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衛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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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敬家的房子是以前的老房子格局,廚房和正屋分開,在正屋的東頭搭的一個小偏間,屋頂有一根大橫梁,被煙火薰得黑乎乎的。

    他話音未落,隻見原來空空蕩蕩的橫梁上慢慢出現在一個影,還穿著從醫院出來的豎條紋病人紋,不過早已經髒得看不清顏色。

    “怎麽是你?”方敬一愣,他剛才隻隱隱看到梁上有個陰影,但沒想到居然會是岑九。

    岑九的嘴角還帶著沒來得及抹去的油膩,偷吃貓是誰不言而喻。

    “你能現我?”他的聲音低沉嘶啞,語調生硬。

    方敬:“……”

    梁上蹲了那麽大個人,現了很稀奇嗎?怎麽岑九好像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你怎麽來的?”方敬又問了一句。

    “走來的。”

    方敬的目光落在他的腳上,岑九的草鞋早在住院的時候就被扔了,腳上穿的這雙拖鞋還是找護士美女借的一雙,現在滿是灰塵,鞋底都磨得開了膠。

    他一擰眉:“走著來的?”

    方敬隻覺得原來已經平靜的額頭又開始突突突地疼得厲害。

    他揉了揉額角,心裏想罵人,又忍住了。

    “海城到這裏,橫跨了兩個城市,將近三百公裏的路程,汽車都要轉好幾趟,你告訴我你是靠著兩條腿走來的,你覺得我傻麽?”

    岑九神情漠然地重複了一句:“我走來的。”

    方敬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正要說什麽,岑九的目光轉向門邊,臉上的表情倏然變冷。

    方媽媽站在廚房外,愣了一下:“這誰呀?”

    方敬轉過頭,眉頭皺得幾乎都要打結了,神經病三個字到了嘴邊,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這是我朋友,過來找我有點事。”

    聽到是兒子的朋友,方媽媽即使滿腹狐疑,臉上依然揚起熱情的笑容:“是敬敬的朋友啊,你好你好,他很少帶朋友回來的,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又問方敬,“你朋友叫什麽啊?”

    “他叫岑九。”方敬看一眼岑九身上像鹹菜幹的衣服和鞋子,說,“你跟我來。”

    方媽媽見他臉色不善,一臉緊張地看著他們倆出去,小聲地說:“跟你朋友好好說話啊,別吵架。”

    她記得方敬的脾氣從小就不算好。

    “沒事。”方敬應了一聲,和岑九出了門,走了幾步,估摸著方媽媽聽不見他們說話了,才停下腳。

    “你怎麽知道我家住哪的?”這個小漁村可不好找,一般人拿著地址都不見得能找得到。

    “我跟著你。”

    “你跟著我?”方敬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可是我是坐車走的,你怎麽跟?”

    “早上你出門,我就一直跟著你,然後……”岑九麵無表情地說,“然後你進了一個會動的盒子,我就跟著……”

    “什麽會動的盒子,那是汽車!”方敬簡直被岑九弄得神經錯亂了。

    哎,有哪裏不對!

    “你昨晚呆我家?”方敬問了一句,“你躲哪的?”

    他租的那個房子就一室一廳,他裏裏外外都找了個遍,怎麽沒找著。

    “我就跟在你身後。”

    方敬:“……”

    這答案還真是簡單粗暴。

    想到昨天被人像背後靈一樣跟進跟出,方敬差點崩潰了,勉強攏回所剩不多的自製力,才忍住沒有出口傷人:“你當時就跟在我身後,看我像個傻子一樣到處找你?”

    不,他想說的不是這個啊!

    他定了定神,上上下下打量著岑九那雙筆直的大長腿,一臉跟見了鬼的表情:“你跟著我?汽車在高上時一百二,你就靠著那兩條玩意跟著我回來的?你能跟上?”

