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論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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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郇山高足看來對這陣法果然很是了解,一路走來,都無驚無險。隻是這一路,兩人的臉色卻是愈發的精彩,追上來的顧雁遲三人自然也瞧見了,這隨處可見的頭骨,還有頭骨額間都殘留的印記,對視一眼,這當中隻怕還真有事兒。

    扯了扯顧雁遲的衣袖,聞歌揚了揚下巴,顧五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煉魔燈的幽幽光亮下,不遠處那閃耀著些許亮光的可不就是方才那隻鈴鐺的流光碎影中所瞧見的雪山麽?兩人對望一眼,悄然交換了一個眼色。

    “有人!”不知誰喊了一聲,電光火石間,果然瞧見一道灰白的影子在前方不遠處橫掠而過。可不就是有“人”麽?真沒料到,這鬆陵鬼域裏的人居然還不少,除了他們幾個,還有別人?那邊,葉空禪與曲未濃已經運起身法追了上去,聞歌瞄了顧五一眼,撇了撇嘴角,兩人略一躊躇,還是扯了雲過,隨後跟上。

    “可是岑師叔麽?”方才落地,前方那人又似急急起步欲走,葉空禪便也顧不得其他,便是高聲問道。

    那人腳步猝然一頓,那乍然僵滯的背影,還有那一襲雪白雪白的道袍……聞歌挑眉,可不就是郇山的標誌麽?難道……可惜,前麵那人也隻是停頓了那麽短短的一個頃刻,幾人不及反應,便已經騰空而起,手上拈起一個訣,往邊上一塊立石擊去。

    “小心!他在變陣!”雲過驚喊了一聲,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周遭原本靜默的山石像是陡然活了過來,穿插變動之間,將幾人兜繞住,而刹那間,那人早已不見了身影,而他們,依然被困住。

    著急忙慌地四處敲打查看,也沒有找著出路,一時間,幾人都有些泄氣,各個灰頭土臉。倒是聞歌一貫的隨遇而安,適應良好地往地上一坐,牽起嘴角,似笑非笑,“葉少俠,不知可能將你們郇山的淨衣之術傳授一二?你瞧我們這渾身狼狽的,若能像方才那位……師叔一樣,纖塵不染,豈非很好?”

    話中所含深意,葉空禪又豈有聽不出之理,當下隻覺得耳根燙熱,就連曲未濃也有那麽幾分的不自在,悄悄別過了頭。

    聞歌還在撇著嘴角,一隻手已經挾住她的手臂,將她一拎而起,瞪著眼,剛想發怒,就見著顧五揮掌輕拂,她衣上灰塵和髒汙眨眼盡去,怔愣間,那隻狐狸笑咧著嘴道了一句,“若說淨衣之術,卻不隻他們郇山會的!”話落,也不等聞歌反應,已經回過身,對著葉空禪也是笑著,黑沉雙瞳卻滲著絲絲涼意,“葉兄,看來,我們需要好好聊聊了!”

    事情發展到這步,葉空禪又何嚐不知,再沒有瞞下去的可能?當下,也隻能苦笑連連,心頭歎了幾聲罷罷罷,終是掀袍在邊上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頭上坐下,略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徐徐道來,“其實我們此次雖是領了東離國的皇命,到這鬆陵原來,為的是看能否找到問題症結,還這一處清明。但,我們其實還身負師門之命!”

    “是為了你們那位岑師叔?”這個不難猜吧?聞歌眨巴著眼,八卦的勁頭又上來了。

    葉空禪點了點頭,“我岑師叔剛在鬆陵之戰後不久,就領了師命到了鬆陵原,誰知,卻是一去不回,更是杳無音信!”

    “你的意思是,你們那位師叔居然在這裏……在這個地方呆了整整四十年?”聞歌滿臉的崇拜。

    “不過你們那位師叔到這裏做什麽?超度亡靈?”雲過緩過勁兒來,也湊到了聞歌跟前,兩人都是眼巴巴瞅著葉空禪,很是好奇……呃,好學!

    葉空禪端地整了神色,頗有幾分正氣凜然之態,“敝派肩負蒼生大責,鬆陵遭此大難,自是要盡綿薄之力的。”

    “哦。”聞歌點點頭,“然後你那位師叔就來了?說是來超度亡靈的,可我看這鬆陵鬼域裏的鬼卻不像是被超度了的樣呢!”

    葉空禪神色有些尷尬,沒有接話,邊上曲未濃輕輕蹙了蹙眉心。

    “不知令師叔可是獨自上路的?而且,既是失蹤了這麽些年,怎的到了現在才想起來要尋?”顧雁遲慣常的一陣見血,似笑非笑地瞅著葉空禪,雙手環抱胸前,修長的手指在手臂上百無聊賴,毫無節奏地敲啊敲……

    “依家師所言,當日確不是岑師叔一人上路的,同行的還有幾位執法院的師叔!一路上還有信傳回去的,最後一封信提到已順利抵達鬆陵原,之後,就再沒有一點兒消息了。至於為什麽現在才尋……”葉空禪吞吐著,話始終沒有說出口,倒是臉上的尷尬卻又更深了兩分。

    “這個我知道,這個我知道!”黑金色的雙瞳閃閃發亮,聞歌高舉了手,一臉的興奮,“那是因為那個時候他的師祖一輩在爭掌門之位,就算後來他的師祖爭贏了,可他的其他師叔祖、師伯祖還是不服氣啊,又一直明爭暗鬥來著。後來又是他師傅他們那一輩爭,他師傅當了掌門,他師伯、師叔又不服氣了……”

    “噗!”雲過憋不住,噴笑了一聲,眼角瞅著葉空禪師兄妹倆的表情黑沉如水,連忙輕咳了兩聲,將湧上喉間的笑意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說聲郇山自顧不暇就是了,聞歌姑娘偏還怕別人不夠清楚似的,說的這般仔細明白,專挑人家的傷疤戳呢!

