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緊張，肯尼，得到這位大人的拜訪是你的榮幸。你應該把眉頭舒展開來，高興一些才對。”赤蠍冒險團的紅頭團長握住一顆照明用的發光石，和手中提著武士刀的灰鬥篷男人站在一起。他藍色的眼珠平和地看著麵前名叫肯尼的下水道乞丐，順手從身上摸出一枚銀色的錢幣抬起手臂用大拇指彈給後者。

    肯尼沒有像他上次見到烏爾斯時那樣和其他乞丐待在一起。

    今天的他單獨抽時間來到城中這一段平時不會有人來的下水道區域，看著丹伯特賞給自己的東西兩眼一亮，趕緊彎下腰捧著雙手接住那枚銀幣。

    沃恩斯在上……不對，財富之神曼寧……也不對，應該是幸運女神拉克莉。

    讚美幸運女神。他滿懷欣喜地心想。

    “好了，肯尼，我想你的心情這會兒一定非常愉快。”丹伯特將乞丐麵對銀幣的反應看在眼裏，適宜地出聲提醒對方差不多該談正事了。

    名叫肯尼的乞丐把銀幣放進自己髒兮兮的衣服裏收好，精細的眼光再多打量赤蠍團的紅頭團長，及其身旁那位沉默不語的灰鬥篷武士一眼……

    嗯，武士……這位大人的身份應該是一位武士吧？無論東方的武士還是翡翠海灣沿岸地區的武士，畢竟他手裏提著武士刀，尋常的戰士可不常用這種來自遠東之地的異域武器。

    除此以外，他的身份地位必然也不低，否則丹伯特不會對自己說“得到這位大人的拜訪是你的榮幸”這句話。

    乞丐肯尼再度在心裏暗想著，然後迎著丹伯特的目光點頭如搗蒜：“請提出您這次想要知道的東西吧，丹伯特大人。您問題中的答案便是我追尋的真理，倘若我知道的話。”

    “嗬，話術技巧學的不錯，是貧民區的哪個三流詩人教你的嗎？”丹伯特聽著他口中蹩腳的言語修辭手法忍不住一笑，“那麽先說說看，貧民區最近有什麽動靜？”

    “欸，好的。”肯尼毫不猶豫地答應。

    他雖然是一個居住在下水道裏的乞丐，但白天的時候還是經常有到地麵上活動，每日的工作是替丹伯特在城中收集坊間街頭的流言傳聞，有點像不太專業的情報販子。

    轉了轉眼珠，花了一兩秒時間稍微回想和整理自己的所知，並組織好語言，他隨後告訴丹伯特：“貧民區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什麽大的風浪。荊棘小隊幾天前從廢棄空屋搬到了大人您所在的富人區或許值得留意，但這個消息想必您早已得知。”

    “自然。”丹伯特微笑，“還有呢？”

    “還有就是巨魔……”

    “戈夫多的死也是上個月的事了，冒險者圈子早已人人皆知。”紅發男人打斷他的廢話，“所以除了這兩件事？”

    “額……那就，沒有了。”肯尼搖了搖頭，“畢竟如您所知，貧民區實際上就是這樣這樣死氣沉沉，盡管這兒表麵上看起來每天都熱熱鬧鬧。”

    “說的也是。”

    丹伯特點一下頭，側目看看身旁的灰鬥篷武士。後者的麵容和雙瞳遮掩在兜帽下，無法與紅頭團長交流眼神，不過帶著某種示意將他手中那把與鄂洛坎修特之刃一模一樣的武士刀輕輕抖動一下。

    赤蠍冒險團的這位團長閣下領會到了這種細微的動作中所暗示的意圖。

    他隨即帶著遺憾輕歎一口氣。

    “那麽，末日在上。”然後再從身上摸出第二枚錢幣輕輕拋給肯尼。

    那枚圓形的金屬在發光石的亮度中折射出黃金的色澤。乞丐的眼珠子幾乎要從眶裏彈出，趕忙拿出比剛才接住銀幣還要謹慎和認真的態度，佝僂著腰去接穩落進自己手裏的金幣。

    丹伯特每次來下水道找他時都會賞他些錢，他心說這位紅頭團長這次的打賞更是比以前還要慷慨，不像上回那個跟年輕人在一起的老頭子和自己聊了那麽多話才給了三枚銅幣，最後還抽出短劍狠狠威脅了自己一通。

    也許自己再努力多攢點錢，今後有機會過上富人的生活？

    要知道他其實是個很能忍耐和吃苦的人，手中的積蓄實際上已經夠買幾餐白麵包吃了，隻是他舍不得。

    於是肯尼感激著看著丹伯特，輕咬著牙堅定地回複：“末日…在上！”

    這是他與紅頭團長的暗號，既是結束碰麵的意思，也代表某種鮮為人知的信仰。

    說完，乞丐帶著喜悅的心情轉過身，準備沿來時的路返回下水道中一個自己所知的小角落裏去把銀幣和金幣藏好。

    在缺失法律保護的地麵之下，有錢的乞丐比在地麵上的時候更可能被沒錢的乞丐們聯手襲擊。

    美好的希望在他的內心深處悄然萌芽——然而灰鬥篷的男性武士毫無征兆地從丹伯特的身邊往前殺出一步，手中的武士刀噌一聲出鞘，拉出一條鋒利的弧線將他的身體從脖頸的位置一分為二。

    名叫肯尼的乞丐什麽都沒有反應過來，頭顱升空的時候還在臉上保持著歡愉的笑容，無頭的屍體砰一聲撲倒。

    灰鬥篷武士隨手振去刀刃上粘到的血，武士刀在他的手裏行雲流水地歸回刀鞘。

    丹伯特跟著慢步過來，麵無表情地俯下視線瞧瞧這個倒黴鬼的屍體，聽見旁邊的暗河噗通一聲落進什麽東西，爾後聳了聳肩隨口牢騷：“您剛才處理掉了我手下的其中一個眼線呢，使徒大人，雖然這個眼線對於我們那份計劃的整體進程而言實際上也沒多大價值就是了。”

    “但這個家夥有可能偷聽我們接下來的談話，殺了他是穩妥的做法。”灰鬥篷的男性武士回轉過身，終於開口從他頭上的兜帽之下說出了他來到這裏的第一句話，“而至於你，丹伯特……”

    “我還有什麽能為您效勞的嗎？”紅發的赤蠍團長保持自己話中以示尊敬的人稱用語。

    “身為明麵上的棋子，你的表現不夠完美，但一直以來做得還算不錯。”

    “承蒙您的誇獎。”

    “不過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和你的赤蠍冒險團不必再把自己當做高調的誘餌去誤導我們的老對手了，因為棋手與棋手之間的直接博弈不久後即將到來……如果我們的計劃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