的竊喜,變作了如今粗暴的肆虐。
金兵們圍著篝火與烤羊,恣意歌舞。在他們看來,一路南下,勢如破竹,此番必能旗開得勝。
而唯有一座營帳之中,男子深深蹙起了眉頭。
“王爺,”一金兵道,“宋營傳來消息,他們的糧草即日便到。”
男子緊緊握著酒盞,險些捏碎。
他沉著聲音,隻道:
“廢物。”
金兵霎時腿軟,忙跪了下來。
男子語氣雖不淩厲,可身上的陰沉氣,直教人害怕。
他接著道:
“上回劫的,卻是什麽?”
金兵嚇得發顫,聲音抖得厲害:
“是……是糧草……”
“那怎麽……”
男子還未說罷,忽地頓住。
默了半晌,他遂抬了抬手,示意金兵下去。
那金兵心下長長舒出一口氣,似拿了免死進牌,一刻也不願多留。
男人拿指尖敲打著桌沿。
宋人的消息,也未必是真。
若是真,此時自然打不得。
可若是假……
宋營糧草短缺,眼下便是最好的進攻時機。
不過……
他們真沒後招麽?
他們是否會算準了自己多想,然後唱一出空城計呢?
男子又蹙了蹙眉,一時拿不準,不敢輕舉妄動。
“啟稟王爺,”帳外忽有人道,“阿烈求見。”
竟然回來了?
男子黯了黯神色,宣阿烈入帳。
這個阿烈,長得與宋人極其相似,正是當日在柳花渡口行騙,故意抬高船價,意圖擾亂大宋經濟的商人。
見到男子,他二話不說,直直跪下行禮:
“王爺,阿烈沒用。渡口之事,恐已敗露。”
男子倒波瀾不驚,似乎心中早已有數。
他方道:
“早晚的事。”
阿烈一驚,都說王爺心思細膩,料事如神,果不其然啊!
男子又道:
“那時給你的東西,還來吧。”
提及這個,阿烈麵露難色。
那是枚麒麟扳指,據說是大宋宗室之物。
正是憑著這信物,他才能買通小吏,瞞著上麵,在渡口掀起風浪。
而那枚扳指,如今早已落到趙明誠手中,被他查了個清清楚楚。
隻阿烈不知罷了!
他有些戰戰兢兢,隻道:
“王爺,當時走得匆忙,那東西落下了。”
說罷,阿烈又行一禮:
“請王爺贖罪!”
男子負手踱了兩步,背轉過身,若有所思。
時間似乎靜止,此間不聞任何聲音。
但阿烈知道,自己的心,跳得極快。
又一陣死寂,男子忽開口:
“我知道了,你去吧!”
阿烈悄悄抬眼,看了看他,那背影陰冷又瘮人。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阿烈再不敢多留,忙趕著退了出去。
剛一出營帳,隻聞得一聲淒厲的慘叫。
帳外有人道:
“回稟王爺,阿烈解決了。”
男子點頭,又道:
“下回遠些。”
帳外人應聲,便也告辭而去。
男子又恢複了端坐的姿態。帳外的一切歌舞歡笑,似乎都與他無關。
他更感興趣的,是這帳中的運籌,是這天下的逐鹿。
………………………………
與戰場的殺伐決斷相比,揚州城顯得安寧又充滿人情味。
紹玉與七娘一路行走,多是人跡罕至之處。
七娘見無甚人煙,遂也脫下幃帽,坦然相對。
二人皆怕對方為自己擔心,一路上,又將這些年的經曆粗略說了一番。
紹玉方舒了口氣。
原來,七娘不過因著逃難,暫住陳家酒肆,並非與陳釀有甚別的關係。
聽她喚韓氏大嫂,紹玉還以為……
罷了,不是就好。
紹玉又看向七娘,道:
“說來,你與他非親非故,寄人籬下,也並非長久之計。”
七娘怔了怔,轉頭看著他。
紹玉接著道:
“我直說了啊!我對陳二哥,倒沒甚麽成見。但他那兄嫂是怎樣的為人,你比我明白,何必在他家受苦呢?不如,……”
“三郎!”七娘打斷他,“我們不是非親非故,他是我先生呢!”
紹玉無奈,道:
“是先生親,還是你六姐姐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