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靈蛇之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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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醺的嫤瑜仿若一朵漂浮在紅波霞雲上的妍媚嬌花,乍放乍收。胤礽目不轉睛注視著嫤瑜,卸下擔憂,英挺的眉毛下一雙皎月般明亮的雙眸泛起柔和的漣漪,似笑非笑。

    情不自禁地,胤礽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嫤瑜的檀唇。神思飄忽的嫤瑜誤以為是自己蘸酒吸吮的指頭,調皮的蓮舌從唇間滑出,卷過胤礽的手指含入口中,美滋滋地品味起來。

    如花瓣親吻,如乳液滋潤,胤礽心一顫,身一抖,急忙收回手指。

    驟然失去滋味,嫤瑜從恍惚中驚醒,猛然睜眼,抬眸看去。近在咫尺的人,神情收斂如冬月冰晶,不過眼梢留存不明所以的飄飄然。

    “二爺,您回來了。”骨如軟玉,但嫤瑜還是勉力下炕,給胤礽請安,把胤礽讓到炕上坐下。

    胤礽抱起桌上的小酒桶晃了晃,掂量著嫤瑜也差不多喝了四、五杯。斟滿兩個酒杯,胤礽方才的悸動稍微緩和些,扭頭看向身體略微晃悠的嫤瑜。

    “為何不等我回來?我若再晚些回來,你豈非要喝得酩酊大醉,連我都認不出了。”

    從胤礽倒酒開始,嫤瑜的雙眼就盯上了胤礽的手,隨即又把自己的手指放到唇邊舔了舔,察覺後,一臉嫌棄,“妾身沒醉,二爺方才還把手塞人嘴裏,您有沒有洗手?”

    清醒狀態下,嫤瑜自不會如此表情、這般語氣。這會子,不就是酒壯人膽嗎?心裏想什麽,嘴上自然就問出來了。

    眼底湧起春潮,胤礽真想把膽敢發出詰問的小嬌娘一把拉過來,放到腿上,手掌杖她圓臀,聽她求饒的軟聲。可見她這無畏的憨態,不由又故意板起臉,“給我站穩咯,你看看你,哪兒還有太子妃的模樣。宮裏最不缺千裏眼、順風耳,沒準明兒你這樣子就被大家廣為傳誦了。”

    成婚以來,胤礽何曾對嫤瑜有過這種訓話,偏還是嫤瑜生辰這天。嫤瑜本就一肚子憋悶,好不容易幾杯酒下肚解解愁,這會子胤礽的一本正經又把那些籠罩於頭上的壓力勾回來了。

    “妾身知錯,往後會愈發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嫤瑜低下頭,以夫為尊的訓誡即便是心裏的難受一浪推著一浪湧來,嫤瑜也還是要秉持在先,更何況夫君還是太子。

    不過,心裏的難受總是需要排解,嫤瑜低眉順眼請示道:“殿下,妾身想明兒出宮去看望額涅,您同意嗎?”

    胤礽一直盯著嫤瑜,她的表情變化自是一並收入眼中,看著她謙卑恭順的小臉散去明媚,嬌豔收攏,頓覺自己大煞風景,一陣惡風搗亂,吹落嫣然。放下架子,胤礽把嫤瑜拉過坐於自己腿上,擁入懷中,順便把被嫤瑜舔吸過的手指點向嫤瑜的嘴唇。

    “我哪時候不是一回來就先淨手清洗,沒得還讓你吃了一口汙濁?再者說,明明是你自己含進口,怎又賴我強塞?難不成就因為這事兒,你就要回府狀告嶽母,說我欺負你?”

    嫤瑜本就腿腳虛浮,此刻得了依托,就算想站起,身體也不再聽她使喚,就這樣軟在胤礽的懷裏。嫤瑜捉住胤礽的手指按下,扭頭埋入胤礽的胸前,小聲嘀咕道:“若是往常,收到這一屋子的送子觀音像,我倒是想與額涅訴訴。可如今額涅有孕在身,我哪兒能再說這些,隻是擔心她的身體而已。”