    “我能跟上。”岑九肯定,就是有點辛苦。

    那個會跑的盒子比他們大齊腳力最好的千裏馬度還要快,他差點就跟丟了。

    方敬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抹了把臉,深覺這世界太玄幻了,完全適應不來。放下手的時候,看到手心那個淺得跟掌紋幾乎混在一起的痕跡,又有點拿不定主意。

    比這還玄幻的事他不是已經親身經曆過一回了嗎?那麽眼前這個人是從大齊朝穿越過來的,似乎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從兜裏摸出煙盒,叼在嘴裏半天,卻沒有點燃,過了很久,才開口道:“那你跟著我有什麽目的?你也看到了,我家很窮,幫不了你什麽。”

    “我隻是想活下去。”岑九沉默了一會,然後艱澀地道。

    他是朱雀堂的殺手,皇帝暗衛,從記事起就被灌輸一個理念,他活著的價值就是為了保護大齊的皇帝,皇帝讓他去殺人,他就毫不猶豫地去殺人,皇帝讓他去死他就能毫無遺憾地死去。

    可是,沒有人告訴他,有一天當他效忠的皇帝不在,連同他活著的那個朝代都消失不見,他又該怎麽辦呢?

    這是個和他生活的大齊朝完全不同的世界,高聳入雲的大樓,比最上等的水晶還要清澈透明的寶石裝飾的窗子,平坦又寬闊的馬路,還有各種神奇的會說話會跑會叫的盒子,這一切都出他的認知之外。

    會選擇跟著方敬,也許是因為被突然甩入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後,方敬是第一個主動對他示好的人,也許是因為自己看穿了這個年輕人冷漠的表相下善良的本性,篤定自己跟著他後,方敬不會丟下自己不管。

    十幾年的暗衛生涯,趨吉避凶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讓他能在逆境中最快地做出有利於自己的決定。

    當他明白自己一直賴以為生的生存技能在這個世界完全不管用之後,方敬第一個向他伸出了援手,然後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了,再也不想放開。

    他隻是想要活著,不想像前輩們一樣,被人榨幹了自己的價值,然後像條老狗一樣悲慘地死去。

    當方敬在大馬路上又把他撿回家後,岑九知道自己賭贏了。

    方敬以為會聽到什麽長篇大論,沒想到隻聽到這麽一個簡單的答案。

    隻是想活下去。

    就是這個樸素的答案觸動了他。

    這一刻,方敬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了當年漁船出事的時候,滿船的屍體,想起了當了一輩子漁民,最後狠下心同意截肢的方爸爸。

    大家都隻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而已。

    他拿出打火機,機械似地打燃,熄滅,再打燃,又熄滅。

    最後煩躁地把煙從嘴上拿下來,折斷了扔在地上,一腳踩上去碾了幾下,抬起頭時,已經下定了決心。

    “你想跟著我也行。”他把目光落到岑九臉上,說:“但是我有幾個條件,第一,不許跟人說起你的來曆,別人問起,就說你是我的朋友;第二,絕對絕對不許像昨天那樣動不動就掐人脖子,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世界是怎麽樣的,但是在這裏,我們習慣用法律文明地解決爭端;第三,以後不許再蹲屋梁上,更不許像背後靈一樣跟著我;第四……算了,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岑九點頭,和方敬對視半刻。

    他一臉風塵,頭披散在背後,白色的條紋病人服早被灰塵染成了灰色,身上還有股難聞的汗臭味。

    方敬捏了捏鼻梁,把岑九叫進了屋,拿著方媽媽剛才給他找出來的衣服,說:“去洗個澡,穿這麽一身別嚇到我爸媽了。”

    岑九拿著衣服往外走,方敬想到了什麽,追了出去:“浴室在這邊,對了,會用熱水器麽?這個是冷水,這個是熱水……”

    方敬示範了一次,背後久久無聲,轉過身看到岑九那張死人臉上居然帶了抹驚詫的表情。

    “真是巧奪天工,歎為觀止。”

    方敬:“……”

