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9 寄生和擬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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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色中樞所說的一些情況,在普通人聽來就如同天方夜譚般,是難以讓人信服的。無論是對“人”的重置,還是自稱能夠做到對整個銀河係的重新塑造,都讓人覺得誇誇其談,宛如在說幻象故事。當然,不作夫無法觀測到它是否真的這麽做了,但是,既然它這麽說,不作夫覺得沒必要一下子就否定。盡管係色中樞自稱自己能夠做到的這一切,都讓它宛如神明一般,但不作夫卻能夠從理論中找到一部分根據。無論是時間、空間還是別的什麽狀態,科幻作品中早都又過想象和假設,認為在未來,人類能夠做到這一切。

    如今,人類無法做到這一切,但理論卻是向著做到這一切的方向出發的對於一個掌握了高深理論知識的研究人員來說,係色中樞的說法並沒有遙遠到讓人嘲笑的程度。

    係色中樞到底是怎樣一種情況,在病院裏工作了很久的不作夫和其他研究人員都有過猜測,結合這些猜測,以及剛剛從同伴那裏得到的情報,不難在腦海中描述出係色中樞能為的大概輪廓。盡管是口說無憑,但不作夫也不可能要求對方真的去演示一遍:如果對方在說謊,那倒還好,一旦真的做到了,將地球乃至於銀河係從物質構造到時空構造上重塑,很可能會引發可怕的情況對一個人而言,時空和結構上的“無法倒流”是有必要的,是人理的基礎。一旦在這種最基礎的存在狀態上發生質變,可不僅僅是三觀錯亂的問題,而是會引發存在性的哲學問題。

    也隻有認知並理解到這種人理和哲學層麵的問題,人類才能牢牢拴住“科學”這匹野馬。

    在不作夫進行科研工作的這麽多年來,他十分認同這麽一句話:在有限的情況下,無法做到才是最好的。

    無論係色中樞是否真的可以做到,它沒有這麽做,在不作夫看來,就是最正確的選擇。即便如此,小規模地展開研究和實踐也是不可避免你,尤其是在麵對“病毒”這麽一種神秘的東西時。係色中樞提到它的研究樣本,並從它的觀測角度進行分析,而這些觀測角度是不作夫本人無法直接達到的,他無法看到係色中樞能夠看到的那些情況,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無法從理論上去認知一二。

    因為,係色中樞之前也已經說過了,它的全新理論體係融合了一部分量子力學的成果,也許從整個體係來看,截然不同於人類現有的科學體係,但僅僅看局部,卻仍舊有一部分是人類應該能夠理解的而那些正在外邊做具體工作的研究人員,正是這種局部理解的最好證明。如果那些人完全無法理解新的理論體係,就隻能痛苦地從基礎學起,就宛如重新學習一加一等於幾的問題一樣,並且得出的結論會徹底違背他們的常識,讓他們感到混亂,如此一來,他們又如何可以像現在的態度那般狂熱呢?

    他們肯定是基於自身的認知,理解了新理論體係的一部分,並看到了更宏大的風景,才會產生那樣的熱情。

    盡管,不作夫仍舊覺得他們的熱情有些詭異,但現在似乎對那樣的情況有了一個邏輯上可以認可的解釋。

    不作夫肯定也是要去重新審視係色中樞提出的新理論體係,如今係色中樞所講述的理論性的東西,對他將來的學習而言,擁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病毒’的傳播和事物的本質結構沒有任何關係,而是和特殊的運動狀態有關係。”係色中樞這麽說到。

    “特殊的運動狀態?”不作夫不由得問到。

    “生和死並不是截然對立的結果,死亡本身也並非是消逝,死亡也非是靜止。人類所能觀測和認知到的生和死,都隻是運動狀態的不同表現而已。”係色中樞這麽解釋到:“無論人是活著還是死亡,其基礎結構都在發生變化,並一直在發生變化,這種運動變化隨時隨地都在發生,而區分出活著還是死亡的運動狀態變化,其實並沒有客觀的特殊性,而僅僅從人類的觀測角度,帶來了主觀上的特殊性。”