    “怎麽回事?”胤礽停下手指對嫤瑜的捉弄,把人摟緊了些。

    方才著急進來,還沒來得及瞅一眼東暖閣裏尚在整理的大小錦盒。現聽過嫤瑜大致講述後,胤礽也覺大家未免太順水推舟了,真個叫人怨不得也喜不來。當然一比起嶽母有孕的消息,再多的送子觀音像也不覺如何了,胤礽現出一臉華麗麗的尷尬。

    父皇後宮年輕的妃妾不時就有懷孕的,胤礽早麻木了。可絕處逢生的嶽父如今不僅借助父皇的支持低調從容地站穩腳跟,就連後宅竟也與大齡的嶽母再度開花結果,真真是前程、家庭兩不誤。如此一比較,胤礽頓覺自愧不如。

    思及此,胤礽拿起酒杯,抿過一口,喉頭聳動,細膩芳醇平滑而下。瞥過一眼懷中長睫如蝶、肌膚如瓷的嫤瑜,酒不醉人人自醉,胤礽的下頜貼向嫤瑜的額頭。

    “既是嶽父府上添喜,我盡量安排,爭取年前騰出一天時間,專門陪你回府探望嶽母。”

    “真的?”嫤瑜登現喜色,聲音輕柔如水,“二爺,您這般體貼妾身,真叫妾身慚愧。妾身至今身子一直悄無聲息,可是要辜負你了。”

    胤礽低沉的嗓音釋放誘惑,“不能全怪你,生孩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因緣時機,夫妻同心,那樣一定能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孩子。嫤瑜,我其實很期待有我們的孩子,你呢?”

    “因緣時機”當真是說到了嫤瑜的心坎上,這幾日不就正合適嗎?嫤瑜挪了挪身子,拿過那杯胤礽沒動過的酒杯,盈滿杯沿的紅豔光彩奪目,嫤瑜深吸一口氣,猛然一口喝盡。

    消消怯弱,抬抬底氣,嫤瑜隨即主動環住胤礽的後頸,唇瓣湊近胤礽耳旁,吐氣如蘭,“二爺,今日是妾身生辰,可否應了妾身,咱們試一次,行嗎?”

    酥麻從耳際撞向心房,癢滋滋回流奇經八脈,胤礽壓抑衝動,魅惑誘引,“隨你,你想要怎麽做,我隨你。”

    嫤瑜拉著胤礽下炕,前頭走得晃晃悠悠,後頭胤礽順手抄過半杯酒拿在手裏,跟得穩穩當當。行至床沿,嫤瑜回身抱住胤礽,紅色的酒液好似變作一堆鬼精靈在嫤瑜耳旁作怪教唆,嫤瑜抬起頭,水眸瀲灩,軟語嬌柔,“二爺,妾身為您寬衣。”

    別看嫤瑜眼餳耳熱,可每日服侍胤礽起居的她閉著眼也能熟練地給胤礽穿脫衣裳,不消片刻,胤礽徒留中衣褲。中衣除去,胤礽精壯結實的上身毫無保留呈現在嫤瑜麵前,可嫤瑜的小手卻移向胤礽腰上的係帶,大有不把胤礽扒得精光就不能拉上床的勢頭。

    小嬌娘膽子是大了,可向來被動承受的她還是不懂諸多趣味,尚需慢慢-調-教。胤礽嘴角噙著放浪不拘的壞笑,沒再等嫤瑜把自己剝淨,摟住嫤瑜的腰肢,提將一把,兩人一同滾入床上。

    把嫤瑜抱在自己身上,讓她雙手撐住自己肩頭,胤礽遞過方才放在床頭小幾上的半杯酒,“我還沒品嚐兩口,就被你拖到這裏,先喂我一口,我才聽你的。”

    嫤瑜剛想伸手接過酒杯,胤礽卻不準她的手觸碰,直接把酒杯送到她唇邊,烏黑的眸子傳遞命令。嫤瑜含上一口酒,生怕自己不能把佳釀盡數送入胤礽口中,竟還認認真真托住胤礽的臉腮,小心翼翼印上那兩片蠱惑人心的薄唇。

    溫熱的四片唇瓣相貼,醇香的酒液送入胤礽口中時,嫤瑜的香舌也一並滑入,左右靈動,以防酒液溢出。殊不知,這樣的舉動隻會勾起胤礽迸發壓抑許久的熱火,吞咽下酒液,胤礽立刻發動反擊卷住那片柔軟,時而細膩撫慰,時而狂野交纏。

