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儉與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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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餓了,你就出去找些吃的吧!因為抱歉……我可能暫時還沒有辦法給你做吃的了。”顧輕涯捂著胸口,嘴角卻是輕輕牽起,衝著聞歌微微一笑。
聞歌卻被那一笑,笑得心口一悶道,“既然還沒有好,做什麽要逞強?現在好了,功虧一簣了吧?”
顧輕涯眨了眨眼,還是無所謂的笑,“沒有那麽嚴重!不過就是再多調息一會兒的工夫罷了。可你餓了,不是嗎?”
可你餓了,不是嗎?這麽一句輕飄飄,平淡淡,好似說的是今天天氣不錯的話,卻像是帶著莫名的力量,讓聞歌的心,驀然震顫。
顧輕涯卻在這時輕輕揮手道,“趁著天還沒黑,快些出去找些吃的吧!隻是……記得多找一些,咱們隻怕還得在這兒多待幾日了,另外……千萬注意安全。”
聞歌沉默著,目光幽深而複雜地看他,而他,卻並未如早前那樣出言逗她,反而是輕輕閉著眼,倚著岩壁。
“嗯。”聞歌目中光芒幾轉,終究是站起了身,然後,快步出了山洞。
直到腳步聲遠了,顧輕涯陡然睜開眼,卻是急急一個俯身,“噗”一聲便將一口隱忍多時的血吐了出來。
看著地麵上綻開的那一朵碩大的、血色的花,顧輕涯眼中似有什麽灰飛煙滅,但很快,就歸於了一片沉寂,他的雙手有些不受控製地發著顫,但卻很是鎮定地抬手抓過早前聞歌尋來墊在身下坐臥的幹草,將那血跡,輕輕掩住了。
再抬眼時,眼中已又是沉定一片,重新盤腿坐起,他又開始專心地閉目調息起來,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而聞歌,在出了山洞之後,卻是站在樹林裏發起了呆。
夕陽,將整個天地都鍍上了一層溫馨的橘色,這個時候的山林間很是安謐,鳥兒輕脆的鳴叫,蟲兒唧唧的聲響,越襯出了兩分祥和。
聞歌四處看了看,肚子是餓了,其實早該餓了,卻是在剛剛,就在顧輕涯醒來的那一刻,才感覺到。
這個時候……聞歌狐疑地按了按胃的方向,皺起眉來,真是奇怪。剛才不還覺得餓地不行麽?怎麽才不過一會兒,就一點兒也感覺不到了呢?
也許是餓過頭了吧!
最後,聞歌很快就找到了解釋的理由,因而,原本皺起的眉,也舒展了開來,再抬頭看著這片山林,聞歌便覺得很是可愛親切了。山林裏,有不少可以入口的東西呢!
感覺不到餓,食物也是要找回去的啊!
聞歌腳步極快地走進了林子裏,得快些。雖然連著兩日都是相安無事,但難保蕭旭會不會今天又突然冒出來。顧五那樣,她不能走開太久。就算蕭旭不來,她也得守著他,才能安心呐。
這麽一想,她的腳步更是急切了些,目光四處逡巡。
很快,她便找到了一種野菜,很是高興地快步走了過去。蹲下身,就要伸手去將那野菜拔起時,卻不知為何,將手停頓在了半空中,而麵上剛剛牽起的笑,也緩緩消散了。
這個,她從前是不認識的。是那一次,為了躲蕭旭,她與顧輕涯在山裏待了些時日。
那些日子裏,顧輕涯總是變著法兒地給她做好吃的。什麽野菜、菌子,經了他的手,都能變得異常鮮美。
這野菜就是當中的一種。
方式燉在野雞湯裏,讓那湯鮮美非常,聞歌直到現在,偶爾想起,嘴裏也直泛口水。
可是如今有了野菜,這野雞於聞歌而言,倒也並不難尋,問題就是,沒了顧輕涯,又哪裏還有那味道鮮美的湯呢?
聞歌突然失了興致,一屁股,就坐在了那野菜旁邊的青草地上,望著這處在顧輕涯口中處處是寶,一葉一花一草皆可入菜的山林,突然變得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聞歌突然有些記不起還沒有遇見顧輕涯的日子,自己都是怎麽過的了。
在城鎮時,當然就是各家酒樓或是味道好的小食攤子打轉,可是,也曾有如現在這般,流落山林荒野的時候,有的時候,還是一連好些日子。
那個時候,不也是隨便摘幾個果子果腹,餓不著就是了麽?如今,卻是一想起那些口子,聞歌便覺得嘴裏淡到發苦,甚至不自覺就泛起滿嘴的口水來。
“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真是可怕的習慣!”聞歌歎息一聲,但終究還是站了起來,然後再度朝著林子裏走去,再不想吃,也得吃啊!不想餓著肚子的話。
到得夜色降臨時,聞歌抱著一堆果子回了棲身的山洞。
看顧輕涯正在專注地調息,她不敢打擾了他,悄悄放輕了腳步,走到山洞一角鋪好的幹草之上坐下,將一顆紅豔的果子放進嘴裏,咀嚼了兩下,酸中帶著甜,微微發著澀,但聞歌卻小聲笑道,“還不錯!今日運氣還算好!”
就這樣,聞歌就著一堆果子,日日在山洞裏陪著顧輕涯,哪怕他再沒有布下結界,她也沒有出去過一步。
這樣,不知道過了幾日。
這天清早,外麵淅淅瀝瀝下著雨,聞歌正將身子半掩在洞口,仰頭看著雨水從洞口山崖上垂掛下來的藤蔓上滴落,一滴一滴,漸漸連成了一線,認真地發著呆時,身後山洞內,突然響起了衣衫摩擦的窸窣聲。
聞歌心頭一動,連忙回過頭去,黑金色的眼瞳便是一亮,“你醒了?”
山洞裏,已經數日沒有睜過眼的顧輕涯此時正睜著一雙黑得純粹的眼,笑望著她,很是專注。
“你居然沒有出去?”他問,語調裏有絲淡淡的驚奇。
聞歌奇怪地瞅他一眼,“外麵下著雨呢,出去做什麽。”
顧輕涯目下閃了閃,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牽著嘴角,安靜地笑。
須臾間,聞歌已經從洞口爬起,湊到他跟前,瞪大一雙眼瞅著他。
倒是弄得顧輕涯有些不自在,往後縮了縮身子,好笑道,“你在幹嘛?”
聞歌卻沒有移開視線,仍然是認認真真將他打量了個遍,這才覺得夠了似的將目光挪開了。
“沒什麽。我隻是想確定一下,你是不是又在逞強了。”
顧輕涯聽罷一愣,片刻後,卻是失笑道,“放心吧!你不餓,不鬧,我也用不著逞強不是。”
聞歌噘了噘嘴,說得好像都是為了她似的。
可這心裏不以為然中隱隱摻雜的甜又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