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沒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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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錚點了點頭,沒有意見。“你說!”

    這個態度,韓定濤作為父親和上官,都很是滿意,臉色雖然蒼白,但神色卻很是欣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過喉,這才道,“前幾日,三郎出事時,子霖不是說了嗎?他是來給我們報信的。”

    韓錚神色一凜,繼而悄悄坐直了身子,“報的什麽信?”

    韓定濤這回看的對象變成了馮子霖,“子霖,你來說!”

    馮子霖默了片刻,才道,“我來報信,隻是想讓你們早做打算,不要再對陛下報任何的幻想,陛下已下了決心,鬆陵原,必遭劫難。”

    馮子霖的語調很是篤定,韓錚卻是不解地皺眉,“這是為何?陛下要的,不過是我父子二人的性命,給他便是。他若是不放心虎威軍,如今……幾場大戰下來,虎威軍早已不比從前,就算不能收編其他軍隊,那麽讓他們卸甲歸田也未嚐不可,就哪裏需要趕盡殺絕的地步?”

    事實上,這幾日,韓錚的腦袋可沒有閑著。經過護送百姓撤離這件事,他已經了解了乾帝的決心,但他也做了最壞的打算,至多不過解散虎威軍,然後,他們父子二人的項上人頭雙手奉上就是。

    他唯一擔心的隻有改如何向乾帝傳話、談判,還有就是擔心這數萬虎威軍對他父親的忠心,反倒會斷了他們的後路。

    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馮子霖冒死來為他們傳信,傳的卻是這樣的信。

    可是,偏偏,馮子霖也好,他父親也好,卻都這般鄭重其事?

    韓錚皺起眉頭,滿心疑慮。

    “如果陛下的目的果真隻是韓帥的話,自然是不需要。”馮子霖神色沉凝但卻認真地迎向韓錚狐疑的目光。

    “什麽意思?”韓錚這下,神色更是一凜。

    馮子霖歎息一聲,這才道,“南夏雖然地處偏僻的南疆,但卻多鐵礦、藥草,何況,這些年,南夏一直虎視眈眈,常年茲擾邊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陛下早就有了南征之心,可是,數次提起,朝中之人皆是反對。東離安定了太多年,又是富饒之地,燁京城那些人的骨頭就被燁京的風給吹軟了,他們都覺得,百姓安定富足,何必去掀起戰亂?又要籌措軍餉,要知道,一打起仗來,那每天花銀子可就如同流水了。國庫裏的銀子,他們替陛下惦記著呢!不打仗,哪怕是讓他們多多歡宴兩次也是好的。至於茲擾邊關也沒有什麽,不是還有邊關守軍,還有韓帥在麽?”

    馮子霖將朝局上關於南征之事一點點剖析,攤開在韓家父子麵前,韓錚皺著眉聽著,卻覺得心像是浸在了冰水裏,涼意徹骨。

    看來,還是他過於天真了。

    如同馮子霖所言,若是陛下的目的隻是他們父子二人,那以他們父子二人的性命為賭注,尚有斡旋的餘地,但若是這當中還摻雜進了南征之事,那虎威軍也好,鬆陵百姓也好,都隻是乾帝與朝臣角力的棋子,隻怕……斷無活路。

    不!也不是不可能!

    有那麽一瞬間,韓錚幾乎已經絕望了。但轉眼,想到一個可能性,他雙眸又是一亮。

    “陛下的心思,馮將軍是如何知曉的?”

    “這事……說到底,是揣摩聖意,自然都是我猜的。不過……八九不離十就是了。”

    馮子霖這話說罷,韓錚臉上便露出了一絲模樣,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沒想到,馮子霖卻是毫不猶豫就潑了他冷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不過……隻怕沒什麽作用。”

    韓錚皺著眉,剛剛冒出的一點希望又被毫不留情地掐滅。

    他想的是,乾帝要拿他們虎威軍,甚至是二十萬鬆陵百姓來說服朝野上下同意南征,那那些不願南征的人,自然便要想法子攔阻,隻要將乾帝的心思公諸於眾,也許,還能為他們爭取一線生機。可馮子霖卻告訴他,不可行?

    “燁京城中都是些什麽人?我能猜到的事,他們誰又猜不到?不過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都是在看風向,看陛下的決心,你要他們人雲亦雲可以,但要他們真正不顧一切與陛下對抗,還是為了虎威軍,和離他們十萬八千裏遠的鬆陵百姓……嗬!”馮子霖嗤笑一聲,“還是別做夢了。再說了,你別忘了,如今,虎威軍的身上,被安上了謀反的罪名,我來時,魏長亭已經奉了皇上的密令,全權接管了寧陽關守軍。要知道,寧陽關離鬆陵城,不過幾十裏的路程,而陛下以如今南夏叩關,虎威軍節節敗退為由,已是向寧陽關增兵十萬之眾,陛下下一步究竟要如何走,我們猜不到。可他隨時可以換棋,但一樣可以將虎威軍置於死地。”

    馮子霖的話很不好聽,但理卻是再正不過。

    到得這一刻,韓錚的臉色已經是非常之難看了。

    “那麽……馮將軍傳信給我們,說是讓我們早做打算,韓錚就要請教了,不知這打算該如何做?”韓錚心中一股邪火衝口而出,滿心的怨憤已再壓抑不住。

    “韓錚!”韓定濤皺眉喊道,“子霖是自己人,說話客氣些!”

    韓錚也知道,自己的語氣重了,畢竟馮子霖能冒險來為他們報信,這便是在燁京馮家與虎威軍之間做了選擇,韓定濤說的自己人沒有錯。

    韓錚深吸一口氣,和緩了一下神色,邊著馮子霖一拱手,道,“抱歉了!馮將軍!韓錚一時心中激憤難忍,但並非針對你的意思,冒犯了。”

    馮子霖連忙搖了搖頭,韓錚的心情,他不是不能理解,他起初得知之時,不也不遑多讓麽?所以,他不會生氣。

    “隻是,韓都尉所問的打算,我……”

    馮子霖話到此處,卻又是沒了下文。來之前,他根本未曾料到虎威軍已經陷入了這樣的危局之中,現在再言什麽打算,太晚了……

    其實這個事,他們哪裏又不知道呢?韓錚便也是沉默,隻一張臉,已是黑沉如墨。

    最後還是韓定濤不高興地打破沉默,道,“愁什麽愁?人不還沒死了麽?再說了,需要什麽打算?再壞的打算,至多不就是履行軍人的天職麽?”

    韓定濤此言一出,韓錚和馮子霖俱是一震,斂眉間,都是思索。慢慢的,有些原本的茫然與激憤都漸漸退為了平靜與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