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篇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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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腥味,硫磺味,海帶的氣味,汗味,讓鼻子麻木的混雜而獨特的氣味。好像並沒有大海味的空氣清新劑味道好聞。

    海,一望無際的美麗,神秘而深邃。望著天空盡頭的海平線就會有種放飛胸懷的舒暢。但是看久了就不知道是自己在凝視海平線,還是天地在凝視著自己了。總覺得那是合上的上眼皮和下眼皮,總覺得他會忽然睜開眼看自己,會因為自己的渺小而感覺到莫名的恐懼。

    “今天一定要學會遊泳!”一個十歲的孩子站在沙灘邊高舉雙臂,對著大海吼叫著:“哦~!”好像回應自己的話,自己又回答了自己一聲。周圍來遊玩的人聽了都偷著笑。

    他的名字叫張洋,穿著男士的白色水手服,海藍色的三角衣領被風微微吹起,衣領上白色線條隨之波動,胸前海藍的絲帶蕩起,海藍的短褲鬆散。他整個人就像沙灘邊的一股藍白浪花。全身處處洋溢著他對大海的熱愛。張洋麵對著大海不停地做著各種遊泳前的預備運動,甩著海浪般微卷的棕色頭發。周圍人看他好像個遊泳的老手一般專業,熟悉他的人路過這裏,也會停下看他接下來的好戲。

    此時,他運動充足,確定遊多遠都不會抽筋的程度。張洋大吼一聲,像野獸一般向著大海衝了過去,視死如歸的氣勢很是宏偉壯觀。可海水剛剛沒到他的大腿,他就摔倒在水裏。他大口喝著海水,掙紮著,翻滾著,甚至本能的還喊出了‘救命’兩字。但是聲音小到海邊路過的幾個看熱鬧的人都聽不見,大家笑著散去。這可不是他們沒有同情心,是那個深度,他自己就能站起來,隻要站起來就不會喝到水。會驚慌成這個樣子也是少有了。

    遠處的沙灘救生員看到了,他並沒有不管,他因為職責,因為良知,他很快的跑了過去。真是一位敬業又偉大的救生員啊!和那些冷漠的路人好不一樣!他隻穿了一個夏威夷風格的短褲,常年在海邊的古銅色皮膚,右側鎖骨延伸到到肩膀有一條藍色的紋身,兩端是藍色的船舵標誌,中間是一串連筆的藍色字母,寫著olivia,那大概是一個很重要的名字。頭上甩著一頭黑亮的海浪般微卷的頭發。

    好吧,現在正在淺水溺水的那個是他兒子,肯定不能不管。做為親爹當然知道他兒子在海裏是站不起來的,海邊長大的孩子居然暈水,說出來簡直丟人。十歲的小孩子也沒有多重,他爸爸走過去一隻手就把他扛在了肩膀上,扔在了沙灘上。

    那小孩子在沙灘上不斷咳著水,一臉痛苦。都說海水是鹹的,其實鹹過頭了,是苦的。每一口都是充滿了酸楚的苦水。

    他還在想著:‘這裏麵大概有那些來旅遊遊客的尿……’“噢!……”他狠狠吐出一口水。

    ‘這是所有海邊人的洗腳水啊……’“咳噢!……”又咳出一口水。

    ‘這水常年用來浸泡鯨魚的屎……’“噢!……”

    ‘但是我還是想遊泳啊!’“哇噢!……”這次不小心吐出米粒來了……

    救生員老爸看著他的表情,實在忍不住的笑起來。看來幸災樂禍真的是他們家族的傳統啊。

    “小洋啊,你差不多該放棄了吧。出生就在海邊,居然學了十年也沒學會。還是在沙灘上隨便堆堆城堡把,你堆的沙堡,我保證是這沙灘上最頂級的。”不負責任的老爸還在擦著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如果仔細看,他的左眼眼角下麵有一道傷疤,直到耳朵,耳朵側麵還少了一個角。這傷疤大概記載了一段他的故事吧。稀薄的連天胡子,留長了大概會和張洋爺爺一樣。張洋吐幹淨海水,也被自己的愚蠢逗笑了。剛剛還在憋眼淚,現在又笑的合不上嘴。看見張洋笑了,他的父親也放心的離開了。

