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2 變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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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利不是魔紋使者,他的能力也沒有多少信息外流,就一個神秘專家的必要素養而言,他做得顯然比我這樣的神秘專家更加成功。在無限未知,充滿了種種可能性的神秘中,每一種能力的效果都有可能被針對,對自身能力的保密往往是神秘專家必須重視的事情,然而,並不是意識到需要保密就一定可以做到,同樣在無限的未知中,往往有這樣那樣的神秘可以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情況下,將自身的信息散播開去。

    比利雖然是我的“老朋友”,但是,在這一次的末日幻境中,他和其他“老朋友”一樣有了更高的成長。我不認為之前自己的失利是一種偶然,必然有某種力量幹涉了我對銀色子彈乃至於比利本人的觀測。之前已經有好幾個神秘專家死在我的手中,相比起那些死者,能夠活下來的比利已經必須要放在至少和銼刀相同的水準來看待。

    而且,從銼刀和比利兩人此時此刻的表現來看,兩人對自己能夠擺脫我的突襲有著相當高的自信。銼刀聲稱是從另一個我,那個義體高川的身上找到了應對我的速掠的辦法,盡管理論上是可信的,但我並不覺得事實就僅僅是這樣。

    無論如何,銼刀也好,比利也好,我的這兩位“老朋友”絕非是之前被我殺死那幾個神秘專家可以相比的。我之前認為富江將兩人留到了最後,是其人性的體現,但現在看來,大概也是因為兩人的確有能力在富江麵前支撐到這個地步的緣故吧。

    為了將末日真理教引入局中,轉換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並利用這次事件對各方勢力的進展進行一次細微調整,由此在桃樂絲和係色的布局中鞏固自己的計劃,我之前認為自己必須在入侵者抵達這個地下大廳之前,至少將這些神秘專家殺死三分之二。但計劃不如變化,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想法是無法完全達成的,首先儀式執行者已經完全異化,其次這些神秘專家比我想象中的要強,再次富江似乎並沒有用盡全力的意思,其中必然有著深刻的意義,乃至於涉及到“江”和“病毒”的範疇,我所觀測到的整體情況,已經是絲絲入扣的詭秘,有著一種讓人難以扭轉的必然性。

    我無法讓銼刀和比利相信我,也無法扭轉桃樂絲和係色的想法,同樣不能指責富江,強求她應該如何去做。我不打算去考慮富江是怎麽想的,因為那必然是無用功,我的富江看起來像是一個人,但是,其本質可是和其人形大相徑庭,以人的角度和人的本質去揣測其行為,根本是不現實的。所以,從過去到現在,我仍舊隻能站在自己的角度,按照自己所觀測到的情況,去思考和執行自己的計劃。

    我所能做的,都是隻有我才能做的,也必然隻有我一個人去做。這不是什麽讓人舒服的感覺,但是,也隻能這樣了。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優等生而已,無法想出更好的辦法。

    至少,銼刀和比利沒有死在富江手中,或許也是一種幸運吧。被“江”殺死,和被“江”吃掉,之間到底有什麽區別,我是不知道的,我隻是向來有這麽一種感覺:一旦在末日幻境中被“江”吃掉,那就徹徹底底死亡了,再次,變成末日真理教的祭品,結果也不會太好,從“死亡”的角度而言,被我親手殺死反而是最好的死亡結局。

    所以,無論是出於計劃需要,還是出於我個人的情感,都想要親手殺死這些“老朋友”。哪怕銼刀和比利已經與過去的他們不同,並在此時此刻表現出強大的實力,我也沒有改變這個想法。