    不作夫想了想,點點頭,他是認可這句話的,因為,這可以從量子理論和弦理論體現出來。“死亡”和“活著”不過是人類主觀上對客觀事物的結構狀態和運動狀態的表達,正如“屍體的腐爛也是體細胞的一種變化,是一種運動狀態和結構上的轉變”這句話所揭示的那樣,從更微觀的,量子態的角度來說,從活著到死亡,整個屍體都在不斷運動,由此,構成“人”的量子大群的不同運動狀態,才是“生”和“死”的本質。哪怕人的屍體化成灰燼,成為養分,被分解,也不過是原有量子群重新完成結構,產生了另一種運動狀態的表現。

    不僅僅是“生”和“死”,事物所能表現出來的種種狀態,以及由此引發的種種現象,乃至於一個明確的事物和不明確的事物之間的交互反應,全都可以用“運動狀態的變化”進行概括。所有的現象、性質和狀態,在巨大的宏觀層麵,以及深邃的微觀層麵,都是一種“假象”和“幻覺”。並且,這樣的觀點其實在公元前就已經有哲學家提出了,並在中世紀、十八到十九世紀,以及現代的科學理論和哲學思想中,都有著明確的論述和體現。

    大多數普通人並不了解這個曆史,更沒有打算去了解這些東西,但是,即便從來都沒有接觸過這種假象理論,也會偶爾有人突發奇想,從社會生活的經驗中,直覺感受到了類似的情況。很遺憾,當這些人為自己的突發奇想沾沾自喜的時候,事實卻是,他們從來都不是“第一個”,他們所產生的,也絕非是獨一無二的靈感。他們所想到的隻是“大概”,而在極為遙遠的公元前的世界裏,就已經有人在思考,並進行係統性的論述了。

    無論東方還是西方社會,其對萬事萬物進行思考總結的邏輯源頭,很不可思議的,都來自於相近的“假象論”。

    身為研究人員,不作夫對這麽一種起源悠久,並貫穿了哲學和科學的起源和發展曆程的說法,有著係統性的,邏輯性的,理論性的理解。

    “那麽,‘病毒’傳染的,是哪一種運動狀態?”不作夫問到。

    “體現出‘智慧’這個現象的運動狀態。”係色中樞如此回答到:“人的思考和智慧的表現,同樣是一種認知上的幻覺,客觀上並不存在‘智慧’和‘思考’,這隻是物質、能量或是別的什麽基礎媒介的運動狀態的一種表現形式。而‘病毒’傳染的途徑,正是這種獨特的運動。”

    “也就是說,理論上,隻要不進行這種運動,放棄思考,無論是人還是別的什麽,其運動狀態中無法構成‘智慧’這種表現,就不會被‘病毒’感染?”不作夫說。

    “是的,我認為就是這樣。”係色中樞回答到:“但是,一旦事物的客觀運動,無論是微觀還是宏觀,產生了‘智慧’和‘思考’的表現形式,以及類似的運動狀態,表現出同質的現象,感染‘病毒’的幾率就很大。而一旦感染‘病毒’,除非完全凍結這類運動,否則,隻要運動複蘇,感染症狀仍舊會重新開始,並繼續深化。”

    “不是停止,而是重新開始?”不作夫注意到了係色中樞的用詞。通常而言,沒有“智慧”,無法“思考”的東西,會被人稱之為“死物”,並進而認為是毫無意義的東西。但其實,並沒有什麽存在是毫無意義的,不呈現“智慧”和“思考”,在科學和哲學中,也從來都不代表是“錯誤”。而僅僅是人對自身智慧和思考能力的主觀認可,對這兩種現象的推崇而已,這是人性表現,並不是完全客觀的。

    變成“死物”的話,“病毒”的感染就必須重新開始,而不是停止在一個固定狀態,這是一個極為明確的觀點,不作夫覺得,係色中樞不至於在用語表達上有錯漏,因為這是十分嚴肅的問題。但也正因為,是如此的重要而嚴肅,所以,他才再三確認。

