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兩位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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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劉彥釗一驚,連忙問道:“丁卿罪從何來啊?”

    丁式程再拜叩首道:“自弘文四年時,臣忝任外太尉已近兩年,然則兩年之間臣無一日擔當為臣的職責。外太尉‘督查諸郡及邊關軍事’,臣實難堪任!今日臣泣涕頓首,請陛下免去臣的一切官職,革職為民!”

    皇帝聽完他的敘述,心裏也是明鏡似的。丁式程無論資曆、人望還是能力都不足以擔當外太尉的重要職責;但他能夠順利上任,一是有皇帝的支持,第二就是丁式程對朝堂上的各派沒有威脅,無論“清流”還是“外戚”都不把他放在眼裏。換個角度來說,正是由於丁式程在太尉府可有可無的角色,身為太尉府一把手的楊坡才沒有將這個吃閑飯的大老粗排擠走。

    丁卿,你是朕欽點的外太尉,且不論你上任以來表現如何,中太尉並未在朕麵前說過你的不是,可見他是認可你的。”皇帝說著轉向楊坡,繼續說道,“中太尉,你認為朕所說的可是在理?”

    楊坡當然清楚自己不排擠丁式程的原因,皇帝的問話其實君臣之間是心照不宣:“那是自然,外太尉智慮忠純,臣欣賞的正是這一點!”

    如此甚好!”皇帝微笑著對丁式程說道,“連楊卿都沒說什麽,丁卿又何必掛印請辭?”

    丁式程眨巴雙眼,還欲再說些什麽,卻見上禦史周沐跪在了自己身旁,朗聲道:“臣周沐,上書陛下,彈劾外太尉丁式程,望陛下詳查!”

    小黃門李亦德從周沐手中接過奏本,遞到了皇帝手中,皇帝將奏本放在一邊,臉色有些不悅,問道:“奏本朕一會再看;周卿與丁卿同為國家梁柱,有什麽直言就當麵說吧!”

    周沐雙手一拱,說道:“臣彈劾丁太尉大肆操辦壽宴,並在壽宴上與京城、邊關大臣、將領醉酒酣飲,逾越禮製,不僅違反高祖立國之時就定下的‘禁酒令’,更是有拉攏大臣將領、結黨營私之嫌!”

    周沐說得頭頭是道,把問題說得很嚴重;不過皇帝心裏卻是明白的,壽宴上飲酒作樂那是人之常情,而且丁式程位居高位,巴結他的人很多,所謂的“拉攏大臣將領、結黨營私”就有些上綱上線了。

    丁卿,周卿彈劾你的問題,你可認否?”皇帝微笑著問道。此刻他明白周沐彈劾丁式程不是要趁機拉他下馬,而是在計劃著其他什麽事情;聯係到方才丁式程自請辭官,這二人是否在一唱一和?

    皇帝發問,丁式程毫不猶豫地答道:“認認認,上禦史大人所奏之事句句屬實,臣全都認!”

    丁太尉,你可想好了,上禦史參你‘結黨營私’,這你都敢認?”中太尉楊坡陰沉著臉色說道。

    丁式程一拍腦袋,朝皇帝叩拜道:“下臣認的是‘醉酒酣飲、逾越禮製’,可不敢認‘結黨營私’之罪!請陛下明鑒!”

    朕明白了。”皇帝知道周沐和丁式程二人是在唱雙簧,“周卿,丁卿性情耿直、不熟禮法,說他‘結黨營私’朕還不相信他有這個膽子!既然如此,禦史監察院就以‘無視禁酒令’懲處吧!隻不過丁卿怎麽說也是當世的重臣,一下子免官去職未免顯得朝廷刻薄,周卿不知有何建議?”

    周沐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答道:“外太尉既然認了這個罪過,禦史監察院自然不會繼續追究;隻不過京城之內是不能再待了,臣建議外放!”

    外放?”皇帝沉思了一會兒,目光落到下禦史白德虞身上,“白卿,可有合適的職務讓丁卿擔當?”

    白德虞躬身致禮道:“外郡之中,郡守並無空缺,郡丞、司馬倒是有幾個空缺,若是陛下有心,容臣回去查一查。”

    皇帝擺擺手,又看了一眼大將軍張師起,問道:“張將軍可有什麽建議?”

    張師起上前一步,朗聲道:“臣知道的都是軍職,臣聽聞外太尉原本就是以作戰勇猛聞名的武將,故臣所薦……丁大人可轉任臣剛剛卸任的胡騎將軍!”

