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篇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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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放學的學校門口,除了人多就是人多。比上學的時候還稍微好一點點,為了分散人群都是按照年級,以不同時間出來的。不過來接人的卻都是早早的就過來等待了。所以也隻是相對來說好上一點點。各種緩解這種現象的規則,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就不怎麽管用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拒絕用校車,或許是因為每個家裏的寶貝都太過珍貴了。

    張洋拉著劉珍的手在人群中穿梭著,兩人家裏都屬於放養派,他們都拒絕了家人的接送,所以他們兩個還是比較悠閑的。兩人早上約好的,要去海邊努力找找粉色的海,也算是與回家順路。

    雲朵微微遮住太陽的眼睛,兩人在雲的掩護下藏好,讓太陽下次睜開眼時不會找輕易到他們。熟悉他們的巨大岩石也陪他們一同胡鬧,天然的遮陽傘擋住他們二人的身影。風早早的替他們吹幹淨要坐下的石頭,石座上的二人並肩而靠,看著眼前對他們眨眼睛的老朋友,大海也配合著她所照看大的孩子們,也沒有對太陽透漏出他們的位置。

    “你現在能看見粉色的海麽?”劉珍對著海看了許久,完全不得要領。

    “我現在也看不見。不知道哪裏不對啊。”張洋也是想實驗一下,陪著劉珍來是不是會能再次看到。可事實讓他有些泄氣,張洋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偷眼看了看他身邊很努力認真的劉珍。平時動手動腳習以為常的張洋,現在反而有些拘束。周圍人的話語,自己的猜測,都指向了一件事。可真的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這件事就好像一道枷鎖限製住了張洋的隨意。他想捏小珍的軟軟的耳朵,他想戳小珍翹起來的柔軟上嘴唇,他想拉起小珍的頭發聞她頭發的味道。平時每天都做的簡單事情,現在他反而不敢去做了,這讓他有點難受。他的臉有些發脹,不自然的紅潤,他的頭在躲閃自己不受控製的目光,不再去看她。

    張洋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做,沒頭緒的事情讓他頭疼。看著和他無冤無仇的大海,他不由得歎了口氣。懶散的靠在身後的岩石上,閉上了眼。算了,管他呢,愛怎樣怎樣吧。

    身邊的劉珍聽見歎氣聲,回頭看張洋已經懶散的閉上眼,看不見的自己又該怎麽辦呢?她也靠在岩石上,扭頭看著閉上眼的張洋,她的身子悄悄的靠近他,然後偷偷的把頭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索性握住張洋的手,身子縮了縮,臉也自然的向著他的肩膀躲了躲,滿足的閉上眼,有些小狡猾的微微笑了笑。

    放棄思考的張洋感受到劉珍的動作,也沒有多想。索性腦袋一側,用頭砸在劉珍的頭上,懶散的他也並沒有很用力。張洋能感受到緊貼臉龐邊她那柔軟光滑的黑發觸感,能感受到透過千縷烏絲後傳來的淡淡溫度,能嗅到她的味道。今天她的洗發水又換了,味道又不一樣,可還是很好聞。這之中也能聞出她特有的香味,不是什麽產生的味道,是每個人特有的人的味道。甚至還伴隨著那股戀愛的味道……嗯?戀愛的味道?

    張洋微微睜開眼。不是很黑暗的眼皮世界被粉色的光芒炸裂,粉碎了所有的現實。張洋睜大了眼,一成不變的脆弱玻璃刹那粉碎。那瞬間天地旋轉,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伴隨著光芒穿透了雲層,被帶到了一個充滿粉紅色的世界。單薄的靈魂在空中墜落,墜向無盡粉色的天空。伴隨著永無止盡的粉色風暴,淨化了並沒有汙垢的他。讓他的一切都染上了粉紅色。驚訝的他深吸了口氣,雖然身體並沒有動,不過他自然的握緊了雙手。

    劉珍感受到手被握住,她也微微睜開外側的一隻眼睛,她交錯的睫毛還握著手。沒等她察覺,一根粉色的長矛刺穿了她的眼,粉色的波濤推著粉紅浪潮融入她眼間的縫隙。好似一股溫暖的海風,吹來一片漂洋過海的櫻花碎瓣,緩緩落在她微睜的眉目之間。突如其來的景色,讓沒有準備的她不知所措。這驚慌甚至吵醒了她睡夢中的淚珠,濕潤的淚在她的眼中翻轉著伸懶腰。她眨了眨眼,為淚珠重新蓋好被子。再看海麵,什麽都沒有,已是平常的海麵。讓人不禁懷疑剛剛的一切隻是幻覺而已。

