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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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印趕到瑤山境時,那裏空無一人,更沒有一點兒魂魄的氣息。他首先意識到的便是被騙了,來不及考慮捏訣消失在原地。他的速度再快也是來晚了一步,蕭如安已經被尊道使封印神識,丟入了輪回。神仙法力再高深對於輪回到了那處同樣不得而知。
幹!”裴印低罵一聲,就要轉身離去,卻在轉身時看見了冥玖,她是茗湘的神識,如今茗湘不在了,她非但沒有跟著一起消失,還有了自己的命運,這著實奇怪的狠,裴印打算回去找一趟司命,他得查清楚這一切。
冥玖醒來時感覺體內有一股仙氣,那不是屬於她的。礙於周圍人多不能探察,便平複了心情站在梅臨身邊。裴印來時冥玖是看到了的,但他沒有過多停留,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師尊,安兒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來,這要怎麽跟域靈交代,他這次原本就不讓安兒出來,是我們向他再三保證過會護好安兒,他才同意的,如今這……”梅臨對於域靈老道心有愧疚,實在想不出要如何告訴域靈老道,蕭如安被打入輪回了。
域靈他讓安兒跟我出來時,就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如今這個結局比起魂飛魄散要好得多,如實告訴他就好。”尊道使脊背不如開始的那般筆直,他佝僂著腰,一瞬間像是衰老了幾百歲,“我愧對這世間啊,早知仙界容不下我,死我都不會建立道家,今後你們好好修煉,成仙後便仙界便是你們的歸屬,老道今後就留在浮黎道宗了,你們都回去吧!”
尊道使沒有使用法術,像個人類一樣徒步往浮黎山走去,從冥玖那個方向看去,他看起來十分孤寂,像是被世間忘記的老人。一個人為一件事耗盡了心血,到最後突然被告知,所做的事是錯誤的,那種心情應該和你從小喜歡吃肉,每頓都離不開,直到你請朋友來家做客,朋友嚐了之後告訴你“這不是肉是茄子”時的心情是一樣的。
梅臨也跟著住在了浮黎山,山上多出兩個鄰居也沒有什麽,道宗已經不複存在了,隻有剩下兩間木屋。就在冥玖洞穴的不遠處,每日無事時梅臨會跑來找她喝酒,這老道酒量不錯,每次和他喝酒都會喝的盡興。隻是尊道使每日都待在屋子裏,梅臨告訴她尊道使是在為世人禱告,他要求得他們的原諒。
梅臨啊,”梅臨正在喝酒,突然被叫到名字差一點兒嗆到,“自那日仙界撤兵後這世間之物大都已經恢複原樣,尊道使也該出來了吧!”
快了吧!你老是待在這裏幹嘛?在等人?”
恩,在等人,我有一個問題問你,依你之見會不會有魂魄進入別人體內,那人非但不排斥,還察覺不出來的情況?”
梅臨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怎麽會這麽問,這不可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魂魄,別人的魂魄入體會被原先的魂魄趕出去,不會出現不排斥的情況的!”
哦,我就是隨口一說,嗬嗬,喝酒吧,我再去拿些過來。”
那日冥玖回來後特意在體內探察了一番,除了心髒那處外,其他地方都沒問題,隻是心髒那裏探察不進去,而那股仙氣就是出自那裏。聽多了魂魄入體的故事,便這個懷疑,現在聽梅臨這樣一說,倒是迷茫了。
白柒許是沒有忙完,始終不見他露麵,冥玖想過去找他,但是懶惰戰勝了意誌,最後還是決定在這裏等他。尊道使在三天後,從屋子裏出來,那時冥玖和梅臨正在木屋前麵喝酒,聽到聲響自然便轉過來。
尊道使又恢複成冥玖初見的樣子,前幾日的頹廢樣不複存在。冥玖原本是想叫他一起喝酒的,隻是在他開口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別喝了,今夜會有故人來訪,不知來者是敵是友,要小心點,”他看向冥玖,“特別是你!”