    胡騎將軍?”皇帝心中盤算了一下,讓丁式程回複武職也算是人盡其才,但他當年將丁式程放在外太尉的這個位置上原本為的是占據此席,好日後安排中意之人上位。丁式程離開了,他又找誰來填補外太尉這個空缺呢?

    陛下,臣以為此事不妥!”楊坡奏道,顯然他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利害,“外太尉隻不過犯了一點小過而已,壽宴上飲酒過度這事放在民間也是稀鬆平常。周禦史抓住此事彈劾大臣,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了!”

    話可不能這麽說!”左丞相崔正跳出來說道,“越是位高權重的大臣越要守禮守法、為天下人表率;今日丁太尉借著壽宴可以醉酒酣飲,明日哪一個郡官縣令就敢以祝壽為名收受賄禮,朝廷風氣就是這樣一點點敗壞的!所以此風決不能長,而要殺住此風,就必須小懲大誡、明示天下!”

    皇帝聽言,知道崔正是在與楊坡抬杠,但理由說得倒是冠冕堂皇,找不出什麽反駁之詞;更重要的是,丁式程自己似乎去意已決,他再多番維護也不過是徒勞而已。

    左丞相之言深明大義,臣等附議!”右丞相東郭棠、上禦史周沐、下禦史白德虞以及廷尉卿張士信紛紛表態道。

    楊大人,下臣也自知不妥,大人的拳拳之意下臣記在心裏了,也請大人勿再為我求情了。”丁式程對楊坡說道。楊坡眉毛一皺,沒有繼續說什麽。

    既然如此,那就讓丁卿轉任胡騎將軍吧!至於調令如何寫,請丞相府、太尉府和禦史監察院多費些心思吧!”皇帝說道,接著又問白德虞:“白卿此次入宮,應該不是也要為禁衛軍大營中那些人求情、或者彈劾丁卿吧?”

    周沐和丁式程起身站到一旁,白德虞上前拜道:“下臣此來,是要向陛下推舉一批地方上能力出眾、官聲斐然而又清廉自律的官員。名單呈上,還請陛下過目。”

    皇帝結果白德虞遞上來的名單,上麵推舉的都是些諸如縣令、郡丞一類的基層官員,大部分是寒門子弟出身,沒有強大的家世背景支撐,都死靠著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上來的、知實務的官員。翻到最後一頁時,名單上的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安西將軍周綽。這是一個皇帝想委以重任的人,卻一直找不到機會調入京城,周綽也正在老去,如果再不能任用,恐怕真的要凋落在西陲邊關上了。

    皇帝合上了白德虞的奏本,心裏知道了周綽完全能夠勝任外太尉的角色,但此刻他沒有表現出異常的神色,因為他知道要實現自己的目的,崔正和楊坡是兩隻最大的“攔路虎”!

    白德虞的匯報完事情之後,大將軍張師起上前奏報道:“臣今日與犬子一道入宮,是向陛下請罪來的!”說完向張忌傲瞪了一眼,張忌傲立刻乖乖地在他身邊跪下。

    犬子身為朝廷命官,不懂禮儀法度,私自調動禁衛軍行‘封閉四門、搜查京城’的悖逆之舉,已是死罪一條!故臣今日帶他入宮,是想向陛下求個死罪,臣自知有管束不周之責,也請辭大將軍一職!”說罷張師起將朝冠脫在地上,摁著張忌傲的腦袋向皇帝叩拜;執金吾梁尉章見狀,也拜伏在一側。

    皇帝連忙起身,將張氏父子二人以及梁尉章扶起來,朝在場的眾臣宣布道:“封閉京城四門、搜捕不法之徒是朕親自下達給張愛卿與梁愛卿的,絕非他們二人私自行動!給他們的聖旨上蓋了玉璽而沒有知會丞相府,朕知道於製不合;但整肅京城內外迫在眉睫,朕不得已隻能如此行事。此事是朕授意,與二位愛卿無關,若是要罰,就罰朕吧!”

    眾臣聽言心中一驚,紛紛跪拜道:“臣等惶恐!豈敢怪罪陛下!”

    既然如此,那諸位卿家也就不要怪罪光祿卿與執金吾了!”皇帝說道,轉而又問廷尉卿張士信道,“廷尉卿今日與諸公一道來覲見,可是有什麽緊急之事?”

    張士信上前奏道:“臣聞禁衛軍大營之中扣押了千餘名‘不法之徒’,臣入宮向陛下請求將甄別他們身份之事交予廷尉府主理、京兆府協辦,盡快篩出身上背負案件之人,釋放清白之人,以安京城百姓之心。”

    皇帝點點頭,說道:“此事朕本就屬意由廷尉府和京兆府協同辦理,既然你入宮請命了,朕自然照準。執金吾、光祿卿,你二人與廷尉卿先下去商議具體操辦的事宜吧!”

