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隨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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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已經在屋裏晃晃蕩蕩、兜兜轉轉無數個來來回回了。
自驛站歸來,胤祉雖有一腔熱血想要與太子哥哥討論火炮,可瞧著太子哥哥一臉心不在焉,便揣測著太子哥哥應當是嗓子不舒服,不便交談。於是乎,胤祉晚飯就沒過來打擾,飯後也是避開自個兒找樂子去了。
殊不知,這份體貼沒落著胤礽的認可,倒叫看書沒心思、早睡無困意的胤礽覺得自己被置之不理,莫名其妙的焦躁仿若一條蟲子爬入他的後背,定不住神,坐不下來。
程圓往屋裏端來托盤,上頭不隻是緩解喉嗓疼痛的湯藥,還多出了新鮮的秋梨以及兩碟點心,用料都是時下成熟的時令果實,一碟栗蓉酥,一碟山楂鍋盔。
胤礽先飲盡碗中三分之二的湯藥,盯著餘下的三分之一愣了愣,隨即晃晃藥碗,殘留沉底的藥渣混入湯中,胤礽一口吞進,留了個幹淨的碗底。
程圓訝然,瞪著那幹淨的藥碗,好似能透出亮光。若說這些個湯藥的味道,恐怕沒人能大義凜然地站出來稱之為好喝,太子殿下也不例外。但凡身子有個不爽利,躲不掉湯藥時,太子殿下向來就隻喝上頭的那三分之二,哪怕太醫說那一點未漏盡的藥渣有益,喝下無妨,殿下也是果斷拒絕。誰曾想,今兒個程圓覺著見到了稀罕事兒,真是恨不得擦亮自己的雙眼,再次確認。
“殿下,您看,這栗蓉酥綿甜鬆軟,山楂鍋盔酸甜可口,您吃點解解藥的苦味。要不,奴才立刻弄個秋梨果盤,您爽爽口。”不見胤礽吃點別的,程圓都忍不住要懷疑那湯藥是糖漿做成的了。
反觀胤礽,清清嗓子,得出了新結論,“那藥渣子過喉,苦過甘來略帶回甜,看來太醫說得對,良藥苦口利於病。不親自嚐試,還真不能體會個中真諦。”
掃過點心、秋梨,胤礽擺擺手,“不吃了,歇會兒再說吧。剛吃完藥就吃這些,不利於藥效發揮。我打算明日就啟程回京,用不上再停留在此。你這就去通知大家收整一下,明早出發。”
程圓得令退下,到了門邊剛要返身出去,胤礽叫住他,“侍衛長回來沒有?”
程圓俯首應答“不曾回來”,聞之,胤礽修長的手指開始敲擊著桌麵,越敲越快。
帶上房門,程圓才要邁步,就見耀格健步如飛而來。
“殿下方才問起了侍衛長,想是有事要見您呢。”
耀格帶過一眼程圓手裏的托盤,“給殿下送藥來了?我這就進去,你先忙去吧。”
程圓讓身一邊,聽著耀格在房門前,請求入屋。誰知,裏頭卻傳出:“我睡了,有什麽事兒明兒再說吧。”
耀格看向程圓,兩人麵麵相覷。
“殿下,您屋裏沒熄燈,您真的歇了嗎?”
耀格的話問出後,又朝向程圓,滿眼疑問,似乎是再次向程圓問詢,你不是才從屋裏出來的嗎?
程圓也覺得冤枉,自己出來時,太子殿下雖隻是常服穿著,可分明一身齊整,半點沒有就寢的跡象。
兩人的視線尚在無聲交流,屋裏的燭火卻瞬間熄滅。而屋簷下的廊燈眨巴著火光,昏黃暈上步步錦花紋的門窗,映出耀格與程圓詭異的表情。
很快,程圓立刻向耀格打了聲招呼,匆匆退下。看這情形,侍衛長像是惹麻煩了,自己還是不摻合的為妙。
“殿,殿下,”耀格是真不知道自己如何招惹了胤礽,“您真的睡下了?”