誰在被人告知會於鏊危險時能高興的起來,冥玖臉色驟變,一旁的梅臨趕緊說道:“冥玖,師尊這是關心你。”
此話一出,說楞了兩個人,一是尊道使,二便是冥玖。尊道使是不喜歡冥玖的,這小妖身上藏著大玄機,而且有很熟悉的感覺,自己自是不會關心她的。而對於冥玖來說,尊道使每次見她都沒好話,明顯是不喜於她,怎麽可能關心她。
氣氛突然尷尬起來,梅臨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自覺的閉上了嘴,之後三人便各自散去。
真的如尊道使所說,夜裏的確有人來訪,不過那人居然是從冥玖體內出來的,還是一道魂魄。冥玖看著麵前的魂魄,那是個姑娘,仔細看她的樣貌,和自己很像,隻是額間沒有妖紋,而且比自己精致些。
你是誰?”冥玖總感覺她過分的熟悉,卻不能確定。
我叫冥玖,是你的本體,而你是我的神識,隻不過現在你有了自己的生命,我們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這道魂魄正是茗湘,她那日並未魂飛魄散,隻是毀了原先身體,而魂魄沒了寄居之地,就自己找到了神識,並寄居在此。
冥玖聽得不是很懂,有些疑惑的問道:“什麽本體?什麽神識?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們原為一體,隻不過我曾受滅道使一劍,一魂一魄以及神識散落,前幾日我的一魂一魄歸體,隻是神識未歸,你就是我的神識,原先是沒有生命的,但我的身體毀滅之後原先的茗湘便不複存在,你便有了真正的生命。你一隻妖怪生來便為人形難道就沒感覺奇怪嗎?”
這世間不止我一隻人形妖吧!”
不,這世間就你一隻人形妖!”
這也太扯了吧!冥玖還是不相信,茗湘也不急,一整夜都在跟她講事情的經過。
天曆三萬七千年前,裴印剛任命為酒卿仙君,茗湘隔幾日就會去找他一次,兩人一起喝喝酒,打鬧幾下,然後告辭回去。相處久了不免日對他產生了些許的情愫,但茗湘為人孤僻,這話自然不會對裴印說起,隻是去找他的次數逐漸多了。
湘兒,湘兒,”裴印好笑的看著坐在樹下的茗湘,她不知在想什麽,自己都走到她麵前了,她都沒意識到,“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茗湘抬頭看見誰是他,一張小臉變得通紅,嘴上卻還故作冷淡:“沒想什麽。”
裴印看她臉頰通紅,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臉怎麽這麽紅,也沒生病啊!”
生什麽病啊!我好的很,酒呢?”
沒帶。”
……”
我們今天不喝酒,幹點別的事!”裴印一臉神秘的彎腰,湊在茗湘耳邊,“你聽沒聽說域靈老道家的蕭如安,前幾日他被圓吉那個老頭收了,做關門弟子。咱們去看看唄!”
茗湘一點兒也不想去,但裴印卻很感興趣,無奈隻有陪著他一起去。圓吉和他們不同,是道家,住在四重天,那裏和下界的有些像,進去就能看到高峰聳立,而他們都生活在山上。
你知不知道圓吉在那座山上?”茗湘看著裴印,用懷疑的語氣說道。
哪座山最高就是哪座嘍!”裴印不以為意,走在前麵給茗湘帶路 ,“這裏是高者上位,圓吉是老大自然就在最高處,你跟著我就行,保證把你帶去。”
裴印說的倒是信誓旦旦,但走了數十米之後便有一個問題出現了,他們迷路了!走了五六遍最後都是在原地停下。茗湘是在沒有力氣了,這裏還不能施法,她蹲在地上站都不想站起來。
哎呦,我們再走走嘛,這次我們朝西北方向走,我一定把你帶到地方,我保證!”裴印拉著茗湘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起來。
得了吧,跟著你去喝西北風啊!我不去,”茗湘甩開裴印的手,站起來就要往外麵走,“我們回去吧!”
裴印扯著茗湘的胳膊,不讓她走,茗湘掙紮了幾下掙不開,轉頭瞪著裴印。
你就跟我再……啊!”
茗湘瞅準機會對著他的胳膊一口咬下,頓時一陣殺豬般的叫聲響起,她用了很大的力氣,裴印拍著她的背想讓她鬆嘴,但絲毫沒有成效。
你們在幹嘛!”
一道稚嫩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裴印和茗湘同時停下來向他看去。一個和裴印差不多高的男孩站在那,身著青衫,頭發高高束起,應該是這裏的小道士。
茗湘在裴印耳邊輕語道:“這小孩長得好漂亮啊!”
是挺漂亮的,”裴印摸著下巴,和茗湘探討著男孩的容貌,“你看這一雙狐狸眼,長大了不知要迷死多少姑娘呢!”
恩恩,還有那嘴巴,薄薄的,看起來還軟軟的……恩……抿起來也十分好看!”
還有鼻子高挺,眉毛淺淺的彎彎的……”
公然聽到有人當著他的麵討論他的樣貌,明明看起來比他要小上很多,居然說他是小孩,蕭如安實在是想無視他們,但對話就那樣飄進耳朵裏,讓他想無視都無視不了。
夠了!你們是什麽人?來這裏幹嘛?”
