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被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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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手指點在羊皮卷上暗河所在之處,“說是暗河,其實也隻有這山底短短一段。隻要淌過了這一段,那就不成問題了!”
聞歌卻攢起了眉心,“就算隻有這一段,你確定能淌過去?那必須泅水過去的!而且之前你想無聲無息到這山底,必然要使用法術,可是你也看到了在這鬆陵鬼域,一使用法術就招來一堆陰魂不散的惡鬼,還怎麽無聲無息?”
聞言,顧雁遲也不由斂起眉心,他原本的打算是以式神化魚,駝他到山底處,施上障眼法,再求一個快字,也問題不大。但是聞歌的意思他也明白,他們之所以走暗河,就是不想驚動那些鬼兵,求的是穩妥,那他之前的打算卻是不能了。“既然如此,那就從一開始就泅水過去!”
聞歌和雲過都是瞠目結舌地看他,好像他瘋了似的,“你不是怕水?”而且從他在水裏方寸大失,險些將她也勒死的狀態來看,那可不是一丁點兒的怕。
“隻要能找到讓我在水下能正常透氣的法子,應該就沒有問題了。這樣的法子,應該是能找到的,對吧,雲過?”窄長的黑眸落在神色怔忪的雲過麵容之上,聞歌也隨之轉了視線,望向的卻是雲過腰間的乾坤百寶袋。
“你真的可以?”聞歌挑眉,與顧雁遲四目相對。雖然她覺得如果真能找到那個所謂的法子,應該是沒有大的問題,而雲過那隻乾坤百寶袋裏自有乾坤,說不準還真能將這樣的法子手到擒來,可是,她需要確定。
“嗯。”顧雁遲點頭,微微笑著,背在身後的單手有兩指交錯輕彈。
“不行!小遲,除非是有傳說中的龍淚,能夠在水中結起結界,將水完全隔絕在外,否則就算你能在水裏透氣,也得浸在水中,那樣你會受不住的!”雲過卻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一開口就是反對,神色焦切。
“我能!”顧雁遲略略提高音量打斷他,在雲過惶然望來時,他仍是從容地回視,那窄長的黑眸幽深難解,但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堅決與篤定,“我可以的,雲過,你不信我麽?”
信,還是不信?那不是囫圇的一個字或是兩個字就能言明的,所以那個答案滾在雲過喉間,卻怎麽也沒法輕易地吐出,終是化為了一記無奈的歎息,“我好像帶著一顆避水丹!”
“我就知道,有你在,什麽都不缺!”顧雁遲揚起手,用力放下,拍得雲過垮了一邊的肩膀,齜牙咧嘴地迭聲喊痛,他卻笑得更歡了。邊上聞歌不做聲地看著他倆,若有所思。
滄溟雲家位於東邊海中島上,四周都是水。所以滄溟雲家的弟子剛入門時,除了一些淺易的法術,另外一門必修的功課,就是泅水。雲家的弟子在法術上跟一直自稱正統的郇山劍派究竟誰高誰低暫不可考,但就泅水來說,他們認第二,怕是無人敢認第一。滄溟雲家的弟子都是水中蛟龍,水,是他們最好的朋友,而他們,跟水的親密就像是他們本就生自水中,當然,像顧雁遲這樣的旱鴨子,絕對隻是特例,是滄溟雲家弟子中一個非常美麗的意外!
所謂避水丹,不過是滄溟雲家研製的一種藥丸子,以多種水中藥石淬煉而成,服者在半個時辰內可在水中透氣,對滄溟島來說,沒什麽大的用處,平日裏也隻是束之高閣,隻在剛入門的弟子練習泅水之時,為防意外才會備上幾顆。聽好了,是用在剛入門的弟子身上的,所以,這會兒聞歌很詭異地上下瞄著再泰然自若不過的顧雁遲,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有忍住,“敢問顧少俠,入滄溟雲家多少年了?”
顧雁遲側頭瞄了她一眼,那雙看似無辜的眨巴著的黑金色眼瞳,還有那聲明顯太過抑揚頓挫的“顧少俠”,如果他還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那他就是比雲二還二的天下最二了!“我說聞歌姑娘,你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難道真的是所向披靡,天下無敵了?沒有遇到過解決不了的事,沒有遇到過害怕的東西,沒有遇到過比你強的人?不以己長,不揭人短,虛心自處,方是君子之道!”
