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5 近江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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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樂絲原本以為自己早已經擺脫了恐懼感,原本以為自己變成了超級桃樂絲的形態,就能夠比其他人更具備一種意誌上的抗性。無論是過去她所達到的成就,還是係色中樞的表現,都讓她以為自己早已經做好覺悟,為執行計劃而有所覺悟。乃至於,她覺得自己在許多方麵要比不斷自我人格刷新的“高川”更加穩定,更有耐性,也比被約束的係色中樞更加自由,能夠將自己的能力在更多方麵發揮出來她認為自己擁有其他人都沒有的優勢,這些優勢讓自己擁有極強的適應性和全麵性。
然而,偏偏在大幅度偏離計劃的異變發生之時,自己卻後退了,下降了。她十分清楚,促使自己這麽做的原因,不是因為“在後方同樣可以做出貢獻”,亦或者“必須有人待在後方,為前線提供支援”,也不是“係色中樞搶先一步站在了前方,所以自己隻能後退”這樣的理由。
自己在恐懼。因為能夠比大多數人都要明白,如今自己等人是處於何等絕望的境地,所以,才比大多數人都要恐懼。敵人的強大,隻有自己不斷強大起來,擁有了更多的見識,認知範圍也得到成長後,才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來自於冥冥中的壓迫感,隻有感受到自己的成長究竟是怎樣一種速度,才能更清晰地感受到。
在自己身上發生的種種變化,無論是視為成長也好,視為變異也好,這種對自我的認知,反而就是一個最直觀的標杆。而自己要麵對的東西,遠遠超過了這個標杆所能抵達的極限。就像是,在賽跑中,自己拚盡了全力後,卻隻能看到前方對手的身影越來越遠,那是何等巨大的無力感。之後,自己拚盡了全力地去訓練,一次又一次在比賽中打破自己的記錄,然而,並沒有拉近和對手的距離,那個背影仍舊越來越遠,那是何等巨大的絕望感。
雙方的差距,就像是從一個最基本的條件上被鎖死了,哪怕有更改的可能性,但在自己活著的時候,卻無法實際進行更改。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理論上的可能性,是如此的飄渺,就像是謊言一樣,但卻偏偏不是什麽謊言還有比這更讓人頹喪的嗎?
巨大的情緒波動貫穿了病院現實的超級桃樂絲,追著她進入末日幻境這個“人造人”的軀殼中。無論是在病院現實還是在末日幻境,她的形態明明都已經從物理硬件上杜絕了情緒的產生,然而,那讓她顫抖的情緒仍舊無視那些物理上的“不可能”,以超越物性的渠道,從四麵八方湧來。
仿佛,這些情緒本身就是超乎她過去認知的東西,自以為是屬於自發產生,但卻從來都不是自發的,她所以為的“自己”,從來都不是“自己”。而所謂的“自我”,隻是漂浮在那陌生而冰冷的“非我”上的一層油渣。
當桃樂絲產生這樣的念頭時,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這種試圖將自我存在否定的思維走向,正是末日症候群發作的特征之一。如果她無法控製自己,就隻會越發深陷下去,而她完全不像“高川”那樣,是擁有自我人格刷新機製的人,一旦崩潰就是完全的崩潰大概會像是八景、瑪索和咲夜三人一樣,哪怕沒有立刻變成一灘lcl,亦或者自燃起來,也會從人格層麵上碎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吧。
當她的腦海中閃過“八景”、“瑪索”和“咲夜”三人的名字時,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們了不管是因為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太過忙碌,還是因為別的什麽,自己確實很久都沒有想起三人的情況。關於她們的最後記憶是:似乎已經將八景和咲夜接入了中繼器……
但是,也隻能用“似乎”這樣模糊的說法,無法給出肯定的回答。她們如今到底是怎樣的情況?桃樂絲想著,卻完全找不到相關的記憶。就好似在這一段時間,三人的存在感陡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不僅沒有見過,也到這一刻為止,都從未想起過。
太奇怪了。明明是這麽重要的家人,明明自己等人所做的一切,最初就是為了拯救大家。可是,為什麽會突然忘記了呢?桃樂絲的瞳孔猛然縮了縮,她確認,自己的那份想要保護大家,想要讓她們擺脫“病毒”,恢複健康的心情沒有任何改變,仍舊是那麽的強烈。
可是,在重新想起她們之前,自己就像是連這麽強烈的情感和願望都拋到了一邊。明明動機沒有改變,可是,提起動機的時間是如此的短暫,仿佛從來都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為什麽要戰勝“病毒”仿佛這個行為就是目的本身。
自己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勁。越是能夠想起更多的東西,桃樂絲就越是感到手足冰冷。不僅僅是末日幻境中,由火炬之光帶來的偏差在作祟,在那幾乎摧毀了計劃的異變之外,有某些同樣異常的情況正持續不斷地發生如果說,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帶來的是一種強烈而猛然的衝擊,那麽,在偏差儀式發生之前無法確定是多久以前那可能已經發生的異常,就像是潤物細無聲的春雨般,悄然侵蝕著自己的內心。
不,也不是完全忘記了八景、瑪索和咲夜三人。桃樂絲現在可以想起更多東西了,過去她所觀測到的一切,包括自身的所作所為,並沒有被遺忘掉,而僅僅是,就如同一串毫無意義的數據存檔般,被自己忽略了過去。
是的,不是忘記了,而是忽略了。哪怕提起她們的名字,也從來都沒有特別在意過。
對於自己篡奪倫敦中繼器主權的行為,桃樂絲沒有任何感到不對勁的地方,隻是,既然忽略了八景、瑪索和咲夜,從邏輯上來說,這種行為本身就有問題。因為,明明瑪索就是倫敦中繼器的核心三柱之一,自己也是依靠瑪索才能控製倫敦中繼器的,但是,瑪索正是被忽略的人之一。
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說,都十分重要也十分關鍵,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忽略的存在,卻被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對桃樂絲而言,很難想象這是自己的所作所為。
不僅如此,桃樂絲翻找著自己的記憶其中關於瑪索的記憶還是挺多的,但現在看來,充滿了一種淡漠,就像是對待無關緊要的小事一樣。可是,無論從什麽角度去看,當時和瑪索產生交集的時候,瑪索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絕非是可有可無,而是關鍵性的角色。可自己卻偏偏沒什麽想法,一點想法都沒有,就像是牽線木偶一樣,理所當然地交集在一起,又理所當然地分開了。
瑪索已經是這樣了,那麽,八景和咲夜呢?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自己就全然都沒有觀測到她們呢?桃樂絲越是回憶,就越是有一種莫名的驚悚感。
八景和咲夜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情況?最後一次提及她們是在什麽時候?桃樂絲覺得自己快要想起來了,卻偏偏就沒能想起來。“最後一次”變成了一種非常模糊的狀況。這最後一次,到底是在怎樣的場合,存在哪些人物,又是什麽時間和地點呢?