    好吧,他現在真的有點相信岑九不是神經病,真的是大齊朝的穿越者了。

    就算是神經病,對著熱水器也絕不會這麽一副狂熱膜拜的表情。

    方敬示範了浴室用品怎麽使用之後,就拉上門,靠在浴室門上,想著怎麽對方爸和方媽解釋岑九的事。

    如果岑九真是一個穿越者,那麽短時間內肯定都要留在家裏了,家裏突然多了這麽一個行為古怪的大活人,要怎麽解釋還真是件麻煩事。

    還有身份證戶口的問題,真是越想越麻煩,方敬深覺自己一時頭腦熱,攬了一個燙手山芋在手裏,不知道現在反悔再把岑九拒之門外來不來得及。

    岑九洗澡很快,不一會兒就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出來了。

    方敬聽到推門的聲音,回過神,有點愣住了。

    先前岑九一臉胡子拉渣的,身上又髒又臭,到了醫院,也隻是隨便給他處理了一下,現在洗了個澡,露出本來麵目,才現這人長得真不錯。

    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英氣逼人,幹淨利落線條透著一股冷冽肅殺的氣息。

    方敬的目光順著他的臉掃了一圈,接著往下,頓時露出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

    他的身材比岑九略矮,岑九穿著他的衣服本來就有點縮手縮腳,褲子和t恤裏外不分,穿反了也就算了,誰來告訴他,這家夥內褲外穿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當人嗎?

    岑九從他的表情知道自己大約哪裏做錯了,眯著眼睛看著方敬不說話。

    方敬朝天翻了個白眼,極力忍住才沒有當場笑出來。他指了指短褲,說:“這個穿在裏麵,長褲才是穿外麵的。”

    說著他扯下了自己的沙灘褲,給岑九示範了一下內褲的正確穿法。

    岑九明白了,非常坦然自若地扯下穿在身上的褲子,露出瘦削健壯的大腿跟腰下不能說的部位,沉甸甸的,一看本錢就不小。

    方敬看得目瞪口呆,炸毛道:“不要在人前突然脫褲子!”

    炫耀他那個長得威武雄壯嗎?

    岑九看了他一眼,把褲子穿上,這次穿對了。

    吃飯的時候,方媽媽不住地拿眼睛看岑九。

    岑九吃飯的姿勢非常端正,腰杆挺得筆直,端著碗的手平穩有力,動都不動一下,偏生吃飯的度很快,吃得還多,好像經常餓肚子吃不飽似的。

    “岑九當過兵嗎?坐姿好端正。”看著好累。

    岑九:“……”

    方敬說:“是啊,以前當過兵。”

    方媽媽“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因為家裏有客人,方媽媽做了六個菜,因為午飯吃得比較晚,方媽媽和方敬都不太有胃口,各隻吃了一點,除了給方爸爸提前預留了一點,剩下的全部都被岑九掃進了肚子。

    看得方媽媽和方敬都一愣一愣的。

    “你那個朋友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啊,看上去挺……狼狽的。”方媽媽還偷偷問方敬。

    “沒事,他個子高,吃得多。”

    家裏原本有四個房間,一間做了雜屋,主臥留給了方爸爸,靠近主臥的那間現在是方媽媽在住,方便她晚上照顧方爸爸,剩下一間是方小樂的,方敬回來的時候,兩兄弟擠一擠就是了。

    晚上的時候,方敬和岑九住在方小樂的房間裏。

    天氣有點熱,房間裏連吊扇都沒有,隻有一台小台扇吹著。

    方敬睡在床上,熱得睡不著。

    他翻了個身,看到岑九安安靜靜地睡在他身邊,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上一動不動,整個人就像一支繃緊了隨時能放出箭的弓。

    方敬光看著都覺得辛苦。

    “喂,你在想什麽?”他戳了戳岑九的胳膊,感覺手底下的肌肉立刻緊繃。

    “沒。”

    “那你怎麽動都不動一下?”方敬問道。

    “床太小。”

    方敬:“……”

    真沒勁!

    方敬翻了個身,背對著岑九閉上了眼睛,在老舊的電扇嘎吱嘎吱的聲音裏,漸漸地睡了過去。

    他睡著後,一直躺在他身邊動都不動一下的岑九突然睜開了眼睛,借著窗外的星光,目不轉睛地看著打量著方敬,看了許久,又慢慢地躺回到床上,很輕很輕地吐了一口氣,然後安心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