    綿軟的嚶嚶聲斷斷續續從嫤瑜嘴裏溢出時,嫤瑜從衣衫淩亂被褪至僅餘梅紅肚兜。胤礽的手指撫向肚兜上疏枝綴粉、新蕊初放的梅朵,酥麻流竄嫤瑜全身。肚兜滑落,隨著胤礽手指的輕攏慢撚抹複挑,嫤瑜婉轉的嚶嚀已不足以表達心底的渴望。

    感受著嫤瑜的悸動,胤礽拉過嫤瑜的柔荑,牽引著她撫觸自己平滑的肌膚,健美的圓丘,神秘的溝穀,讓她一點一滴慢慢感覺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堅實與柔軟的差異。

    青蔥玉指觸碰的同時,嫤瑜的雙唇也不由自主親吻上胤礽的耳垂,滑向胤礽的頸窩,甚至沿著玉指活動的路線交由唇舌再次青澀地感應一遍,生怕錯過了解這個將與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的機會。

    滾燙的情感火鏈把肌膚相貼、身體交纏的兩人一圈一圈繞緊,我包容你花海幻境,探幽尋香,你推舉我,疾風巨浪,直上雲霄。當雙雙收獲那一縷歡暢快感時,彼此的心也真正地契合在一起。

    翌日晨明,一夜風月,顛鸞倒鳳,胤礽依舊按時醒轉。凝視身旁的嬌娥,胤礽毫不掩飾眼中的風流快意。原來兩情相好的恩愛,就該是彼此成全,相互滿足。

    朦朧初醒的嫤瑜挪動酸軟的身體縮向緊挨自己的男人懷裏,半夢半醒之間呢喃著:“二爺,妾身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胤礽親了親嫤瑜的鼻尖,手掌撫向嫤瑜光潔的後背,上下摩挲,“夢到了什麽?”

    從未飲過這麽多酒的嫤瑜,還是有些頭暈目眩,索性合著眼,恍恍惚惚講述道:“妾身夢到一條頭上長犄角的蛇鑽到了妾身肚子裏,然後他就賴著不出來了,不會是要在裏頭冬眠避寒吧?這會兒小腹還有些隱隱脹痛。”

    愣了愣,胤礽想起胤禌,遂溫柔地安慰道:“明明就是那時候被十一弟的蛇嚇壞了,你還騙我說你沒事兒,是不是常常做惡夢都不敢告訴我。要不,我與父皇商量看看,往後宮裏不要養蛇,想來大多人都還是怕的,別無端端又生出事來。”

    聞著胤礽身上熟悉的味道,嫤瑜倍感安慰,嬌嗔道:“二爺不提,妾身早忘記十一弟的蛇了,妾身真的不害怕。宮裏頭,大家養個小寵物陪著,精神有個寄托,人之常情,隻需各自負責看管好即可,莫要強行施壓。實則,妾身夢到的蛇通體金黃,頭上有犄角,與十一弟的青蛇不是一回事兒。”

    “長犄角的金蛇?”胤礽沉吟片刻,翻身壓住嫤瑜,朝著嫤瑜的玉頸吮噬一口,嬉笑道:“分明是一條精神抖擻的飛龍。”

    嬌吟聲起,嬌人又被郎君戲,帳幔裏,風情驟起,瀲灩春光。

    ******

    臨近除夕,胤礽負責的出征準備已大致安排完畢,也該是兌現承諾,帶嫤瑜回嶽父府上看望一番。臘月二十七一早,毓慶宮備下的馬車來到擷芳殿的宮門前,送往石文炳府上的新鮮豬牛羊肉、各式點心、禮品裝了滿滿當當一車。

    少了凜冽的寒風肆虐,冬日的太陽顯得格外溫暖。手牽著手步向馬車的胤礽夫婦,更是覺得舒心暢快。

    胤礽夫婦的車駕緩緩行至伯爵府正門前停下時,石華善、石文炳等家中男丁早已齊聚府前,列隊恭候。胤礽當先下來,華善一眾趕緊行禮,胤礽和善地招呼大家後,轉身朝向車門。扶柳過來本欲扶嫤瑜下車,但胤礽卻已伸出手,一手握住嫤瑜,一手在她腰上扶將一把,體貼地帶她安穩下地。