裏頭半晌兒沒聲,耀格摸摸腦袋,完全摸不著頭腦,不得已轉身,正要離去。
偏是這時,一聲不急不緩的“進來吧”傳了出來,拉住了耀格抬起的腳步。
就著門窗外的昏昧光線,耀格入了屋卻不見胤礽,再聽得胤礽的聲起,已是進了東頭的暖閣。
“殿下,您是真睡了。擾您休息,屬下真是冒失。”站到胤礽的床邊,耀格話雖如此,但其實真是給胤礽留足了麵子。聽那聲音的轉移,分明就是喊了自己入屋,才倉促間往暖閣的床上奔過來的。
事實就是如此,一身齊整的胤礽連鞋都沒來得及脫,就紮進了被窩裏,又是嫌棄自己,又是慶幸屋裏漆黑,耀格應該看不出來。
再者說,自己這是使得什麽性子,偏要和耀格鬧別扭。
“殿下,修茂正好帶著外甥女從巴林打道回京,若不是外甥女病倒,今兒一早就離開古北口了。說是發了一夜的高燒,這下,卻是要耽擱了。”
耀格覺著既然是胤礽允他去看了修茂,不管怎麽說,回稟一聲也是應該的。
“人家一個小姑娘,有舅舅照應著,你與我說這個做什麽。”胤礽悶悶不樂,沉默片刻,又啞聲啞氣多問了一小句,“好些了嗎?”
誰知,耀格的注意力放在了前頭,認為胤礽說得有理。太子見的女人還少嗎?平白無故關心一姑娘做什麽,於是也就自動忽略了胤礽那輕如鴻毛的一問。
“殿下,實不相瞞,見過修茂,我真覺著修茂很是可疑。認認真真盯著他觀察了許久,那臉色分明就是受過傷、失過血的慘白。從他刻意回避我站在他右邊,再加上他閑置右手、多用左手,我猜測他應當是傷了右邊的胳膊。總不會是因為那次綁大阿哥時,被大阿哥打傷的?”
說過這些,耀格自己又搖搖頭,“不會,您給大阿哥鬆綁時,我在櫟樹林裏見過他,氣色如常,毫發無傷。到底是去了哪兒受的傷?受的什麽傷?真是的,那嘴兒嚴實得撬不出一絲半點的東西。”
說真的,胤礽今晚的腦子裏還真考慮不上修茂的行為,說到底,一個人再有能耐,單槍匹馬,還能翻出什麽風浪來。倒是嫤瑜,去巴林探親,老郡主指不定如何疼愛,怎麽才離開就病了?舍不得姨祖母?莫非是那次被劫持受了驚嚇?難以明斷,倒是那晚救下她時,胤礽就發現,她不是那種柔弱膽怯的性子,年紀小,但其實還挺鎮定,不哭不鬧,認定了有人一定會來救她。
想到這,胤礽的悶悶不樂更來了勁兒,“那麽想知道修茂受的什麽傷,脫了他衣服,不就知道了。”
“殿下,”耀格顯然是被胤礽的大膽思路嚇著了,“瞧您說的。”
耀格腦子裏幻化出修茂的精壯身形,口齒有些含糊了,“殿下,這玩笑開不得,多難為情啊!”
昏暗一片的暖閣,哪怕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胤礽也能想象出耀格那怪模怪樣的難為情,聲色凜凜,“耀格,我可提醒你,你可是有妻兒的人,拿捏住分寸。”
不用說,耀格那小鹿般無辜的眼神恨不能撲到胤礽跟前,好讓胤礽瞧清楚自己的清白。可惜沒有光亮,胤礽也瞧不見,倒是聽到了耀格的小聲嘚啵:“我這心思簡單著呢,權當殿下拿我開涮逗悶子。”
胤礽睖過那一團黑影,“那你有什麽辦法查清修茂受傷的緣由?與胤禔有沒有關聯?”