是了,似乎想起來了,為了保存八景、瑪索和咲夜的人格資訊,大家竭盡全力去收集“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這兩種稱為“裝置”的東西,是過去的末日幻境中從未出現過的,隻有這一次末日幻境
中才存在那麽,這個情報,又是從什麽地方獲知的呢?是從“江”那裏嗎?是“江”吧。是自己和係色中樞合力,從“江”那裏得到的情報。應該就是這樣。
具體是在和“江”接觸的哪一個階段獲得的情報?這部分記憶又變得模糊了。似乎並不僅僅是從“江”身上得到的,還涉及到少年高川。是一種把所有到手的情報碎片進行綜合整理後,才得到的結論: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是十分重要的,為了應對“病毒”,必須拿到的東西。
“啊,想起來了。”桃樂絲自言自語,“按照當時的判斷,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的本質,是‘病毒’需要的東西。也是這麽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誕生之後,自然而然會產生的東西。就像是植物開花結果一樣,是最重要的果實。”
正因為是“病毒”想要的東西,所以,才不能讓“病毒”得到,進一步說,不能讓“江”得到,也不能讓“少年高川”得到。於是,爭奪開始了。通過種種布局,交鋒,交易,和少年高川,和少年高川體內的“江”,也和完全不見其形體的“病毒”進行爭奪。
最終到手的“精神統合裝置”被用來完成中繼器,是瓦爾普吉斯之夜轉化為中繼器的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部件。
那麽,與之相對的“人格保存裝置”呢?似乎是,當時認為會對咲夜、八景和瑪索三人的人格狀態帶來好處,是救助三人的重要道具,於是,由近江進行了手術。
就在這裏,桃樂絲的思維陡然停頓了一下,她意識到了,自己所感受到的異常最有可能的原因所在。
是近江!
桃樂絲差一點就要跳起來,她沒有因為找到一個看似靠譜的答案而感到興奮,因為,這個答案很可能將代表一個更加惡劣的展開自己在這次末日幻境中的所有行動,都無一例外的和近江有關。可以說,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有近江參與其中。可是,在她自己的感覺中,近江一直都沒有太大的存在感。
這種感覺……就像是“桃樂絲”被近江用她的技術複蘇後,近江其本人就逐漸隱退到了輔助的位置,將最中心的主角位,乃至於醒目的配角位,全都讓了出來。
至少,在桃樂絲的感覺中,近江已經有很長的時間,隻是單純執行她的命令,從來都沒有主動提過她在做什麽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是在“時間機器”完成之後嗎?還是在複蘇“桃樂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布置了?完全想不到一個醒目的轉折點,那不是什麽突然發生的事情,而像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變化。若要打個比方,那就像是新出現的角色太過搶眼,從而讓舊有的角色被忽略了雖然不是完全不記得,肯定還有印象,但是,視野和意識的焦點,卻已經不在舊角色的身上了。
可是,近江是這麽毫無存在感的舊角色嗎?是能力平庸的配角嗎?答案是否定的。
桃樂絲十分清楚,近江哪怕被稱為近江陷阱,以這樣一個身份被列入計劃當中,但是,她自身所擁有的神秘性,卻是難以捉摸的。近江能夠做到係色中樞和超級桃樂絲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明明擁有如此強烈的存在感,卻竟然忽略了?
近江,近江在哪裏?在做什麽?桃樂絲站起身的時候,隻感到背後濕冷冷的,那不是冷汗,她的這個身體,根本就不具備這類正常人生理反應的構造機製,而完全是一種心理上的錯覺。在這個末日幻境裏,她這個桃樂絲是以“最終兵器的仿製品”的形態出場的,原先不過是半成品,連活動機能都有缺陷,隻能當作擺設,在nog結成後,才在近江的帶領下,由不同神秘組織的研究專家協作,最終完成了這個名義上專屬於nog的“最終兵器”。
她,桃樂絲,是“最終兵器”,並非是“人類”。但是,她這個“最終兵器”和末日真理教的“最終兵器”,卻又不完全是同樣的類型。
但無論哪一種“最終兵器”,都會拋棄人類身體結構和生理機製,從一個更加冷酷、高效也更有成長性的角度,去完成其最基礎的構造。
可是,從這個角度來說,桃樂絲覺得,自己是不合格的。因為,現在就已經可以察覺到了,自己其實一直都存在諸多方麵波動,一直以來自覺得的“穩定”,更像是是自己的錯覺。
“可惡,近江。”桃樂絲嚴肅地盯著自己周遭,她確信,近江在盯著自己,“是你一開始做了手腳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