    “你看見了麽?我剛剛也看見了粉色的海了。”劉珍忍不住問張洋。

    “嗯?啊。我也看見了,直視了好久。簡直就像一場剛剛才醒的夢。”才清醒過來的張洋,眨了眨眼睛,坐起來戴上眼鏡,看了看眼前的普通而安心的海。感覺自己已經在沉睡中風塵了許久,幹澀的眼經曆了千百年的凝視與守候。是小珍的聲音喚醒了沉睡的他,還是彼岸中守候那片天空的他睡著了。算了,管他呢。

    “這算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看過的風景麽?”劉珍心中很高興。但是也忍不住責怪自己。一定是自己淚水的溫度融化了那片勞累奔波的浪漫櫻花,一定都是自己的過錯。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景色,隻屬於我們此刻彼此的眼睛。”張洋隨口讚歎著,他又靠在岩石上,他呆呆的看著平凡的海,身體有些癱軟。回想剛剛宏偉的波瀾,若隻是用一個美字來形容,那會是一種貶低。一個大概名為愛的巨浪衝刷了他的心靈,改變了他所處的世界。這不是景色,所以不能用美這個字去羞辱他,那已是洗禮的升華。

    可眼前的海又算什麽呢?見過不一樣的世界後,再看眼前的平庸,他莫名湧上一股失望的情緒。張洋對他最愛的海,對他心中至高無上的海產生了失望的情感。他發覺到的時候不由得嚇得渾身一冷,顫抖把一切想法揮散。有些驚慌的說:“我們走吧,我們回去吧。”

    “是啊,我們該回家了。”劉珍的表情也帶著一股失望,不過他們彼此所失望的是不是一件事情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不管怎麽說,她覺得還是高興更多一些,她沒有鬆開張洋的手,用她最好的微笑拉起懶散的他。

    劉珍跟在張洋的身後逐漸走向家的方向。‘我們回家’這是一種浪漫暖昧的說法,伴隨著無限的瞎想,劉珍很喜歡這樣的說法。盡管他們會進入不同的房子。

    炎熱的燥熱,伴隨著一股土壤的氣息,眼前的門好像是一塊燥熱的風景。房門前,劉珍習慣性的敲了敲,理所當然的沒有人,還不如去敲打幹枯的木魚,還能有一點回響。劉珍轉過身,看著張洋家裏的方向。張洋又恢複了乖巧機靈的模樣,門沒多久就打開了,他的爺爺盡管有一條不靈便的左腿,但還是給每天每次都會最先為他打開那扇連接彼此的門。恐怕沒有張洋在路上的陪伴,她就會徹底沒有了回家的感覺。可她現在隻能進入這個門,也隻有這一個門,她用鑰匙緩緩打開門,融入了那塊燥熱的風景……

    這個時間張洋的父母還沒有回來,看電視的張洪被打斷了舒適的坐姿。盡管如此張洪也沒什麽不高興的,畢竟是他寶貝孫子回來了。

    “爺爺,我今天又看見粉色的海了哦。”張洋歡快的跑進家門,盡情去呼吸滿屋甜蜜的空氣。

    “哦。今天也看見了麽?真是厲害啊,不愧是我孫子。”老人家眼裏孩子做點什麽都是好的。

    “什麽嘛!爺爺你不是沒看見麽?”可在張洋耳中就有一點自己的功勞被搶走的感覺。

    “啊哈哈,用你老爸的話說:‘不要在意那些細節嘛。’說說,是怎麽看見的?”張洪說著,已經縮到沙發還沒來得及鼓出來的坑裏,不靈便的腿已經快速的放到茶幾上。

    “額,又是和小珍在一起的時候……”說著張洋的聲音也不好意思的變小了:“恐怕我是真的愛上她,而且她和我都看見了。”

    “啊,年輕真好啊。嗬嗬嗬……”張洪無奈的笑了笑。

    還沒等繼續聊下去,電視機裏的內容已經吸引了張洋。電視裏正是一張顯微鏡下的特寫,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上有著稀疏的粉色小點:“爺爺這是什麽啊?節目裏在說什麽?”

