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花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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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窈在何處?”經由這兩人的對話,聞歌也才想起這一茬,目光在小小的茅草屋了逡巡了個遍,卻沒有瞧見舒窈的身影,不由狐疑地蹙起了眉心。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她確信沒有看見樓湛走進來,偏偏他卻在這裏。她也確信舒窈沒有出過茅草屋,可這目光所及之處,卻不見了她的蹤跡。

    “我們也分別見過樓湛和舒窈幾次了。你幾回見他們同時出現過?”顧輕涯緩緩踱到她身側,與她一同看向那茅草屋中對峙的兩“人”。

    “你……什麽意思?”聞歌自然聽出他這話別有深意,扭過頭,眉心緊蹙地看他,麵色狐疑。

    顧輕涯沒有回答她,隻是眯眼微微笑,將目光投注在樓湛與呼延墨身上。

    “既是如此。那你便去死吧!你早該死了。”呼延墨猙獰扭曲著臉色,嘶吼道,黑煙卷起,如同一柄巨大的劍,朝著樓湛胸口處疾刺而去。

    樓湛本就受了傷,如今也是勉力支持,見得這情形,隻得翻身狼狽的躲閃,但胸口處窒悶,一動便是氣血翻湧,腳步便顯得遲滯,偶爾,便會被黑煙掃中,身上的衣裳漸漸被割裂開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血,一點點滲了出來,將他身上那件暗青色的衣衫染成了血色。

    “樓湛不是呼延墨的對手,這麽下去,隻有一個死。”聞歌皺眉道,扭過頭去,卻見顧輕涯也好,雲懋也罷,都是沉默地看著,沒有半點兒插手的意思。她知道,他們師兄弟二人都覺得樓湛死有餘辜,所以才有了此時的袖手旁觀。不過……聞歌心裏卻始終有些不安,為著早前透過那幅畫看到的,屬於呼延墨,同時,也屬於樓湛與舒窈的回憶,雖然隻是短短的時間,但或許是因為那種即便是隔著時空,也能讓人感覺到得,春花爛漫一般的幸福太過濃厚的關係,聞歌總覺得這當中或許另有內情,甚至是情有可原也說不定。

    “等到呼延墨殺了樓湛,你們覺得,他可會放過我們?”聞歌的聲音沉冷了些,引得雲懋一愣,而顧輕涯扭頭看她,那雙眼,銳利深邃,好似能一直看進她的心裏。聞歌咬牙扭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罷了,要讓這師兄弟二人出手,怕是不易。自己不該依賴他們,從前,隻她一人,她不也一路無恙地走過來了麽?

    想到此處,聞歌袖中紅線已是射出,碰到雲懋布下的那層結界的刹那,已是硬如鋼針,雷電之力透線而出,“啪”一聲輕響,那結界裂開了一道口子,而就在那短短的瞬間,聞歌身形如影,已是從那道裂縫中穿了出去,手中紅線繞飛,便已朝著裹著呼延墨的那團黑煙掃去。

    “她想幹什麽?當真要救那個殺了多少人的樓湛麽?”雲懋不解又不忿地喊道,回過頭,卻見顧輕涯隻是皺眉望著一加入那兩人混戰之中的聞歌,眉心輕鎖,臉色沉鬱,不知在想些什麽,平日裏清澈恍若夏日晴海的眼似是突然疾風驟雨,暗潮翻湧起來。

    “呼延墨!”手中紅線疾甩而出,暫時阻住了那團黑煙的攻勢,“即便你果真與樓湛有什麽仇怨,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如今,你既已死了,便該放開、放下。”

    “放開?放下?”呼延墨冷笑,“朕因他,痛失所愛,英年早逝,還被他封印在棺中近百年,不得解脫,換做你,能不怨不怒?能放開?能放下?”

    “是你覬覦舒窈在先,舒窈本就是樓湛之妻。”聞歌不是不知情的人,雖然隻看了個開端,但故事的發展,她幾乎能猜到。

    “所以,他才更該死。”呼延墨更是扭曲了容顏,袖手一揮,那黑煙撲漫,聞歌不得不偏頭閉眼,被硬生生朝身後推了兩步,她手中撚起訣抵抗,手上壓力卻是驟然一撤,身子往後一個趔趄,那黑煙便已迅疾地越過她,朝她身後卷去。而她,在往地麵栽倒時,便已被人拉進了懷裏,“嘭”的一聲響,她卻沒覺得痛,因為身下墊了個厚厚的肉墊子。

    反倒是她身下那人痛地皺了皺眉,她撐起頭來,剛好瞧見他那一瞬間的皺眉,隻是目光相觸,她不及問出,便已聽得他問道,“怎麽樣?沒事吧?”

    將複雜的眸色盡數斂在眸底,她搖了搖頭,被他扶著從地上站起。“嘭”一聲響,這回卻是樓湛被呼延墨從半空中掃落下來,狠狠撞在了牆壁之上,滾落下來時,一道刺目的亮光從他體內射出,待得他翻滾到地麵上時,他的身體裏突然又滾出了一個人,居然是……

    聞歌驚得黑金色的眼瞳大睜,就連呼延墨舉起來,正準備再給樓湛致命一擊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之中。

    地麵上的兩道人影在能動的刹那,便是轉頭往對方看去,四目相對的刹那,那兩雙眼,都驀然紅濕了。

    方才從樓湛體內射出的那道亮光慢慢浮至半空之中,卻是一顆泛著光暈的珠子,被包裹在一朵花般的光暈裏,整個茅草屋都被那光映得通亮。隻是,隻一瞬間,那花似是綻放到了極致,花瓣舒展開來,而後,突然便驟然頹敗了,整朵花都如齏粉一般散落了,而那顆珠子便也如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光亮隕滅,“啪”一聲,毫無生命力地落在了地上,剛好滾落在了聞歌的腳下。

    聞歌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緩緩蹲下身,將那珠子撿起,“這就是鳳銜珠了?”她似是在問,更像是在答,握住那顆珠子的刹那,有些回憶借由肌膚的相觸,湧入了她的腦中,頃刻間,雙目霧濕,那滴如珍珠般晶瑩的淚珠不堪重負,從睫毛上墜落,剛好掉在她手中那顆珠子上,被激得粉碎,四散在四周乍然的黑暗中。

    “這是……彼岸花開?”雲懋也終於回過神來,望著那地麵上正奮力地朝著對方爬去的兩人,心中震撼,不敢置信。

    聞歌沒有問,有些事,她看得比他們清楚。

    顧輕涯上前一步,在聞歌麵前緩緩蹲下,望著她霧濕的雙眸,斂下眸色,沉聲道,“弱水有花名彼岸,煉燦緋紅如血,葉生無花,花開葉落,花葉生生相錯不得見。因著彼岸花開,他們活到了現在,共存一體,卻再不得見,這究竟是上蒼的仁慈,還是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