“所以回來的路上我就在想,”耀格收攏剛才那撲棱撲棱亂跳的心房,趕緊認真道:“殿下您正好嗓子不適,與修茂的外甥女病到了一塊兒,咱就多歇兩天,待他的外甥女好些,我尋個由頭咱們一道回京。路上我就可以套近乎多番打探,您也可以暗中觀察,指不定就能發現蛛絲馬跡。”
“這個法子······”胤礽差點就說可行,行在哪兒,似乎不是真能套出修茂的蛛絲馬跡,而是一道回京這個過程。與誰?自然也不是為了與修茂一道,而是與她。
“來生,我們不要再相遇了,各自為安吧!”這是她提出的。
“我答應你,來生,我繞道而行,你隻管去追尋你想要的生活吧!”這是胤礽自己說的。
魂離鹹安宮,是她的解脫,又何嚐不是自己掙開束縛求得海闊天空。
“一雙愁黛遠山眉,不忍更思惟。”胤礽寥落苦笑。
從懵懂稚兒被立為皇太子開始,胤礽的一生隻有兩部分,前為努力曆練、積澱學識,為坐上皇位時刻準備著;後為君臨天下,勤政愛民,延續大清基業。
其他的皇子們雖接受的教育、得到的待遇無法與太子相提並論,但是相對來說,他們是可以選擇的。偏文好武,閑散上進,衝頂華貴富麗的王府,悠哉隨意簡單的屋舍,生活與事業,總能有自己的心願。
胤礽則不同,他毫無選擇,被皇父安排的人生與他願不願意、喜不喜歡毫無幹係。按部就班地邁步,循規蹈矩地服從,不為別的,終極一生就是那金龍盤旋的明黃龍袍以及那雕龍髹金龍椅。
然而,皇父翻手作雲捧他高高在上,覆手摔落他入泥潭寸步難移。他自認是做足了當皇帝的準備,結果卻被囚禁鹹安宮癲狂他的皇帝夢。
重生再做父子,胤礽依舊尊崇皇父,可那種對皇父、對皇位的依戀不舍在他咽氣的那一刻早已消散在鹹安宮上方。
再做皇太子,背負著前一世的光華與慘淡,他依舊別無他路。要麽,勝者為王登頂金碧輝煌;要麽,敗者為寇落得比囚禁都不如。
再見嫤瑜,胤礽心裏留存著她曾經給與的美好與溫暖,但時間逗弄了他,拉開了他們的距離,她不是他的女人。盡管如此,他依舊渴望那份情懷。比起前世信錯人走投無路的困境中驀然回首方才感知,如今他未卜先知預料吉凶的現狀下,他處處戒備毫無安全感,他反而需要一位真心相待扶持與共的體貼人。
他希望這個人還是嫤瑜,他知道她的好,也懂得她的品性,這種曆經天長日久的夫妻情分不到繁華落盡、草葉枯朽他是體會不出的。
現下,她尚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含苞藏蕊,正是天真純稚的清靈年華。前世的她是父皇指定,今生,還是要默默等待父皇的決定嗎?瞧瞧如今的自己,走兩步就要小心地退一步,再拿不出從前的傲睨自若,也不可能再是從前的胤礽了。
按捺下希望,胤礽整個人與晦暗渾然一體,“修茂他倘若想告訴你,早就說與你了,他打定主意守口如瓶,你就是與他同行十天半個月也無濟於事。再者,我不想與修茂多接觸,我皇太子倒還上趕著攀他不成?”
胤礽口氣決然,“我已讓程圓通知下去,明日一早啟程回京,不會更改。”
耀格失望地耷拉下眼皮,“殿下所言有理,我自然是聽殿下吩咐。”
悻悻然欲告退,胤礽又冷不丁冒出:“外屋桌上是程圓剛才端來的秋梨、點心,都是時下的鮮貨,我也沒動過,你拿去找程圓再添些一起打包,然後馬上送去客棧。”
耀格睖圓雙目,“送給誰?修茂?”
胤礽清清嗓子,“你們不是朋友嗎?他不是受傷了嗎?他也沒做出什麽對我不利的事兒,你們朋友相交,我是不會多心的。用不上刻意套取他的行蹤,隻當一場朋友表示關心即可,單純地與他交朋友,貴在真心誠意。至於他想要為誰效力,那是他的自由,身為朋友,你應當尊重他的選擇。”
胤礽的這番覺悟直叫耀格驚歎,可給一個大男人送水果、點心,怪別扭的。
“殿下,一定要送嗎?這個,要不就算了。再說我才剛回來,又跑回去?沒準都睡下了。”
胤礽抓起手邊的枕頭扔了過去,“你怎麽那麽多廢話,明早我們就出發,你現在不去,還想什麽時候去?我這替你著想,幫你維係友情,你怎麽反倒還推三阻四的不領情?”
耀格眼疾手快抱住不明來襲物體,摸了摸是枕頭後,摸索著放回床邊,“我送我送,我立馬就送。殿下您別急,嗓子不舒服,別再著急上火。”
黑暗中耀格摸出暖閣門,就著廊燈的昏昧光線去到桌邊,小心翼翼收拾起桌上的水果、點心。
“得,權當我撒癔症,這就維係我的友情去。”暗自嘟囔著,耀格抬起托盤,顛顛出了胤礽的屋門。
聽著耀格帶上了房門,胤礽這才脫下鞋,解開衣扣,脫去外衫。仰躺床上,胤礽釋然一笑,“我這是做什麽,忍得住不看,卻忍不住不念。青山峽穀別過,或許她早已忘記我了,我還是隨意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