    華善瞄到,老臉笑意融融,自家孫女算是修得了好福緣。石文炳同樣把小夫妻的親密瞧在眼裏,可他卻是不一樣的感受,一想到前世女兒的痛苦萎落,他反而覺得眼前的場景不真實。

    垂花門前,嫤瑜與祖父、父兄們告別,直接前往尚氏居住的院落。胤礽心知她掛念母親,特地叮嚀道:“如果嶽母有什麽不適,或是需要一些市麵上不好買到的補品,盡管開口,太醫院或是內務府,不過是我出麵說一聲而已,不用客氣。”

    嫤瑜微笑柔語,“妾身知道了,您與祖父、父親他們去吧。”

    目送一眾家人簇擁胤礽往正廳而去,嫤瑜帶著扶柳、折梅經抄手遊廊轉向尚氏的院中。才進入院門,嫤瑜就見母親帶著長嫂裝束齊整、姿態端莊地站立候著。一見上嫤瑜,婆媳倆立刻行禮迎接。

    嫤瑜連忙上前扶起母親與嫂嫂,打量過身姿稍微豐腴的母親,嫤瑜嬌氣地抱住母親,“額涅,我好想您。您也真是,這樣的好消息居然瞞著我。”

    慶徽媳婦笑著打趣道:“婆婆害羞著呢,明知紙包不住火,還是想方設法包著,就自己府上偷偷樂著就行。”

    尚氏瞪了瞪媳婦,不過這位郡王家的千金向來是直率無畏的,尚氏的眼神自然也就毫無威脅,反倒是一種自然相處的表達。

    嫤瑜見上自己的親人,心情當下就歡快起來,說話也回到了閨中姑娘家的嬌憨,“我嫁了也是自己人,這可是我的弟弟妹妹,還能瞞得住我?”

    尚氏屋裏,女人們家長裏短、養身育兒各種話題絮叨著。正廳這邊的男人們,加上剛剛被石文炳喚來的修茂,大家議論的主題無非就是征戰噶爾丹。五年前,屋裏的男人們也就石華善與慶徽出塞,且隻有慶徽與敵方有過正麵衝突。這一回,無一幸免,全員出動,隻不過擔任不同職務,身處不同營所而已。

    此次正白旗出征,大營由曾經的豫親王多鐸之孫、石文炳的表弟信郡王鄂紮領軍,小營則由石文炳率領,石華善擔任參讚,次子慶德為父親下屬佐領。慶徽是胤礽的人,身為火器營的外營營總,此次負責監管、調度鳥槍兵。

    富爾祜倫與福全同屬鑲白旗,按年齡來說,本該指派福全領軍鑲白旗大營,可出乎大家意料,皇帝舍棄了自己的兄長,指定年紀輕輕的侄子富爾祜倫率軍。慶征因著打小隨富爾祜倫一同長大,是富爾祜倫的伴讀,這回,慶征就以純親王護衛的身份隨鑲白旗出征。

    修茂是一等侍衛,自然是隨皇帝出發,隨時聽從皇帝調配。

    伯爵府上的招待宴雖比不得宮裏的山珍海錯,但胤礽頭一次與嫤瑜的家人齊聚一桌。上輩子的這時候,莫說石文炳已不在人世,就連石華善也鬱鬱而終,可想而知,那時的嫤瑜是以一種何其悲傷的心情嫁給自己。

    如今與石家一位位經驗豐富的忠勇之將圍坐同席,講的也多為戰略兵法,胤礽倒是有了全新的體驗。雖沒有機會親身上戰場曆練,但自己培養的火器營將士即將奔赴戰場,同樣讓他雀躍不已,無比期盼將士們殺退來敵,建功立業,為火器營爭光。

    飯後,石文炳引胤礽往自己書屋休憩小敘,大家暫時告退各回各屋。

    石文炳書屋的熱炕上,暖意融融,胤礽端起解膩的清茶喝過一口。石文炳不敢逾越與胤礽並排而坐,隻是在胤礽前側的凳子上坐下,告知前久皇長子胤禔與修茂決一勝負時拍著修茂傷口對修茂說過的話。