    “阿江,他們兩個就交給我吧。”我說,“其他的人……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

    我不打算吩咐富江應該怎麽做,盡管我認為富江會遵從我的想法,但是,我更希望能夠觀測富江她自己的行為富江以自己的方式去執行自己的行為,那麽,她的行為就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富江的呼吸從背後拂過我的頸脖,就像是她一直都在我的身後,但是,在感受到她的呼吸前,我十分肯定,她一直都在我的側旁。她的存在感仿佛突然消失了那麽一瞬家,幾乎讓我以為她的存在隻不過是一個錯覺,直到我再次感受到她的體溫和豐滿。那結實又富有彈性的觸感壓在我的後背,卻有一種怪誕的存在感,讓我突然間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我覺得自己不應該感到恐懼,但實際上,我根本無法壓抑從內心深處浮現的恐懼感。哪怕我對她的愛沒有任何變質,仍舊是如此的深刻濃鬱,一直以來我所感受到的她就如同從淤泥的深處翻湧上來,而我的恐懼感卻也正在其中。

    愛和恐懼聽起來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但是,我所感受到的恐懼和愛卻毫無矛盾地同時存在,並且,盡管那是兩種同樣劇烈的情感,卻也有時會讓我依稀覺得,其實這是同一種情感。

    我害怕富江嗎?哦,不,當然不,我深愛著她。但是,她那人形人性之內側,存在著別的什麽,讓我感到本能的恐懼,讓我不由得想起真江那是比富江更加沒有人性,更加貼近內部那的讓人恐懼的東西的愛人。

    富江的手滑過我的臉龐,我看不到她的樣子,隻能感受到她的輪廓,盡管那豐滿和彈性讓人遐思,卻又無法完全在腦海中描繪具體的細節。那詭異的恐懼感纏繞著我,就如同美麗的毒蛇纏繞在身上,我無法用眼睛看到她的時候,很難想象她是怎樣一個人形,哪怕我對富江的模樣是如此的熟悉,對她的肉體有著那麽多的深入和感觸,那些直接用眼睛和體驗去感受到的一切細節,都在無法正麵看到她的時候,變得如此的模糊。

    我甚至不敢去看她撫摸我的臉龐和身體的手,生怕我看到的不是“手”,而是別的什麽。隻是,那隻手拂過我的眼角,在我的視野中出沒,那的確是她的手。她的手深入我的衣內,不斷下探,直到我的腳底這是多麽詭異的,讓人感到恐怖的體驗啊,但是,身體的愉悅確實在積累在釋放。

    我看向正麵對的銼刀和比利,試圖從兩人的眼睛中,看穿我身後的富江的身影,然而,兩人的眼珠子裏除了我自己的身影之外,什麽都沒有,就好似我身後的富江隻是一個幽靈。銼刀和比利的臉色很僵硬,我十分清楚,那是一種恐懼的表情,因為我看過許多次這種恐懼的臉,他們肯定看到了什麽。

    空氣的味道隱隱變得和之前有點兒不同,地下大廳的偏差儀式也仿佛因為味道的改變而換了一種氣氛。那些儀式執行者仍舊在尖聲歌唱,瘋狂地擊鼓奏樂,發出那宛如邪教詛咒般的歡呼聲,但是,他們帶來的詭異感,已經被新的詭異感覆蓋,或者說取代了。

    形象點說,是富江的存在感壓過了儀式的存在感,富江的詭異覆蓋了儀式的詭異。在這一刻,仿佛富江才是這裏的主人。

    我幾乎忘記之前對富江說了什麽,但我還記得,她什麽都沒有回答。

    “……富江就在我的身後,對嗎?銼刀,比利。”我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對麵前的兩人說。

    兩人半晌才反應過來。比利的額頭滲滿了汗漬,用一種虛弱的語氣說:“哦,該死的……你說那東西叫做富江?”

