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挾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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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雲歸吐出的那口血,我嚇得兩腿發軟,忙向他跑過去。

    經過宣碧瑤時,卻見她跌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宣逸的身影。此時宣皓似乎也被眼前的情景嚇到了,竟也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著宣碧瑤。

    我一把扶住雲歸,他無力地靠在了我的身上,一手按住胸口喘息起來。我連忙將他扶起來走到二哥身邊,讓他靠著一旁的柱子休息。

    宣逸和剩下的三人雖然皆是高手,但宣逸畢竟丟了兵器,而譚蒙和所帶的侍衛也是身手不凡,人數上又占了極大的宣逸那邊便有一人被連刺幾劍倒地不起,剩下的幾人也都掛了彩。

    我重新站起身來,想去將宣碧瑤也帶過來,卻見她竟然自己站了起來,正向宣逸那邊走了過去。

    我叫了兩聲“碧瑤”都不見她有反應,忙快步走過去,卻又不敢去拉她,害怕她傷到手裏的宣皓,隻能走到她的麵前將她攔住。

    我正要伸手去拿開宣碧瑤手裏的金釵,卻有一股力道拉住我的手臂,身體猛地被向後拖去幾欲跌倒,下一刻,就有冰涼的觸感抵住了我的脖子。

    宣逸將手中的短匕再緊一分,大吼道:“都給我退後,否則,我馬上殺了她。”

    我聽到他劇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氣聲,他的全身都散發著血腥味。我心中一凜,一動也不敢動。他此刻早已殺紅了眼,若我動一下,隻怕就要斃命利刃之下。

    雲歸撐著柱子站起身來,卻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宣逸。

    “那我就不客氣了。”宣逸手裏微一用力,我立刻感覺到刺痛,想必他的匕首已經劃傷了我的皮膚。

    今日如果宣逸逃脫,一旦有封疆之王擁立宣逸,必將天下大亂,而孟曆必然會趁此機會再次南下攻打薑國,屆時隻怕薑國將成一片血海。

    我想對雲歸說不要管我,可是腦中卻突然浮起孤竹的臉,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還在等我,我怎麽能死在這裏。

    我閉上眼睛,不想再去看此時的局麵。

    然後,我聽見雲歸低沉的聲音:“放他走。”

    脖頸間空空如也,血影珠早已被我取下多日不戴,我毫無還手之力,隻能任由宣逸挾持著,一路逃出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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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城,天已經黑了。宣逸幾人輪流將我放在馬上,一路向東南疾馳而去。

    我在馬上顛簸得頭暈目眩,幾欲嘔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在一處荒僻之地停下。

    宣逸將綁住我和他的繩子解開,然後將我抱下馬。與剛出城時相比,他的動作明顯輕柔多了,眼中也沒有了之前的凶光。

    但我看著他,還是覺得那樣陌生。

    曾幾何時,我們也曾一起坐在酴醾架下賞花飲酒,那個在晨光裏高高坐在馬上,用清澈嗓音喊我名字的少年,到哪裏去了呢?

    宣逸鬆開綁著我雙手的繩子,將一份幹糧遞到我的手裏。我接過來,卻沒有一點胃口,便和其他人一樣坐下來休息。

    過了片刻,宣逸也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

    我道:“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沒有說話。

    我繼續道:“如果當初你沒有走,也許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宣淩不會死,宣碧梧不會和宣恪正麵對決,也許最後還是宣碧梧贏了,成為薑國皇帝的人該是你,你的姐姐她也許不會那麽早死……”我知道自己是在亂說一通,命運的神奇就在於,你改變其中某一個微小的點,結局也許就會地覆天翻,但是究竟會地覆天翻成什麽樣子,誰都無法知道。

    宣逸猛地打斷我:“你胡說!閉嘴!”

    我說:“好,我都是胡說,誰都沒法預測命運。但隻有一件,你的父親絕對不會那麽早死。因為你當初的任性,所有人的命運都被改變。如今,你再一次回來,又要給阜都帶來多少腥風血雨?那些幫助你的人,明日隻怕都要身死族滅,你的歸來會讓多少野心勃勃的人蠢蠢欲動,薑國好不容易穩定的局麵又會崩塌,屆時楚軍南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宣逸雙目赤紅,惡狠狠地瞪著我:“那又有什麽關係?這個天下,既然阿姐得不到,那就誰也不配擁有。我以為阿姐是太愛楚雲歸,以至於將整個江山拱手相讓。可是阿姐去世的消息傳來我才知道,是楚雲歸害了她,搶走了她的一切,他要的是一個軟弱的皇後,而不是我驚才絕豔的阿姐。可憐阿姐剛為他生下太子,他就迫不及待地再娶新人,薄情如此,這種人怎麽配活在這個世上?我不僅要他失去這個天下,我還要他為阿姐償命。”

    我看著宣逸,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你以為宣碧梧為什麽要這個天下,她還不是為了你。可惜,你這個弟弟卻不領她的情,不惜假死脫身,要去過什麽逍遙的日子。”

    我看著他原本猙獰的臉一點點變成毫無血色的蒼白,繼續道:“如今,你還要回來給她報什麽仇,真是好笑。枉我當日視你為友,卻不想……”

    說到這裏,我卻突然停住了,隻見宣逸的臉上倏然落下兩行淚來,有鮮血慢慢溢出唇角。

    看他這個樣子,我終於心軟起來,忍不住問道:“宣逸,你是不是受傷了?”說罷,我掏出一塊手帕遞了過去。

    宣逸卻一把蕩開我的手,霍然站起身來。

    嘴角的殘血觸目驚心,他的眼神更是讓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眼神啊,脆弱到一觸即碎,絕望得萬念俱灰,那雙眼睛早已空洞得沒有一絲神采,就像黑灰天空下荒寒的曠野,寸草不生,鳥獸絕跡,甚至連風都不願意吹拂這塊不毛之地。

    我說:“宣逸,當年是你勸我,要我為自己的心意而活。我一直都很羨慕你,羨慕你拋下一切的勇氣。可是如今,為什麽還要回來,將你的前半生全都否定?”

    他卻隻是看著我,什麽也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在那沉默中再一次一點點冰冷起來,沉聲對眾人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