    “殿下,請恕微臣冒犯,您與大阿哥的關係是不是不太親睦?”石文炳依稀記得前世的女兒說過,就是皇長子致力於爭儲,雖最後失敗,但卻是拖垮了太子。

    胤礽拿過裝合歡皮的荷包嗅了嗅,腦中快如閃電翻轉前世今生,雖心潮澎湃,但回應時,卻也保持平和的語調,“胤禔對我的不滿,也不是藏著掖著,嘴上不好叫囂,但想要坐上儲君的位置,的確是他強奪的目標。不到最後一刻,他都不會放棄,畢竟他身後站著父皇的母家勢力,我也無能為力。”

    石文炳陷入沉思,太子坦坦蕩蕩不作掩飾,可見他對自己並非拒於千裏之外。既然皇長子咄咄逼人,當下石文炳認為很有必要提醒一下。

    “殿下既已早知大阿哥的威脅,為何不早作防範?您有沒有想過,”石文炳停頓,不能直截了當說出“廢儲”二字,略微婉轉,“皇上極為信任佟家,如果因此有一天,皇上偏信大阿哥,儲君之位也是可以換人的。”

    “大膽,石文炳,”胤礽拍桌立起,“膽敢議論皇權君上,你該當何罪?”

    石文炳撩開衣擺跪於地上,伏地請罪,但卻又直言不諱,“殿下,微臣差點死在自己人手裏,早已是看淡生死。敢問殿下,您真就不曾存有任何危機感?微臣並非挑撥您與皇上的父子關係,從您被立為儲君起,本就先是君臣,後為父子。皇上身為一國之君,同樣以此作為孰輕孰重的準則。”

    石文炳抬起頭,雙眼泛紅,語帶哽咽,“殿下,微臣一直很納悶,您為何主動求娶嫤兒?微臣原本隻希望她嫁入殷實之家,做個普通的家宅女人。太子妃的位置,隻怕她不堪重負。”

    胤礽與石文炳視線交接,隻不過胤礽的目光凜冽鋒利,而石文炳卻更為無奈。顯然,石文炳對自己存有相當悲觀的想法,甚至可以說,他是在委婉地斷定自己將來要被廢掉。

    不,石文炳並非隻有嫤瑜一個女兒。他離世時,明明還留下兩個年紀尚幼的女兒。不過,現在的事實卻是,嶽母才剛剛有孕。

    “你,”胤礽頓了頓,重新坐下,“你也是為我好,起來吧。”

    其實胤礽最想說的卻是:你與我記憶中的不一樣了。

    石文炳謝恩站起,聽得胤礽三言兩語講述與嫤瑜青山峽穀的初次相遇,並以此為一見鍾情必娶嫤瑜的理由搪塞石文炳的疑問。

    石文炳俯首細細過濾,如果沒記錯,胤礽那年本該是探視皇上而遭斥責被趕回京城,結果,這件事沒發生。再思及自己之前比較過的其它事情,石文炳心下驚駭,猛地抬頭看向胤礽。

    兩人目光再次相交,卻又不約而同同時回避,胤礽調開視線拿起茶盞,石文炳再次低頭看向地麵。你覺著我奇怪,我看你也不尋常,詭異的氣氛彌漫在兩人周圍,皆是不可思議。

    慶征的到來打破了屋內的尷尬,原來是到了該回宮的時辰,嫤瑜已拜別母親、長嫂來到前廳,正與祖父聊敘兩句,就等著胤礽與父親過去。石文炳剛想前去打開屋門,胤礽先止住他,壓低嗓音說了幾句。

    “噶爾丹實則不足為懼,嶽父此去隻管奮勇殺敵。如想爭得重要功勳,那就積極與費揚古將軍會合,烏蘭巴托以南的昭莫多勢必殲滅噶爾丹主力,最好取下噶爾丹人頭。我祝嶽父旗開得勝,累積功勳,它日我若走投無路,看在嫤瑜的份上,你好歹拉我一把。”

    石文炳怔愣在原地,被驚得不輕,噶爾丹帶領部隊四處遊移,太子如何未卜先知會在昭莫多遭遇噶爾丹,而且還是費揚古將軍率領的前軍?

