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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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平陵長公主恰好都要往北邊走,便順路一起回去。我想這也是平陵長公主讓我來皇後殿中的目的,她一定有什麽話要當麵和我說。

    果然,她說香囊落在了皇後宮中,支開了隨行的宮人去尋找。等就剩下我們兩人時,她對我道:“如今我已經幫你進宮來了,你總該和我說實話了吧。你說的萬無一失的辦法究竟是什麽?”

    現在還不是時候,請您稍安勿躁。”我說。關於易麵舞的秘密我沒有告訴她,我不希望她擔心。

    她無奈地歎氣:“我知道你從小就是這樣固執,罷了。對了,李觀的事,是不是你?”

    我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她道:“他那個人,就是太狹隘,太貪心了。”

    我努力分辨她的神色,想知道當日李觀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但她很快轉了話題,問道:“陽兒他還好嗎?”

    我點點頭:“他很好。他快成婚了,是個很好的女孩。”

    那就好。”她終於露出了一個笑來。

    我們又說了幾句話,回去取香囊的宮女就回來了。她便什麽都沒有再說,隨宮女向北麵漪清殿行去。

    看著她的背影,我隻覺得心內悵然,漪清殿建在湖心島上,若沒有皇後或者孟曆的特別準許,她無法隨意出來,想再見也許要等到這一切都過去的時候了。

    ————

    從那次以後,我便開始每日在雲門園內排舞。楚宮的生活還和幾年前一樣,永遠都是單調乏味的,每個人住在屬於自己的籠子裏,然後每隔一段時間大家紛紛聚集,製造盛大的宴會和浮華的熱鬧。

    按照袁司樂的意思,在壽宴上演出的舞蹈需要更加大氣華麗一點,所以又加了十幾個人在鼓麵之下伴舞。但園中的舞姬皆是不服我這個外來者,雖有袁司樂壓著,依舊生出許多麻煩來,我本是無意與她們計較,可時日長了總是有些心煩。

    除了伴舞之外,我倒是向袁司樂提出要多加一個琴師。七弦琴本不適合合奏,但壽宴當日我並不想讓孤竹陪我去,所以必須提前找到人代替。我是私下裏和袁司樂提出的,讓她在向眾人宣布時不要說是我的意見,但好在她宣布時孤竹也並未表示異議。

    ————

    距離壽宴還有一個月的時候,皇後突然召我去椒房殿。

    我從雲門園出發時,天就開始下雪了。沿著甬道慢慢地往前走,刺骨的風已經吹得我漸漸麻木,鞋底很快被雪水濕透,一片潮濕冰涼。即使我曾經在這裏生活了七年,也依舊無法適應它冬日的嚴寒。

    我站在椒房殿外,仰望著高高的仿佛沒有盡頭的玉階。十年前與雲歸初見的那一幕,還依舊像被絲絲描摹在畫卷上一般清晰,但我心裏已經隻剩下了平靜的感歎。我終於回到了故事的起點,對那段感情做了最後的祭奠。

    凜冽的寒風仿佛要鑽入骨髓一般,我緊緊地抓著披風的兩側,走上玉階低頭安靜地等待著。不多時,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稟告的宮人從裏麵走出來,示意我進去。

    殿內被炭火烘得暖暖的,讓人覺得十分愜意。我將披風解下交給宮女,低著頭走入殿內。殿內一個宮人也沒有,走到殿中時,我略一抬眼,看到榻邊垂下來一截繡著精致花紋的裙擺,便停下來俯身叩拜。

    坐在榻上的人讓我起身,聲音溫和平靜。她慵懶地斜倚在榻上,頭發鬆鬆地挽了一個髻。室內被炭火熏得溫暖如春,她卻依舊披著件很厚的外袍,榻上還鋪了厚厚的絨毯。她是西南大族關家的女兒,自小生活在溫暖的氣候裏,大概也和我一樣畏寒吧。

    她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屏退左右召見你嗎?”

    奴婢不知。”

    不知?”她輕笑出聲,“長樂啊,你還想蒙蔽我多久?”

    聽到這一句,我像是一條被打中七寸的蛇,瞬間連呼吸和思考都忘了。但麵對她遠比麵對孟曆輕鬆,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我有點好奇,您是如何認出我的?”

    她說:“素來對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的平陵長公主,居然會對一個舞姬感興趣,我實在有些好奇。而且,你雖然樣子和聲音都改了,可是總有些小的習慣改不了。我讓人仔細查了查,相必不會有錯吧。”

    她的臉上依舊有淡淡的笑容,目光似有若無地在我的臉上蕩著,似乎是在等著看我怎麽辯解。我沒有辯解,這幾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她查清一切,何況她是個沉穩細致的人,若不是確定了,也不會召見我。

    我輕輕舒出一口氣,道:“您真是好眼力。”

    她再開口時,一改剛才倚榻而臥的慵懶平和,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出語淩厲、咄咄逼人:“你已經逃走了,還要回來做什麽?假意獲得聖寵,然後報仇?”

    我說:“父母亡靈在上,我怎麽做得到去邀寵。”

    那你進宮來幹什麽?”她身體微微前傾,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

    我回視她:“我要帶母親走,懇請您成全,我在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其他的親人了,我怎麽忍心讓她獨自留在楚宮。”

    她盯著我的眼睛,仿佛想要在我的眼神中看出端倪。我毫不退縮地回視她,大約戲演得太多太久,漸漸已經能夠平靜坦然。

    她收回前傾的身體,讓我以為她已經相信了我的話。但是她閉了閉眼,然後再次睜開,對我道:“你說的話,我不信。平陵長公主的手段我還是知道的,就為了這個原因,你不可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我不想到陛下那裏去揭發你,你去殿外跪著,到你想說了再進來吧。”

    我走出去跪在了殿外,地上的積雪已經很厚了,不過片刻衣服就已經被雪水浸濕。疼痛從膝蓋向上漫延,然後漸漸變得麻木,似乎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凝固。仰起頭,漫天飄飛的大雪仿佛要將整個楚宮掩埋,我突然就想,我會不會凍死在這裏。

    後來,意識便開始慢慢模糊,腦子裏仿佛有千萬個身影,紛紛向我述說著什麽,可我卻一個人也認不出,一個聲音也抓不住。似乎有一個人在喊我的名字,溫柔的嗓音裏全是焦急恐懼。之後,自己仿佛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愜意得讓人忍不住想要安然睡去。然後,我就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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