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乃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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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摸了一瞬,意識陡然回籠,聞歌刹那間便憶起了昏迷前的事情,驀然睜大眼不說,人也瞬間從某人的胸膛上彈身而起,俯視著平躺在地上給她當墊子的某人,與他一雙幽深的黑眸大眼瞪小眼。
過了片刻後,她才有些惱怒地道,“誰讓你又跟著來了?”這與他們那時一同回到四十多年前的鬆陵原是多麽的相似?
顧輕涯沒有回答她,隻是,靜靜地,沉默地望著她。好似太久沒有見到她的般,那目光顯得過於專注,專注到有些貪婪。
聞歌覺得自己也算臉皮厚的了,但也有些招架不住他這樣熱切的眼神。
隻是,現在他們的情況,可容不得她生出什麽害羞的心境來。
當下,一蹙眉心道,“我們如今的關係,可用不著你生死相隨吧?你這樣,我可不會感激你。”
顧輕涯還是沒有說話,甚至悠閑地將手臂枕到了腦後,好似在欣賞她的發脾氣一般。
聞歌不知怎的,便想起了他們那時在鬆陵原的時候,他也總喜歡這樣,仰躺在草地上,以臂當枕,嘴裏再咬著一根草葉,笑望著她。那時,他們就這樣坐著,什麽也不做,什麽話也不說,也覺得歲月靜好。聞歌甚至還清楚地記得他那時的眼神,眼眸如星,幽若星海。
可是,這些往常一想起,便讓她覺得吃了蜜一般甜的記憶,如今再想起來,卻發酵成了心裏的一壺酒,酸中帶著澀,不再隻是美好。
有一瞬沉溺進了回憶中,聞歌一凜,回過神來,剛剛柔軟些的眸色又恢複了一早的沉冷,她狐疑地瞅望著他,“你該不會……是在跟我使什麽苦肉計吧?”若有所思盯了一眼他臉上交錯的紫筋,再也不複清朗俊逸的麵容,“你是想看我心軟?”
“那聞歌心軟了嗎?”顧輕涯一雙眸子還是不變的溫柔星海,望定她,終於是開了口,嗓子也不複當初的清朗,竟粗啞得好似沙石磨礪一般,聽得聞歌心裏驀然有些不舒服。
她“騰”地一下從草地上站了起來,扭頭不看他道,“如果你真的使的是苦肉計,那隻怕你就要失算的。你知道的,我最是喜歡美色,你如今這副尊容,還拿什麽讓我心軟?”
“是嗎?”顧輕涯低低笑,似是低語一般呢喃了一句,然後,拍了拍衣裳,從草地上站了起來,亦是與聞歌並肩而站。
聞歌四處望著,神色漸漸有些難以置信的沉凝,“這裏……是什麽地方?”
顧輕涯亦是抬眼望著不遠處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城池輪廓,輕輕攢起眉,這裏是什麽地方?都再明顯不過了,不是嗎?聞歌問,不過是因著心底的不敢置信罷了。
顧輕涯的心,亦是不那麽輕鬆,但他還是沉聲答道,“鬆陵城。”
“這裏不是如今的鬆陵城吧?”聞歌木呆呆地問,不知道此情此景,自己該作何種表情。
“顯然不是。”顧輕涯答,輕易便戳破她心裏的最後一絲希望。
如今的鬆陵原,就算沒了韓錚的千鬼兵團,被葉空蟬他們亮亡魂盡數超度了,但業已荒廢了這麽多年,哪裏能輕易便恢複成從前的安靜平和?
“不會那麽點兒背吧?”莫非,他們這又是不小心穿越時空,回到了從前的鬆陵城?
“應該不是。”顧輕涯答,隻是轉頭望著她,眼神深邃莫名。“方才,焉若拿出的那卷畫軸,我若是沒有猜錯的話,必然便是與幻姬有關。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幻姬的畫中世界。”
畫中世界?聞歌挑眉,倒是想起方才從那畫軸中驟然探出的一隻手,揪住了她的衣領,將她拖拽進了那水墨漩渦之中。這麽說,顧五所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他們如今,當真是在那畫中?
聞歌同時記起來的,還有焉若拿出畫軸時所說的那句話,黑金色的雙瞳登時一亮,“焉若說,我要找寒朔,她便成全我,讓我們團聚。這麽說,寒朔也在這畫中了?”
“嗯。”顧輕涯點頭,自然不會去破壞聞歌的好心情。
果然,聽得他這一句“嗯”,聞歌便更覺得高興了,笑得眯起了一雙黑金色雙眸,甚至覺得那些事情一一揭露後,顧五頭一回,順眼了許多。
隻是……高興了一瞬,她又不由疑慮了,“不過……為什麽會是鬆陵城呢?難道,那幅畫裏,畫的便是鬆陵城嗎?可是……為什麽會是鬆陵城?那幻姬,與這鬆陵城莫非也有淵源?”聞歌方才並未看清那幅畫裏畫的究竟是什麽,如今隻能憑其所見,這般猜測道。
顧輕涯望著她,欲言又止。
那模樣看得聞歌直皺眉,“有什麽說就是了,吞吞吐吐做什麽?”就算他們之間再多的愛恨情仇,如今,困在這裏,除了同舟共濟,還能如何?聞歌不是矯情的人,便也見不得別人矯情的樣子。何況……顧五從前可從不這般扭捏作態啊?
她哪裏知道顧輕涯如今對著她,患得患失的心情,他隻想著能待在她身邊就好,哪怕是做低伏小爺沒有關係,說話間,自然便不如從前自若,害怕一個不小心便惹了她不痛快。
聽她這麽一說,顧輕涯連忙清了清喉嚨道,“這裏……隻怕也不是真正的鬆陵城。”
“什麽意思?”聞歌不解,鬆陵城就在眼前,不是嗎?畢竟是他們住了挺長時間的地方,怎麽可能認錯呢?哦!聞歌轉念一想,想到顧五的意思許是說,這裏是畫中的世界,自然都是假的?
顧輕涯的意思,卻還是與聞歌所想的,有些出入。
“幻姬這人,我沒有見過。是他……近年來才招攬的。不過……這些日子,我也暗地裏打探過了。她極擅幻術,而她的幻術絕妙在於她能讀懂人心,人心裏,最不舍的,最痛苦的,最柔軟的……那些便是人的軟肋,也正是她能加以利用之處。很多時候,與其說有人沉溺於她的幻術之中無法自拔,倒還不如說,是被自己的心魔所困。”
顧輕涯說得語焉不詳,聞歌聽得似是而非,嘴角輕勾,一抹嘲弄,“你的意思是,這裏不是真正的鬆陵城,而是你我的心魔?什麽心魔?”聞歌的笑容和語調都將她的心思表明的再清楚不過,她不認為,鬆陵城會是他們倆誰的心魔。(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