    顧雁遲嘴角也忍不住彎了彎,“葉兄,令師叔一行是否都還在這鬆陵原,或是方才那人究竟是你諸位師叔中的哪一位,隻怕都還未可知。可以確定的是,其中定然有人在此處,而且還用上了這禁靈之術。卻不知所為何事,據顧某所知,這禁靈之術,可是郇山禁術,貴派門規言明絕不可用的!”

    顧五還算口下留情,說得很是委婉,但言下之意不就是他師叔在此用這禁靈之術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麽?其實,葉空禪心中又何嚐沒有疑慮?這禁靈之術既然是禁術,便自有其緣由,可是自家的事,卻赤果果攤開在旁人跟前,還真有那麽幾分不是滋味。

    隻是,葉空禪雖然心中也是猜疑,為了自家的清譽,麵上卻還是不得不繃住,“此事尚無定論,還需尋著師叔,問明前因後果才是!”

    “你那個師叔好像不是那麽想見你呢!”聞歌瞄了瞄周遭鐵桶似的將他們圍住的山石,撇了撇嘴角。

    葉空禪耳根又是一陣發燒,“諸位請稍等,葉某這就尋思如何破解陣法!”

    “葉兄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如大家一起參詳!說來,我們滄溟島與貴派也是頗有淵源,我們雲家第十一代家主與貴派十八代掌門赫連前輩倒甚是相熟!”顧雁遲嘴角仍是笑意涔涔,邊上,聞歌聽到此句,眼中掠過一絲笑意。

    葉空禪的臉色卻不是那麽好了,這樁事,他卻也是知曉的。當年赫連闕年少尚未接任掌門,曾在遊曆江湖時,結識了後來雲家的十一代家主雲落騫,並因此得了雲落騫贈書,贈的卻正正是郇山失傳已久的半冊術數典籍。隻是,細思顧五這話,卻總覺得有些別樣的滋味,這不是說他們郇山的術法,滄溟島都是了若指掌了嗎?

    顧五卻是管不得葉少俠想些什麽,兀自悠然自得。

    邊上看著兩人的聞歌忽然覺得有些哀傷,滄溟雲家與郇山劍派一般時候建派,可是人家至今才傳到十四代家主,郇山現任掌門卻已是二十二代了,實在是郇山內裏爭鬥太過,而像赫連闕這類隻坐了一年不到的“短命”掌門也並非隻他一個,更別說自赫連闕後,這些年郇山再未出過聲名赫赫之人,更談不上有如鬼刃之流的人才了。可惜,她跟郇山怎麽說也有些不解之緣,怎能不替他們哀傷呢?

    想到此處,聞歌很是惋惜,很是遺憾,很是哀傷的長長歎息一聲,引來顧雁遲和葉空禪古怪的一瞥。

    那邊,曲未濃卻已自行研究起了這陣法。“動為陽,靜為陰!”四下張望,除了靜默如斯的山石,連半絲風息也無,不由攢起了眉心,這陣法甚是古怪!郇山陣法多為太極兩儀所衍生,可此處,卻隻見得“陰”,不見“陽”。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雲過不知幾時走到他身畔,也是四處看了半晌,卻回了這麽一句。言下之意,有陰必有陽!他們沒找著,不代表沒有!隻是,換過來說,就算有,他們尋不著,那也是無濟於事!雲過斂了眉心,有些苦惱,可是突然兩眼發亮,轉向曲未濃道,“曲姑娘可聽過陰陽應象大論。”

    “你是說?”曲未濃先是眉頭一簇,想通之後,卻也是驚喜莫名,麵容仍是清冷,卻擋不住雙瞳乍然閃亮。雲過口中的陰陽應象大論出自醫家,可其“陰陽消長”之說卻甚是適用。想明白雲過的意思,曲未濃又四下打量了一番,並小心地挪動了一下步子,方才道,“我此處,是坤位!”

    “我此處,是坎位!”雲過也稍稍挪動了一下步子,然後指了某一處道,“此乃生門之位!”

    “生門之後,卻不見得是生路!”曲未濃歎了一記,仍未見鬆口氣。

    相比之下,聞歌卻甚是想得開,很是熟絡地一手挽了一人,“管它是不是生路呢,一直呆在這兒,那就是死路一條!”而後,衝著幾人諂媚地笑,“既然找著了生門,幾位,就托你們的福了啊!”誰讓她跟陣法這類東西,不熟啊,很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