    無奈的張洋不再挑戰,每天一次就夠了,不然他也受不了。之後他真的開始在沙灘堆沙堡,今天他的計劃是,堆出一個婚禮用的教堂。張洋決定在二次漲潮之前做完,別的或許不行,但是堆沙堡這種沒用的能力,他可是滿分的。能買到的玩沙子專用的塑料小桶套裝裏,還有他自己收集來的額外的工具。軟尺,三角尺,兩端都是尖的木圓規,勾畫細節的木筆,掏耳勺。處處散發著完全沒有用的專業氣息,對張洋來說,生下來就在堆沙堡的形容不算太誇張。

    張洋正自己玩的不亦樂乎,剛剛堆好一個整體輪廓,廢了不少的力氣。最麻煩的地方已經完成了,他坐在地上休息。看到遠處走來的女孩,張洋對她招招手,小女孩就笑著跑了過來。浮動的少女甩起了她烏黑的披肩發,藍色的連衣裙擺動著。這非常符合張洋的喜好,但是豎著的花紋看起來好似一隻隨著浪花起伏跳動的水母。這女孩的名字叫做劉珍,是張洋的好朋友,是同學,是鄰居……或許對張洋來說除了家人之外的親密關係快要占全了。

    “今天的連衣裙也很好看呢。不過像水母一樣。”張洋毫不隱諱的直說。

    “是麽。”劉珍低著頭,踢著沙子,好像很高興。看到她高興張洋反而有點不爽,過去捏了捏她的耳垂。

    “你的耳朵還是很軟啊,和奶油一樣。”張洋賤笑的說著,他看劉珍這次好像是生氣了。氣的臉都紅了,還輕聲說了句:“要你管。”並用兩隻手輕輕推了張洋一把。

    “啊哈哈!……”這就對了,對他來說,惹別人生氣簡直是成就。每次捏她的耳朵她都會生氣呢,真是屢試不爽。

    “助手你來的正好,幫我的忙啊。”張洋拽著劉珍的胳膊,他們是堆沙堡的老搭檔了。張洋指揮著,劉珍主要負責幫他堆一些裝飾品,做一些小部件。他們忙的不可開交,這是他們的戰鬥。

    忙碌中,張洋忽然聞到了一股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味道,是一種香味,無法形容說不出來的香味。完全形容不出來,逼著硬要形容,也隻能說從來都沒聞到過與這類似的味道。所以沒辦法說這味道好聞,但也沒辦法說他不好聞。但是張洋喜歡這個味道,所以他覺得好聞。

    無法比喻,沒有可比性,無法描述的香。混著大海的味道,連大海的味道好像都變了,變得好聞了。完全變了,是完全不一樣的大海了,這次肯定比大海味的空氣清新劑好聞了。這是愛的大海麽?

    張洋轉過身,粗礦的遙望,大海在發著光,居然在發光?他整個人都被照耀的光芒穿透了。那光居然是粉色的光,這是本不應該存在的光。可那光就像一段夢一般,真實的融入張洋散光的眼。如桃花朵朵的春流,流進了張洋的心中。溫暖的河流淌,略過了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經。心是熱的,指尖是暖的,眼神是燙的,靈魂是焦熱的。張洋整個人呆住了,這究竟是什麽?這難道就是電視中的傳說,所謂的戀愛了的感覺麽?

    “快看啊!大海在發光,是粉紅色的!”張洋叫劉珍也快點看。劉珍隻好也看了看,但是她卻搖了搖頭。他們看見的不一樣的光景,她沒有看見粉色的光。隻是普普通通的大海,千遍一律,看過無數次的,陪伴他們長大的玩伴而已。

    “你沒有戴眼鏡,看錯了吧。”劉珍數落著他,張洋有嚴重的散光眼。就是看一個點會變成兩個點的眼病,是一種分不出真實和虛幻的浪漫之眼。

    張洋開始懷疑自己,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的看了看。果然再也找不到那粉色的光芒,是我揉眼睛的動作褻瀆了他的美麽?或許是幻覺吧,還是做好眼前的沙堡吧。

