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許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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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沒事兒。你別被這些血給嚇到了,真的隻是一些皮外傷!”韓錚扭頭一看淳於冉的表情,心裏暗叫了一聲不好,便是忙不迭道。
淳於冉卻是理也不理他,卻是接替了他的動作,將他身上那層血淋淋的單衣輕輕揭去。
但即便是再輕,因為那些血已經幹涸,單衣就緊貼在那傷口上,一動,便是扯著的疼。
即便是韓錚,也不得不咬牙皺眉,雖然強忍著沒有哼出來,但渾身的肌肉卻是繃緊了。
淳於冉卻不敢有半點兒的忍手,強忍著心疼,將那單衣一寸寸揭去,待得這項工作完成,不隻韓錚一身的冷汗,就是她自己,也是汗透衣背。
淳於冉剛剛鬆了一口氣,轉眼一看韓錚身上的傷口,眉心又是一個緊攢。
那胸口上,後背上,舊疤疊新傷,鮮血淋漓,麵目全非。
連忙取了備好的燒刀子,一寸寸替他將傷口清理了,這才上了金瘡藥,再裹上幹淨的布條。
她做這些時,很是專注,一直沒有說話。韓錚也是沉默著,隻是將渾身的肌肉繃緊,沒有哼上半句。直到她差不多將傷口包紮完了,韓錚才輕聲道,“阿冉!明日……你同我去個地方吧?”
“明日?去什麽地方?”淳於冉狐疑地挑起眉來。
韓錚回過頭,手伸出,將她微涼的手掌握在了手中,“你就別問了,隻管跟我去便是。”
“可是……”淳於冉心中卻還是有些猶疑,現在這樣的情形,南夏軍隨時可能打來,還不知元帥會有什麽部署,他們隨意地走開,怕是不行吧?
她心中的顧慮,即便不說,韓錚卻也都明白,不由笑道,“你放心吧!這事,我是經過父帥同意的。”
這麽一來,淳於冉總算是放心了,輕籲一口氣,點頭道,“好!”
淳於冉不是不好奇這個時候韓錚要帶她去什麽地方,她隻是性子使然,想著他不告訴她,自然有他的道理,至於去什麽地方,用不著問,明日到了,便也清楚了。
但是,淳於冉卻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帶她來這麽一個地方。
韓錚帶她來的,是山裏一個比較僻靜的小鎮,還未受什麽戰火的波及,倒還是一片祥和寧靜。一進了鎮,便覺今日鎮上很是熱鬧,鮮花處處,歡歌笑語。
淳於冉被韓錚牽著,在滿街的鮮花中穿走,直到一棵掛滿了紅綢的姻緣樹現於眼前,她才恍惚明白過來,今日是什麽日子。
六月六,花神節。
這本是南夏的節日,但鬆陵與南夏接壤,從前,沒有戰事之時,還常有通商和通婚,不少習俗就慢慢地同化了。
比如六月初六的時候,南夏的人尚花,便將花神生日的這一天作為節日,舉國都要大行慶典。
這一日,即便是武帝,也不會發兵的,也難怪韓錚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帶著她出來了。
到了這會兒,淳於冉明白過來,這才算是徹底放下了心來。
腳步一停,卻是就扯著韓錚站在了離那棵姻緣樹不遠的地方。
“幹嘛突然想到帶我來這兒了?”
“早前在娑羅城的時候,便聽他們提起過花神節。說是,在花神節那天,拜過花神娘娘的戀人,都會得到花神娘娘的庇佑,能夠兩心相許,天長地久,那時我便想著,今年的花神節,一定要帶你來拜過花神娘娘。”韓錚今日穿了一身便服,少了許多肅殺之氣,但這些日子的曆練,已磨礪了他的意誌,他仰首低眉間,多了的,不隻他身上的傷痕,還有那股沉穩的大將之風。
如今的他,真正堪為一軍之帥了,不負少帥之名。
淳於冉抬眼看著他,錯不開眼,嘴角微彎,笑意從眼角蔓延,直沁眼底。
“你信這個?”
韓錚回頭看她,目光專注,神色認真,“信!若是她真能庇佑我們天長地久,我為何不信?”
淳於冉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消逝,恍然明白了他的心思。片刻後,她才又勾了勾唇角,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然後,便是鬆開了韓錚的手,轉手跑走了。
韓錚喊也不及,張著口看著她拎著裙擺,像個孩子一般衝進了人群之中,又不由搖頭失笑,倒是從沒有見過她這個模樣。
離他們不遠之處,聞歌望著他們,嘴角卻彎起一絲悲涼的弧度,“真沒想到,居然是這個時候!”
頭一回,聞歌從韓錚身上拽下了那串銅鈴鐺,借由它墜入的那個迷夢裏,那個姻緣樹下贈與定情之物,花神像前互許終生的美夢,她曾以為,那必定是齁人的甜蜜。
卻不想,如今置身其中,才知道,那樣的甜蜜中,原來還透著徹骨的絕望。
韓錚跪在花神像前時,怕是真正想求的是上蒼的仁慈,人,隻有在無路可走的時候,才會想到求助神靈。花神節,別人過得是甜蜜,韓錚和淳於冉卻明知,天長地久,或許隻是一個奢望。
“你該高興才是。今日過後……我們就能回去了。”顧輕涯見她神色哀戚,不由勸道。
聞歌點點頭,咧開嘴笑道,“是啊!是該高興!”
至於韓錚和阿冉……他們本就是已死之人,又何必為了過去的事而傷懷?不管他們走到最後,有多麽的不得已,事實上就是後來的韓錚擋了她的路,他們是敵人!既是敵人,自己又何必同情他呢?
不!她才沒有同情他!她隻是為阿冉傷心罷了!
聞歌用力搖了搖頭,在心底說服自己道。
而那邊廂,淳於冉已經拿著那兩串銅鈴鐺回來了。
聞歌夢境中所見的那一幕贈銅鈴一般無二的上演,聞歌看著他們相攜進了花神廟,雙雙跪倒在花神像前,互許終生。
看著韓錚請花神為媒,看著淳於冉拋卻了矜持,請花神為證,立劍為鐵筆,劃地為庚帖,就在那花神像前,拜了天地,至此,淳於冉冠了夫姓,至此,可稱作顧輕涯口中的“韓夫人”。
若是換了早前,隻怕聞歌就要罵韓錚一句孟浪了。無媒無聘的,就這麽騙了淳於冉。可是,如今,置身其中,聞歌對於這兩人的心思,就算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也能揣摩一二的。
也許明天就要生離死別,如今,那些禮教,那些形式,還重要嗎?自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