    胤礽說完後也沒管目瞪口呆的石文炳,他沒辦法解釋原因,他隻想讓正白旗取得頭份功勞,讓正白旗強勁起來,形成上三旗三足鼎立的局麵。

    門前慶征正納悶著兩人怎麽不出來,神神秘秘。這時卻見太子自己主動打開門跨出門檻,大步而去。慶征也顧不上發呆的父親,快步跟上太子,為太子引路。

    回宮的路上,嫤瑜沉默不語,男人間的話題不是她該主動詢問的。倒是向母親講起那個有蛇入懷的夢,母親說聽著像是胎夢,老輩們說過,女人夢見蛇在懷裏,會喜得貴子。

    尚氏自是期待夢想成真,但也叮囑嫤瑜不要張揚,更不要早早告訴太子。如果隻是一場夢,自己再繼續努力就是,別讓太子空歡喜一場。

    胤礽同樣默不作聲,完全沉浸於對石文炳的重重疑惑中。嫤瑜幾次偷偷看他,他也沒有察覺,想著母親的囑咐,嫤瑜也按捺住期待,不好多想。

    ***

    新春佳節,宮裏熱熱鬧鬧,各種慶祝活動接二連三,喜氣洋洋。

    轉眼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節,乾清宮舉辦了一次盛大的宮宴。在京的王公宗室、顯赫朝臣皆受命出席,其中包括所有出征的王公、武將。名義上說是歡送佳節,皇帝實則是借此來一次戰前總動員,激昂士氣。

    太後的寧壽宮也沒閑著,配合乾清宮的陣勢,出席乾清宮男賓的女眷自然就受邀出席寧壽宮的宴席。嫤瑜身為太子妃,自是一身華服端坐她們這一輩的席位之首,其下依次是大福晉、三福晉、四福晉。

    嫤瑜的母親尚氏缺席,倒是和順公主與純靖王妃皆坐於席中。莫說富爾祜倫要出征,就是外祖父尚之隆與舅舅尚崇業也名列出征名單,真個是嫤瑜父母家中的男親屬全員出動。

    這種奢華的大型宮宴菜式向來是賞心悅目,但吃起來就不見得味美鮮香。然而,近來嫤瑜胃口不錯,自己桌上的各式菜點竟都一一嚐過,愛吃的還多吃了兩口。身側的大福晉幾乎就沒動過筷子,難得入宮一次,雖禮儀周全,但麵色勉強。

    過不上一會兒,大福晉站起身,想要暫時失陪片刻。誰知才走出兩步,竟是扶住頭步調踉蹌,多虧一旁的隨侍宮女眼疾手快扶住,這才沒有跌倒在地。

    太後趕緊招呼人把大福晉送往偏殿休息,又立刻傳喚太醫過來。畢竟是自己的兒媳婦,惠妃起身向太後告退,隨去一旁守著。同時聽過太醫說個結果,好回來稟報太後。

    嫤瑜好似還沒吃飽,但出了這樣的事,也隻好徹底放下筷子,靜靜等著。吃席的諸位此時注意力顯然都已從佳肴上轉移開,要麽左右鄰桌小聲交頭接耳,要麽豎起耳朵撲捉消息。

    一會兒後,惠妃淡然自若邁入正殿。頃刻間,殿內鴉雀無聲,就聽得惠妃平靜地向太後稟報,大福晉有喜了。頓時,大家紛紛站起,向太後恭喜,向惠妃道賀。

    嫤瑜與大家的行動、口號一致,隻是重新坐下時,心裏的失落可想而知。這次的月事很奇怪,丁點兒見紅,就跟新婚破處時的一樣,就那麽一點點。不過,也算是見紅了,嫤瑜也就當來過了月事。饒是嫤瑜時時提醒自己注意儀態,可這會兒,難受真的是擋都擋不住,情緒低落下來。

    入席後和順公主雖不與嫤瑜坐到一處,但視線卻不時停留在自家外孫女身上。眼見大福晉懷孕的消息讓嫤瑜有些端不住,生怕有心之人回頭一出宮就拿嫤瑜編排是非,和順公主立刻警覺地站起去到太後跟前,輕聲說了幾句。這時,就聽得太後吩咐嫤瑜帶著三福晉與四福晉過去陪陪大福晉,妯娌間親近親近。

    晚霞引著三位主子去到偏殿,太醫正在叮囑大福晉注意保養血氣,這種場合,以大福晉的身體狀況,能不出席就不要出席了,臥床靜養方是。大福晉隻是聽著不出聲,若不是惠妃提前打招呼讓她必須來,大福晉本就不想來,可惠妃的理由卻又讓她不得不來。

    上次征戰噶爾丹,胤禔就沒落到功勞,還受罰禁足。這次再征噶爾丹,皇帝雖把胤禔帶在身邊,卻沒有讓他像弟弟們那樣領軍。失去帶兵打戰的機會,何談建功?乾清宮都是弟弟們占風頭,到了寧壽宮,大福晉若再是縮在府裏,光彩又都被新來的弟妹們搶光了,就不在乎別人背後指指點點?