“哈!我隻是一個小小女子,君子之道,與我何幹啊?”聞歌翻翻白眼,不客氣地反唇相譏,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卻也沒再繼續譏笑某人。
顧雁遲笑笑,轉而麵向寬闊的江麵,密密的暗夜籠罩中,那江水就像是張著血盆大口的妖魔,像是要將他吞之入腹。狠狠閉了眼,將那些恐懼幻化而來的臆想攆出腦海,他試圖笑得輕鬆,“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麽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出發吧!”話落,他攤開掌心,朝著雲過的方向。
雲過躊躇再躊躇,磨磨蹭蹭地從百寶袋中摸出一粒丹藥,臨到頭了,仍試圖勸阻,“小遲,要不……我們再想想別的法子,或許……”
顧雁遲的回答是直接將那粒丹藥劈手奪了過來,沒有猶豫地喂入唇中,咕嚕吞下,“走吧!這藥可是有時效的,耽擱不起!”話落,他一個縱身,先行躍入了水中。雲過和聞歌自然不敢再拖拉,連忙跟上。幾聲“撲通”之後,整個天地又靜謐下來,隻剩濃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暗夜無聲蔓延……
煉魔燈中的火取自窮途爐,不懼鬆陵原中煞氣籠成的鬼瘴,得來一線光明。但入了水,卻是沒有法子的,聞歌還在擔心到了水裏兩眼一抹黑可怎麽好,就見著雲過不知何時捧了一隻銀光貝出來,這是海中一種特殊貝類,據說是斂月華而生,殼中所出的月香珠雖不比東珠南珠碩大光美,卻是內斂珠華,流光溢彩,若是夜晚和水中還能如夜明珠一般發出幽幽銀光,價值連城。隻是這種珠產在深海之中,十分難得,市上很難得見。雲過手中所捧那一隻可不算小,怕是也有十年以上的年頭,隻見貝殼一張一合之間,如月華般柔和清冷的光透了出來,將他們周遭籠住,雖然可見範圍不大,卻也不至於什麽都看不見。聞歌心想雲二這隻乾坤百寶袋可真是好東西,還不知道藏著多少寶貝,改日一定要趁他不備,搶了來好好瞧瞧,這會兒卻是該誇誇他的。誰知,卻忘了在水裏,堪堪張口,嘴邊便是咕嚕嚕嚕一串泡泡。不想嗆水,聞歌連忙閉了嘴,朝著雲過豎了豎大拇指。
雲過卻是理也未曾理她,隻是神色略帶焦慮地看著他們兩人中間,顧雁遲的所在。聞歌撇了撇嘴角,嗬!誇他他還不領情了!顧五能有什麽事?吃了避水丹,能正常呼吸,他倆還怕大意,一左一右將他護在中間,他還能傷了不成?頰邊有濕滑的物體逶迤而過,一條魚兒擺著尾跟聞歌來了個貼麵之吻,然後悠哉哉地遊遠了,聞歌視線隨著那尾魚兒回轉,卻不經意瞥向了一旁。卻見顧雁遲蜷縮成一團,青筋暴露,手足似在痙攣,她不由大驚,這可不是簡單的怕水之樣,反而像是在忍受什麽苦楚,那邊雲過已經朝他遊去,她驚訝之餘,也不敢多想,連忙遊了過去,兩人一左一右將他攙住。顧雁遲口鼻間似浮著一張透明的薄膜,那是產自避水丹的藥效,保住他可如陸上一般呼吸,可是,他這會兒的臉色卻是慘白中透著青,牙齒咯咯作響,渾身僵直,雙目死閉,似是已失去意識。聞歌驚駭地抬眼,那邊雲過麵色焦切地朝著她比了一個手勢,她點點頭,兩人連忙將顧雁遲攙住,順著河道,朝著上遊泅渡而去。如今已成騎虎之勢,他們隻能孤注一擲了。遊過暗河,進了鬆陵原,方是出路。
銀光貝明明滅滅的光亮中,雲過與聞歌拚命地劃動雙臂,朝前遊去。聞歌不知道遊了多久,隻知道不能使用法術,偏偏又還拖著顧雁遲沉重的身軀,她的雙臂從酸脹到慢慢的麻木,速度越來越慢,偏偏眼前窄長的河道朝著黑暗的盡頭無限地延伸,像是沒有盡頭。終於,就在她乏力的前一刻,麵前的河道有了些微的變化。眼前所見,卻讓她驟然瞠大了雙眸。鐵欄!麵前的河道居然被由上而下的鐵欄攔住了。想來也是,以韓定濤用兵之神,又豈會讓這河道成為鬆陵原的罩門。那鐵欄的鑄鐵隻怕是精心鍛造,曆經幾十年的水流仍然堅硬,隻有鏽跡斑斑,見證著它所堅守的曆史。中間的鐵欄斷了個可供一人鑽過的口子,斷口很新,隻怕是之前葉空禪和曲未濃所留。沒想到,他們先行一步,倒還真是對了呢,今日倒為他們省了事。聞歌給雲過指了指那個洞,又指了指自己,表示她先過去。雲過點了點頭,兩人便拖著顧雁遲又遊了過去,然後聞歌放開攙住顧雁遲的手,先從那個斷口鑽了進去,然後跟雲過配合將顧雁遲弄了過去,緊接著雲過也過去了。兩人不由鬆了一口氣,正準備拖著顧雁遲往河麵上掙,突然一陣腥氣襲入鼻端,一張血盆大口朝著他們的方向撲麵而來,黑影,瞬間籠罩了雲過和聞歌慘白驚惶的臉容……凶鱷!韓定濤居然在鐵欄的這一頭養了凶鱷,還不隻一頭。雲過腦中一片空白,無聲喊了一句,吾命休矣!而千鈞一發間,聞歌再也顧不得其他,雙指一扣,撚了一個訣,一股亮光從指間急射而去,穿透那隻凶鱷的腦門,血霧噴出,轉瞬被河水衝淡,聞歌腦中卻隻有一個詞閃滅……功虧一簣!
死命拖著顧雁遲上了岸,聞歌再也撐不住了,脫力地癱倒在河灘上,邊上的雲過也沒好到哪兒去,隻聽著粗喘聲此起彼伏。聞歌拚命吸著氣,想著方才那凶險的一幕,當真是生死一線間。可惜,這還沒完呢!剛才使用法術的後遺症這就來了,幾柄鋼槍抵在了頸間,聞歌望著那幾個身穿鎧甲的鬼兵,隻覺得腦門抽疼。再打一架麽?她手指剛動,便被壓住,是旁邊不知何時清醒過來的顧雁遲,隻是他臉色仍然蒼白,顯然還未恢複過來,四目相對,他朝著她虛弱地輕搖了搖頭,她知道他的意思,可是……束手就擒?就在掙紮的那幾個頃刻間,身邊有鬼兵已經叫道,“都尉,這裏又抓到幾個奸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