    “啊,這個啊。電視裏說現在不少海藻海草海帶什麽的得了海洋流感,好像是真菌感染還是什麽來著,反正亂七八糟的。具體還沒說完,還是看他怎麽扯吧……”張洪喝了口酒,也放棄了思考。

    “好,現在我們有請我們有關部門的權威專家:王翔,王教授。來為大家詳細講解這次的海洋植物流感……”畫麵一轉,上來一位一身紫色西裝的中年大叔,他一臉褶子的臉帶著和善美麗的笑容,上麵頂著的頭發盡可能的弄得看起來像是三七分的狀態。但是稍微一看就能看出來他頭皮中間是沒有頭發的的地中海。稀疏的可憐的遮羞布在海麵上搭橋而過,走過去恐怕會弄濕鞋子。

    “啊哈哈哈!王教授的頭發更少了!”張洋已經習慣的笑了出來。張洋和爺爺一起看新聞的時候,總是期待著王教授能出境,每次看他頭發減少多少已經成為了他莫名其妙的興趣。

    “啊哈哈!是啊,好久不見這個家夥了,頭皮看見的更清楚了。”張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他頭發的次數多了,已經莫名的形成了爺孫二人迷一樣的笑點,在他們眼裏王教授或許已經成為娛樂明星了。他們兩個簡直到了一見到王教授就會自然而然笑出來的程度。就好像每次給小狗喂食的時候都會搖一下鈴鐺。如果次數多了,那麽這隻小狗隻要聽見鈴鐺就會以為是吃飯了,立刻就會流出口水,是一樣的情況。明明沒什麽大不了的無聊畫麵,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大叔路過而已。可此時的爺孫二人就笑成了兩個傻子,房間中瞬間充滿了歡樂。

    “咳嗯。”王教授輕輕咳嗽了一下,清理好嗓子他開始說:“各位完全沒有必要擔心的嘛。淺海裏的植物得病了,又不代表人吃了會有事。我們已經做過詳細的調查研究了,這個傳染病已經有半年多了,隻是我們最近才注意到。其實我們已經吃了半年這種海帶了,都一直沒事不是麽?什麽病都沒有啊。你說的對不對啊,記者小姐?啊哈哈……”他的幹笑聲沒什麽人回應,他也隻得停住笑聲。

    看界麵有些冷場,幾秒過後記著小姐一臉冷漠的臨時擠出點笑容說:“王教授真是風趣啊。你是專家,你問我說的對不對?您還是繼續說吧。”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那個漂亮的記著小姐,看起來卻並沒有老多少的樣子。對王教授的態度也是一成不變的冷漠,甚至多了一分厭惡感。

    “咳嗯。”王教授也是有點尷尬的,他繼續說:“來我們看看這些數據吧……”他展示了一大堆最近幾個月的檢測的數據和這期間的海帶遍布全國的出售狀況,最後給出他們的化驗結果之後又說:“反正我敢保證,吃了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對人體是絕對無害的。而且海裏的魚類也並沒有受到流感影響的跡象。就和吃那些發酵的產品的道理差不多,你們覺得喝的酸奶和吃的發酵饅頭是怎麽來的?都是真菌現象啊。其中的成分吃了反而對身體有益。而且這和臭豆腐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對了記著小姐愛吃臭豆腐麽?”不堪寂寞的王教授忍不住想和漂亮的記著小姐互動一下。

    “不愛吃。您繼續說。”冷漠的記者小姐連擠出來的笑容都沒了。

    王教授臉上也見汗了,但還是聽話的說:“那個,我愛吃臭豆腐。我其實應該多吃點海帶的哈。”說完他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記者小姐的話被噎住吐不出來,隻得深吸了口氣。然後板著臉壓著聲音說:“嗬嗬,王教授真是風趣啊。我說讓您繼續說海流感的事。”