    太醫見三位女主子過來,正要退避,晚霞卻說太後有吩咐,讓太醫接著給三位女主子看看,需要調理的就開個方子,用到什麽補藥,內務府就給備上。

    讓嫤瑜三人陪陪大福晉是和順公主的提議,但晚霞的說詞自然就不是和順公主能說的。原是大福晉身體底子早不如從前,如今有孕,太後不敢抱太大希望,倒是眼巴巴盼著三個小的能懷上,這才讓太醫順便也一道給看看。

    乾清宮裏熱火朝天的氣氛因聽說寧壽宮傳太醫也變得略顯沒精打采,皇帝還以為是太後身體不舒服,正準備親自過去探望。後聽說是大福晉,皇帝吩咐梁九功留意著,若是有什麽情況,就讓胤禔先退席帶大福晉回府。

    大福晉有喜的消息傳來,現場氣溫逐漸回升,亦如寧壽宮的場景再現,大家又是紛紛起身向皇帝與胤禔道喜。胤礽的失落在此情形下更甚嫤瑜,正好對上石文炳的目光時,嶽父笑得勉強,看向索額圖時,直接就是明晃晃地把失望掛在臉上。

    再坐下時,胤礽一口飲盡杯中酒,心裏的滋味真是酸澀難當。酒杯再斟滿,正打算再喝個底朝天,卻見寧壽宮的太監匆匆忙忙而來。

    胤礽就坐在皇帝下首,且這名太監跪在皇帝桌前時,大殿裏眾位也立刻收聲,豎耳傾聽。

    “啟稟皇上,皇太後著奴才來報喜。再次恭喜皇上,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也有喜了。”

    皇帝放下手中筷子,騰地站起,難以置信,“當真,太子妃有喜了?”

    “回皇上,千真萬確,太醫已經確認,與大福晉的日期不相上下。”

    “好!好!好!”皇帝連聲叫好,喜出望外,這樣的消息比之後宮的妃妾們有喜顯然具有更深刻的含義。到時候,如果太子妃生了皇長孫,那意義就更加不言而喻了。

    眾臣這回是紛紛離席,麵朝皇帝跪倒一片,索額圖更是激動不已,激情陳詞,“皇上,上天恩佑我大清,皇家嫡脈相承,必是萬裏江山萬年長青啊!”

    眾口一致稱讚祥瑞之兆時,幾家歡喜幾家愁,胤禔方才的歡喜早已消失無蹤,而俯首的石文炳卻已是熱淚盈眶,為女兒歡悅在心。

    胤礽聽到喜訊後,久久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酸澀的滋味還沒來得及慢慢體味,怎麽轉眼間就是甜蜜衝撞過來?現場很快沸騰起來,愈演愈烈,弟弟們、大臣們紛紛向他敬酒恭賀,胤礽一杯又一杯喝過,還是覺得像是做夢。

    舉著酒杯去到皇帝跟前,胤礽傻乎乎地問道:“汗阿瑪,皇祖母不是開玩笑吧?我真的要當阿瑪了嗎?”

    皇帝眉開眼笑舉杯與胤礽撞杯,“朕還以為你是來向朕敬酒,誰知還雲裏霧裏地迷糊著。給朕把酒幹了,回頭給朕拿出個做阿瑪的樣子來。”

    胤礽一口飲盡杯中酒,隨後抬頭望向龍椅正上方的金龍藻井,還有周圍繪滿遊龍戲珠的天花板。刹那間,他想起嫤瑜做的那個夢,不由感歎,真是個靈蛇之珠般的孩子,來得這麽驚天動地,還叫他這個阿瑪酸甜苦澀統統都嚐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