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招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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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怎麽回事?有人打劫嗎?”三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客棧,前麵兩人都是沉默不言,雲懋卻是忍不住了。
這整個客棧裏的桌椅、杯盤都是翻倒在地,滿地的狼藉,而這客棧裏,夜風穿堂而過,已是沒了人息。
“我們來晚了一步。他已是來過了。”聞歌的臉色有些沉鬱。
“不必太過擔心,樓湛既能將呼延墨封印在那石棺中百年,隻怕也不是個簡單的,未必就有事。”顧輕涯見她神色,忍不住開口安慰道。
“嗯,他們確實無事。”聞歌將手從那翻倒的桌椅上移開,輕輕點頭,語調卻很是平淡篤定,卻是又引來了顧輕涯狐疑的一瞥。
“那現在要去追嗎?”雲懋問道。
“自然要追。”聞歌應得理所當然。
“你確定了那鳳銜珠定與他們有關?”顧輕涯皺眉問道,“還是……你有別的原因?”
“自然是為了鳳銜珠。還有……姑娘我雖不喜歡管閑事,但偶爾也會善心大發,替天行道一回,好吧?”本以為這些年行走江湖,悲歡離合見了多少?別說她沒有心,即便是有,也早該硬了、冷了。可有些事情,一旦觸及到她的軟肋,她還是會忍不住,哪怕明知是蠢,是傻,還是想要管上一管。
“唔。這還算有些人味兒,果然是近朱者赤啊!”雲懋笑嗬嗬道,不忘捧自己一回,這姑娘前幾日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呢,有這樣的轉變,自然是有他雲少俠潛移默化的原因。
顧輕涯深深看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理由說服了,長長地歎息一聲,“那便去追吧!”
“說得容易。也不知是何時走的,咱們能往哪兒去追?怎麽追?”雲懋擰眉,潑起了冷水。
“這個不難。”顧輕涯卻一副全然沒放在心上的輕鬆模樣,“你們可還記得早前咱們還在商隊時,夜裏偷襲我們的人?”
雲懋與聞歌皆是疑慮地看向他,實在不知那事與今日這樁有什麽關係。
“那日,我不是施用了追蹤之術麽?雖然,讓他給逃了,而且還將那件衣袍也給扔了。可當時那香是我們滄溟島上秘製,當中摻了一味香,喚作‘纏骨’,一旦沾上體膚,便會浸入骨髓,七七四十九日,方會消散。”
“對啊!”顧輕涯還未說完,雲懋已經很是激動地喊了一聲,“小五的鼻子可是比狗還靈光,沒準兒還真能靠這個追蹤到那家夥。”提起那人,雲懋仍恨得咬牙。
可聞歌,卻是心有所感,望著顧輕涯,神色難辨。
而雲懋,激動了一回,這才覺得不對勁,“不對啊!我們不是再說要去追蹤樓湛他們麽?這跟那個人有什麽關係?”問出了口,雲懋便已是臉色大變,“難道樓湛便是當時那人?”
顧輕涯沉默著點了點頭,“不然你們以為我為何一見樓嫂子,便神色不對勁?自然是因為,我在她身上嗅到了纏骨的味道。”說到此處,顧輕涯望了聞歌一眼,隻是可笑的是,就是因為這個,這姑娘當時想歪成什麽了?
聞歌顯然讀懂了顧輕涯那個眼神的意味,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別過了頭去。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樓湛和樓家嫂子抓走那些青壯年男子,吸食他們的精氣,也算不得好人。難怪……他們竟能活到現在,靠的都是旁門左道啊?沒準兒,這從遠帝才是個受害者呢!”雲懋想清楚了這個,開始憤憤不平。
聞歌聽得也是皺眉,她想問,你知道什麽?明明是這從遠帝覬覦旁人的妻子,道貌岸然好麽?可是卻又不知該從何反駁起。
“好了,真相如何,終會清楚明白的。不管是為了找到鳳銜珠也好,還是替天行道也罷,咱們這一趟,終究是要走的,不是嗎?至於其他的,相信等到了時候,自然會清楚明了的。”誰是誰非,誰是受害者,誰是罪魁禍首,或是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執念,自會清楚明白。
靠著顧輕涯那個傳說中比狗還要靈的鼻子,他們三人到了沙海以東,一個名為“翠羅”的小鎮。聽這名字,便覺得周身沁涼,即便身處這漫漫黃沙之中,也覺得好似置身於綠洲之中,通體舒泰。
這翠羅,確實是一方綠洲,一汪鴻泉養育了這小鎮裏淳樸的幾百鎮民。往日裏,也算得安寧祥和。
誰知,這一日,聞歌他們三人踏進這小鎮時,便覺出有些不對。鎮上幾乎沒有人,落腳處,全是黃白色的紙錢,哀慟的哭聲籠罩在翠羅的上空,白紙飄飛,幾戶人家麵前,皆是掛起了白綢,招魂幡高懸。
這是在辦喪事,還不隻一戶人家在辦喪事。可是,一個平靜安寧的小鎮,怎麽會旦夕之間,死了這麽多人?
幾人斂目相望間,都是攏著眉梢。雲懋與顧輕涯點了點頭,便快步而去,顧輕涯與聞歌駐足原地,抬頭看白紙翻飛,前麵一戶人家,大抵是死了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母花白著頭發生生哭得暈死在那兒,那不過妙齡的兒媳婦已經守了寡,似是無知無覺般跪在靈前,任憑旁人如何叫喚,也沒有半分反應。身旁,還在繈褓中的稚兒扯開了喉嚨哭嚎,不知是餓了,還是知道了從今往後,將會是個沒爹的孩子,可是,無論他哭得多麽大聲,也沒有喚來他母親一眼的回望。
此情此景,讓人有些心房發緊,聞歌輕輕皺起眉來,顧輕涯歎息一聲,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正思慮間,方才走開的雲懋回來了,臉色有些難看。
“打聽到了。這鎮上一連數日,都有壯年男子慘死家中,死狀便與早先商隊裏失蹤的那些一樣,屍身幹癟,是被人吸盡精氣而亡。”
其實,早在看見這鎮上的慘狀時,他們便都已有所猜測了,如今,不過是確信了罷了。
一時間,幾人都是沉默,氣氛有些凝滯。片刻之後,才聽得顧輕涯清雅的嗓音打破了沉寂,“他在與呼延墨打鬥時,雖是得以逃脫,但呼延墨有多強,我們都清楚,他怕是受了傷,隻怕還不清。”
“所以,他才需要更多的精氣。”聞歌神色也沉凝下來,然後掉頭望向顧輕涯,問道,“他現在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