    臣等告退!”張忌傲、張士信和梁尉章三人領命便退了出去,張師起也捧著朝冠退出了禦書房。此時禦書房裏就隻有“六公”與皇帝繼續議事。

    陛下,昨日之事實在不妥……”楊坡剛提起此事,皇帝臉色頓時一變,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楊坡心中一凜,已經在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臣也覺得不妥!”楊坡不說話了,崔正卻接下了話茬:“自前霄動亂時,京中富貴人家為求自保,多蓄養武士、門客和奴隸,多年來已成風氣,想一時半刻糾正過來,恐怕會遭到他們的反撲!”

    皇帝冷哼一聲,說道:“難辦就不辦了嗎,還是有其他隱情?諸公老實跟朕說,你們府中、或者親眷府中可是有什麽人也被關在禁衛軍大營?”

    這個問題一問,禦書房內的氣氛頓時僵住了。周沐、白德虞、丁式程在京城沒有什麽勢力,與京城的權貴往來也不密切,他們三人自然沒有什麽;東郭棠和崔正家大業大,子弟中免不了有些違規違法之舉,東郭氏和崔氏一族中被抓扣的門客、護院自然不少;楊坡在京中的門生故吏不少,“清流”中的官員私蓄武士、奴隸者也不在少數,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不小的麻煩。

    東郭棠首先拜道:“臣家族子弟中是有門客、護院被抓扣的,臣也不相信這些人都是身世清白之人;昨日陛下命禁衛軍扣下這些人,臣心中雖然忐忑,但若能從中查出不法之徒,對於東郭氏一族、對於京城來說,都是好事!故,臣支持陛下的決定!”

    臣等附議!”周沐、白德虞和丁式程三人說道。

    崔正和楊坡心知東郭棠這是主動“授人以柄”的行為,但當前的局勢麵前,他們也無可奈何,便也先後表達了“附議”。

    如此甚好!”皇帝劉彥釗滿意地看著六人,心裏痛快萬分,登基這些年來,他還是第一次“降服”了這些人,第一次主導了完成一件大事,而且讓他們挑不出什麽刺兒。

    諸位愛卿為國操勞、甚是辛苦,如果沒有其他什麽事情了,就各自回去吧!”皇帝大手一揮,下了逐客令。

    六人麵麵相覷,紛紛告退。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皇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令小黃門李亦德叫回了周沐;而左丞相崔正心中憋悶無比,還沒走出宮門便轉入後宮去找太後了;東郭棠則徑自朝尚書台走去,打算找閑養其中的崔憲、東郭旭和柳萬乘聊聊天;其餘楊坡、白德虞和丁式程三人則各自回府,思考著朝中局勢的變化。

    禦書房內,皇帝與上禦史周沐君臣二人仍在議事。皇帝問:“上禦史,你與朕講真話,今日你與丁卿是否是在一唱一和?”

    周沐躬身拜道:“陛下銳眼,臣等不敢欺瞞——確實如此!”

    皇帝繼續問道:“丁卿這個外太尉做得好好的,為何要請辭?”

    周沐微微一笑,回道:“陛下的恩寵對於丁大人來說,何嚐不是一種負擔!他本是武將,舞刀弄槍才是他的本職,舞文弄墨就一竅不通了;更何況太尉府一向由中太尉把持,陛下將丁大人安插在其中,隻是讓他徒生髀肉之歎!”

    劉彥釗點點頭,說道:“也難怪,朕看他對於出任胡騎將軍之事,似是樂意之至!但如此一來,外太尉一職不就空出來了麽?”

    陛下!”周沐低聲說道,“有了空缺,才能有人補缺!陛下正好借此機會,將心中屬意之人提上來!”

    皇帝看了他一眼,歎氣道:“如果朕真能心想事成,那左丞相就不是左丞相、中太尉也就不是中太尉了!朕這一次有意立威於百官、震懾天下,也不知禁衛軍大營裏,能抓住他們多少把柄?”

    周沐站在一旁靜靜聽著,不發一言。皇帝想了一會兒,意識到這個話題對臣子講有些不妥,便又說道:“秦驤此子仍在禦史監察院中羈押嗎?朕倒想見見他!”

    終於一百回了!可喜可賀~~~撒花~~~更高興的是今天沒有斷更~~~再撒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