    “哦,哦……”王教授擦了擦汗,擦完又防止破壞發型,又捋了捋那條稀薄的頭發。

    “啊哈哈哈,這一定是搞笑節目,時代是開放了,這都可以啊。這記者和他有多大仇?故意的吧。”張洪笑的在沙發上顫抖。

    “啊哈哈,他的頭發太搶眼了。”張洋隻是在看頭發,他恐怕是和他的頭發有仇。

    “咳嗯。”王教授扶了扶凳子,板正的坐直,然後才說:“其實不隻是藻類植物,低級的浮遊動物也有一些極細微的感染,都是極其細微的肉眼看不見的稀疏粉色斑點,我們判斷都是毛孔發炎,肉眼都是無法分辨的。而且輕微到沒有必要在海裏灑藥物的程度,因為在正常情況下,過一段時間這些生物就都會進化出對應的抵抗體,所以不需要破壞海洋平衡。何況現在也沒什麽事,都是可以食用的。我們都是做過實驗,並觀察很久,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才敢這麽說的。是有權威性的。所以各位觀眾請放心吧。如果還是覺得食用不放心,可以在烹飪之前適當的用醋泡一下,就可以輕鬆破壞他的結構了。簡單的說,有點類似人類的真菌感染的皮膚病,完全可以當作是加了一點調味料。就和米飯裏的蛆蟲一樣,隻要煮熟了就分不出那一粒是蟲子,那一粒是米飯了!吃了也是不會生病的,大家吃的不都是很開心的嗎?我可是微生物學家,我可是清楚的很的。人類每天都會吃掉很多蟲子的,每次睡覺都有蟲子被你吸進去,然後再被你吐出來,然後再吸進去,隻是你們不知道而已,這都是非常正常的。所以請廣大觀眾不要影響到海洋產業的正常運作。好了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裏,多謝各位的觀看。”

    一旁的記著小姐整個人都愣了一下,然後皺起眉頭,咬著牙從牙縫裏嘬了口氣,嫌棄的看了王教授一眼說:“王教授真是風趣啊,還不到時間吧。而且結尾語隻我能說吧,你搶我台詞了吧。這可是直播啊,一直播您就搗亂……不是說好了不說太惡心的東西麽?而且別用皮膚病來比喻海帶啊,這還怎麽賣海帶啊,我都不想吃了。天啊,真不想和你做節目……”

    “啊,我想開個小玩笑的。你別生氣啊記者小姐,我再講個微生物笑話給你聽吧……”原來在他眼裏剛剛隻是在講笑話,然後電視的畫麵強行插播了廣告。

    “哈哈哈,真是太慘了,不過我喜歡……”張洪說著看了眼孫子。卻發現張洋靠在沙發上呆住了,整個人好像沒有了精神。

    “怎麽?小洋?喂。又被王教授的蟲子笑話嚇到了?又吃不下飯了麽?”張洪在沙發上懶散的翻滾到孫子的那一側,伸直了胳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孫子粉嫩的小臉。

    “不是哦,粉色的小點,浮遊生物……不會我看見的景色都是這麽來的吧?”張洋擰過臉想著自己的事情。他隻要執著起來,還是非常頑固的。現在不管做什麽,他都會想著粉色海洋的事情。

    張洪無奈的搖搖頭說:“什麽假的真的?你個小家夥還真是麻煩。一件事情隻要發生了,不管真的假的都是真的。反正都是事實,所以管他真的假的呢。你隻要知道自己沒有說謊就可以了。小小年紀別想太多。你再想那麽多,魔術師們就要全體失業了。”

    “爺爺你一說我就更亂了。都怪你!哎呀,我的頭都疼了……”張洋也擰身倒向爺爺的身上,張洪不想被砸到,索性用他粗壯的大手,一隻手拖著他的腰和屁股,把他舉了起來。被舉在空中的張洋很是享受,盡管他還在想著海的事情。他在空中晃著腦袋說:“爺爺你就不能認真的幫我想一想粉色的海的事情?”

    “想什麽啊?”張洪已經把張洋放在了一邊,坐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臉,示意自己很認真:“你說。”

    “比如,他出現是因為什麽?是不是預示了什麽?我到底是不是戀愛了之類的。我現在已經認定那景色就是戀愛才會出現的景色時,忽然告訴我海裏還有得病的浮遊生物,我忽然有點接受不了啊爺爺。”張洋很認真的對爺爺吐露自己的煩惱。

    張洪聽完撇嘴一笑,連想都沒想的說:“傻孩子,沒聽王教授說那東西是肉眼不可見的麽?雖然我們總是笑話他,不過他也是有真本事才能上電視的,否則我們早就不能在電視上見到他了。先不說這個,不管那粉色的海究竟是因為什麽,怎麽產生的。不管他預示了什麽,要向你表達什麽。不管他是不是戀愛的景色,浪漫不浪漫。這些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還是你自己是怎麽想的。風景終究是風景,景色終究是景色,他們是永遠沒有答案的,事物都是同時具有很多麵的。你要自己去選擇自己最喜歡的世界,為自己最喜歡的世界做出投票,這才叫自由!別隻會盲目的去接受別人硬塞給你的東西,這樣人是永遠都不會成長和改變的,那樣可算不上活著。有些事情必須自己想,自己去煩惱吧小家夥!去犯錯誤吧年輕人!你不是自稱一個有個性的人麽?那就給我有個性一點混小子!”

    張洪說完已經大笑著回到了沙發中的巢穴,不再看張洋。

    “好吧。”張洋不再提問,逐漸整理好心情。他走向自己的房間,嘴裏還小聲喊著:“對,要有個性!”

    張洪在沙發上偷偷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