    是的,我聽得很清楚,比利是用“那東西”來形容富江的。可我完全不知道,他此時看到的富江到底是什麽模樣。

    銼刀深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深沉的目光盯著我,說:“高川,告訴我,富江是什麽東西?你帶來的到底是什麽東西?那絕對不是最終兵器。”

    他們還能夠提問,證明事情並沒有糟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我可以感覺到富江就在自己背後,證明我和兩人還有交談的機會。盡管氣氛詭異,讓人感到恐懼,甚至可以說是,讓人無法理解,但是,之前那種戰鬥帶來的劍拔弩張的緊張感,卻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變得舒緩。

    即便是舒緩的,但是,我所感受到的,和銼刀兩人反饋回來的信息,卻全然無法讓人真的鬆弛下來。

    反而,心髒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越來越緊。

    真江在過去就一直是詭秘的存在,如今,在過去顯得富有人形的富江也正在朝詭秘的方向變化,這樣的變化愈發讓我感受到時間的緊迫。

    “富江,就是富江。”我隻能這麽回答銼刀的問題,因為,如果要將富江視為“某種東西”而不是“最終兵器”,那麽,我也同樣不知道富江到底是什麽東西,就如同我不知道“江”到底是什麽,也同樣不知道“病毒”到底是什麽。總而言之,我並不比銼刀更有見地,更加聰慧,她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但是,更多的是同樣的未知。

    “……你真是個蠢貨,高川。”銼刀臉色僵硬地說:“你真的愛它?這樣的東西?你對它一無所知。你真的知道,自己的愛到底是什麽嗎?那真的是愛嗎?如果是我,絕對不會和這樣的東西糾纏在一起。”

    “不,你錯了,銼刀。”比利第一次主動打斷了銼刀的話,“更本質的問題是,我們麵前這個高川模樣的少年,到底是什麽東西?人肯定是不會愛上這種東西的。那麽,倘若真的愛著這東西,那就或許已經不是人了吧。這很合理,不是嗎?從來都沒有人說過眼前這個高川是人類,就算是義體化的那位高川先生也沒有說過。我們隻是因為它和他長得很像,所以總把兩人聯係在一起。也許聯係肯定是有的,但到底是不是人和人的聯係,就無法肯定了。”

    兩人毫不掩飾自己的分析,也沒有壓低自己的聲音,讓我聽得清清楚楚,盡管這肯定也是一種戰術策略,但是,也絕對是他們真正的想法。他們正在看到我無法看到的東西,從有別於我的另一個角度,去理解我這邊的情況。我有許多理由去反駁,但是,僅就觀測角度的局限性上,我不覺得自己優於他們。

    我可以清楚看到銼刀和比利看向我的目光正在發生變化,就就像是從看人的目光變成了看某種怪物的目光。哪怕我過去也經常在“如今的自己究竟還是不是人”的問題上徘徊質疑,但是,當老朋友的目光變成如今這般時,仍舊讓我感到心痛悲傷。

    我無法對他們的質疑進行辯駁,辯駁也沒有意義,不會幹擾我要做的事情。銼刀和比利有理由用各種方法打擊我,因為我是他們的敵人,並且確實想要殺死他們。

    是的,雖然仍舊可以交談,但是,交談不會改變任何情況。我的連鎖判定正在傳來新的信息,從外部入侵進來的那些敵人,已經越來越近了。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我必須在兩人真的成為祭品之前殺死他們,在他們必然死在這裏的前提下,這已經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被我殺死,總好過成為儀式的祭品,無論是成為偏差儀式的祭品,還是成為末日真理教獻祭儀式的祭品。

    我毫不懷疑,哪怕自己不動手,他們也必死無疑。因為,他們就是這麽表現出來的,就如同榮格之前說的那樣,在這裏的人已經打算徹底放手一搏,所以才協助火炬之光進行了這場偏差儀式。

    我再次展開速掠,讓無形高速通道再一次貫穿了我和銼刀兩人。在緩慢的世界裏,我盡管可以感覺到,富江仍舊在背後纏繞著。我背負著富江,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前飛掠。銀色子彈幾乎是同一時間就在我的麵前出現,在它擊中我的眼球前,在那短短幾厘米的距離內,速掠的速度再一次增加。我偏轉身體,子彈擦著額角掠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