呦,小孩發怒了!”
裴印嘴賤的說完這句話,蕭如安便揮著拳頭向他打來,在這裏裴印施展不了法術,但蕭如安可以,沒幾下,裴印就被打倒在地,茗湘趕緊跑過去把他扶起來。
比我小還叫我小孩,”蕭如安嘴唇彎起,搖著腦袋,“真是找死!來到這裏還囂張!”
茗湘怕裴印再上前,便把他擋在身後,“對不起啊,你長得……有些……稚嫩,我們一時看錯,冒犯了,多有得罪還請見諒!不知可否告訴我們你是誰,改日定登門拜訪。”
我叫蕭如安!”
蕭如安?”
蕭如安?”
兩道不同的聲音同時傳來,“你就是蕭如安?圓吉新收的徒弟!”
裴印和茗湘驚訝的看著對方,沒想到眼前這人就是蕭如安,原本是來看他的,誰曾想還打了一架,這下誤會大發了。
怎麽了?你們有那麽驚訝嗎?”
咳咳,”裴印剛和他打過架自是不好意思開口,他扯了扯茗湘的衣袖,示意她說話,茗湘會意,“那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是專門來找你的,沒想到還鬧了個誤會。”
哼!”蕭如安冷哼一聲,“找我幹嘛?”
茗湘嘴還沒張開,裴印搶著說道:“本來是想和你交個朋友的,但眼下看了這朋友應該是交不上了。”
好啊,我和你們交朋友,反正我咋這裏也沒朋友,至於剛才的事,不打不相識嘛!”
蕭如安的豁達倒是讓他們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同時向他伸出手。
我叫裴印。”
我叫茗湘。”
看著麵前的兩隻手,蕭如安思考著要握哪隻,想了片刻,便伸出兩隻手,和眼前的兩隻手握在一起。
裴印和茗湘算是誤打誤撞見到了蕭如安,而後又不可思議的和他做了朋友,從那以後來找裴印的人變成兩個,一得空三染便聚在一起,就在三重天瑤山境的那片樹林裏,那裏一片冰雪,正好適合喝酒。
如安啊,圓吉都叫你些什麽?”
裴印和蕭如安並肩坐著,茗湘坐在他們對麵,是不是遞給他們一些點心。
說過多少次了,不許直接叫我師父的名諱,”蕭如安一塊桃花酥,徑直砸在裴印臉上,“還有,被叫我名字,我可比你們都大!”
切,”裴印也不惱,拾起桃花酥就往嘴裏送,“老說比我們大,你今年多大?”
蕭如安一臉驕傲的說道:“五千二百三十五歲,要我給你精算到時刻嗎?”
額,不用了。”
噗,”茗湘看和裴印一臉吃屎的表情,是在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哈哈……”
裴印伸手在她腦袋上彈了一下,“笑什麽,你多大!”
好巧不巧,本姑娘今年五千二百三十四歲!”
不是吧!”裴印生無可戀的看著茗湘,怎麽都比他大,原先他可是以為就算沒有蕭如安大,也還是比茗湘大的,他比蕭如安小上一百年,今年五千一百七十九歲。
茗湘和蕭如安不約而同的看著他笑,怎麽看都是在嘲笑他,其中茗湘笑聲還最為響亮。
死丫頭,不許笑!”
笨蛋,”茗湘站起來,拍拍手一點兒一點兒往後退去,“這都信!”說完轉身便跑。
啊啊!你居然騙我!”
裴印惱羞成怒,追著茗湘就跑,邊跑邊把手中的桃花酥扔向她,奈何茗湘跑的太快了,那點心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兩個人在麵前跑,一個人在樹下笑,如同人類般的打鬧,誰都沒有使用法術,但卻玩的不亦樂乎,終於跑累了,兩人才回到樹下坐下。
說真的,你多大?”蕭如安遞給他倆一人一個雪球,讓他們緩解一下熱量。
我嘛,比裴印小一百多歲,比你小二百多歲,你們猜啊!”
五千歲!”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茗湘笑了笑,“對啊,我千歲千歲千千歲,我最大!”
……”
……”
切!”
蕭如安和裴印互相交換了下眼色,手背在身後搗鼓著,茗湘早已注意到他倆的小動作,在他倆說出,“好,你最大!”的同時,快速躺下。
兩個雪球以相同的軌道砸在麵對麵的兩人臉上,茗湘笑著跑開,蕭如安和裴印在身後追趕。每個人都笑容燦爛,玩的不亦樂乎,時間仿佛定格在此刻,卻又在今後殘酷的將這一切破壞的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