    “是的,是重新開始,不是停止。”係色中樞說:“所以,一旦有思想,能夠思考的人,變成了沒有思維能力,停止智慧表現的屍體,在其身上就不再有末日症候群的特征,也無法從這樣的屍體中找到‘病毒’存在過的痕跡。反過來看lcl,lcl作為一種穩定的媒介,其結構仍舊足以支持人格資訊的成長和變化,所以,並且,因為在lcl中,除了思維這一運動狀態之外的其他運動都呈現惰性,所以才表現出極端的穩定性。但從這個結果來說,‘病毒’在lcl中的體現,比起在正常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體內,更加的活躍。毋寧說,從這個角度來看,1nove.coml才是“病毒”的最佳溫床,這個結論讓不作夫想到了更多。

    “也就是說,其實是‘病毒’的需求,人才變成了lcl?這並非是一種自然的病變,而是一個刻意的結果?”不作夫問到。

    “……這是我的理解。無論‘病毒’是遵循本能運作,還是有意識地運作,它的確都在引導末日症候群患者向這個固定方向變化,並且,lcl狀態並非是最終狀態。‘病毒’在lcl中活躍,對lcl產生進一步的影響,可見的情況是,一部分lcl變成了清水一般的物質,不再支持人格資訊,讓人覺得就像是‘病毒’吃掉了他們,然而,這樣就結束了嗎?‘病毒’隻是在進食嗎?我不這麽認為。”係色中樞頓了頓,才說:“我覺得,這種‘進食’不過是我們基於自身常識和所觀測到的現象,所產生的一種錯覺。”

    “那麽,如果不是在‘進食’,那又是什麽呢?”不作夫問到。

    係色中樞猶豫了一下,盡管用肉眼無法對其進行整體觀測,但是,不作夫仍舊感受到,係色中樞猶豫了一下,才回答到:“雖然暫時還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但按照我的理論進行猜想,‘病毒’可能是在繁殖,不是通過進食來繁殖,從末日症候群到lcl,從lcl到清水一樣的物質,不過是繁殖運動中的一個環節,或許是一種儲備或釀製的環節。就如同一些動物會通過天然發酵培育菌類,以為繁衍生息做儲備一樣。”

    不等不作夫說話,它又說到:“而且,我不覺得‘病毒’是智慧生命,它並不是人類常識中的生命形態。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它會在‘智慧’和‘思維’的運動狀態中活躍,在活躍中表現出存在性。在我的理論中,構成它的基礎結構和基礎運動中,反而應該是不具備‘智慧’和‘思維’之類的運動狀態和結構基礎的。”

    “不對……這和你之前所說的有矛盾。如果它是沒有智慧的,不會思考的存在,那麽,你就不能用‘刻意’和‘引導’這種主觀用詞去闡述它對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影響。”不作夫這麽說著,不由得皺起眉頭。

    “我無法找到更準確的用詞。”係色中樞回答到:“人類沒有這方麵的準確用語。不過,我也有過其他猜想,例如,‘病毒’本身雖然是沒有智慧,沒有思維和意識的,但是,它卻能夠通過其寄生感染的智慧和思維的運動狀態,去表現出智慧和意識。”

    “你的意思是……‘病毒’在利用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思考和智慧?並在其進行思考,表現智慧的時候,模擬出一種它本身是一種有意識的知性生命的模樣?”

    “是的,如果是這個方向的猜想,它確實更接近一種寄生和擬態,不過,並不體現在物質層麵,而是體現在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思維活動和人格資訊層麵。”係色中樞說到這裏,又頓了頓,“但是,這個猜想,並不是最優的猜想,而是其次。”

    “所以,你仍舊認為,‘病毒’是一種矛盾性的,用人類用語無法正確表達的存在?”不作夫歎了一口氣,說:“這種不可知論,對我們沒有任何實踐意義。”

    “也許是因為我的理論尚未完備到足以描述它的程度。”係色中樞說:“但是,我們確實比以前進步了,比之前更加接近它了,不是嗎?”

    對係色中樞的這一說法,不作夫倒是無法反駁。盡管更深的真相,仍舊存在多個猜測,並且,也仍舊在猜測中,但猜測已經具體到了一個程度,足以證明對“病毒”研究的進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