    投入伴隨著汗水,專注掩蓋了汗水,無數汗水帶著心的血肉,賜予那本沒有生命的沙,讓沙得到了靈魂和意誌。沙灘的角落與孩子們的心做出了交流,他們共同簽訂了美的契約。沙堡做好了,並不是真實的寫實風格,或許那是個注定不會存在的建築物。不同幾何的美妙搭配,伴著孩子無限的童心,精美的小細節能體現他們的認真。兩個孩子歡笑著,欣賞著,為他們的城堡劃出屬於它的領土,無法跨越的圈保護著美麗的沙堡。路過的遊客讚歎著,都很自覺的沒有走過線,並在圈外拿起手機拍著照。做沙堡如果是一項運動項目,他們兩個大概可以成為當地的代表隊吧。

    兩個孩子像守護自己的寶貝一樣的守護著他們的藝術品,這是理所當然的。玩鬧的快樂時光好似破損的沙漏,一下子就流光了。漲潮了。張洋離開了他們的城堡,跳出了那不可跨越的線。劉珍沒有離開,站在沙堡旁邊,背對大海平伸雙臂,試圖用身子保護沙堡不被破壞,但是又怎能擋住朝夕的漲落之勢。浪花擊打在劉珍的身上,如狂風般吹著她藍白的連衣裙,大海與衣服的顏色融為一體,大海在她的身後獻出白色的鮮花。劉珍沒有回頭,沒有倒下,但是那美麗的沙堡已經逐漸不複存在。劉珍隻得不甘心的離開,無力的坐在張洋的腿邊,輕輕抱著自己的腿,看著沙堡的廢墟,不管是誰都能看出劉珍的失望和惋惜。

    可張洋在笑,從海水越過圈開始,就一直在笑,現在更是笑的已經彎了腰。笑著的他又無意看見了那粉色的光芒,還沒等他去看,粉色的光芒就已經消失不見。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就不能去沒有海的地方做沙堡麽?”劉珍低聲抱怨著。張洋知道她每次都會這樣,總要傷感那麽一下。換做是很久以前劉珍早就哭出來了,沒哭出來已經進步很大了。張洋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大概算是安慰了。

    “不能啊。”張洋微笑的說出堅定的回答:“你想啊,我們做出的沙堡被風吹變形,被路過的人修改和破壞。不覺得想想都惡心麽,與其那樣,我寧可讓他就在最美的時候被大海衝散,還是這樣最舒服。這樣才浪漫不是麽?我老爸經常說:‘浪漫的活著,浪漫的死,才是最浪漫的美。’”

    張洋看劉珍沒有說話,彎腰看了看她的臉說:“唉~。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愛哭鬼雖然現在不哭了,不過表情一點也不浪漫。哈哈。”

    劉珍滿臉通紅的說:“還不是我一哭你就笑個沒完!”張洋伸出雙手揉捏劉珍的表情,被劉珍用力推開。雖然說是很用力,但也是不疼不癢。

    “好,這個表情才對嗎。”張洋觀察著劉珍的表情,對還坐在地上的她伸出一隻手說:“我們下次要一起做出更好更美的殿堂,比真正的殿堂還美的殿堂,無與倫比的殿堂。”

    坐在地上的劉珍看著那隻伸來的救贖,心情逐漸平靜。她緩緩握住他的手說:“恩,下次一定要做出更美的,下下次的一定更漂亮。總有一天要做出比真正的殿堂更美的沙煲。”

    張洋緊緊握住她的手:“啊,一定。”說著,用力把劉珍拉起。

    兩個孩子握著彼此的手,向著家的方向跑去。

    ‘啊,整個大海都變了。’奔跑中的張洋緩慢的撇過頭去,又用眼角掃到了那美麗的粉色的海。穿過劉珍黑色的長發,好像整個大海都變成了粉紅色,映紅了劉珍的臉,讓她的臉也隨之粉紅。張洋看著微微翹起的上嘴唇,簡直是一種誘惑,讓他忍不住伸手過去摸了一下:“嗯,和耳朵一樣的軟,像奶油一樣……”……

    一陣風吹來,未知的香氣再次撲鼻,伴隨著她頭發洗發水的味道。張洋閉上眼,閉上的眼睛在這氣味中,仿佛看到了一個充滿桃花的粉色世界,自己如同在一股溫暖的洪流中飛翔。張洋確信,這一定就是電視中說的:這一天,整個世界,都變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