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古雲從昏迷中醒來。此刻，已是第二天了。

    古雲皺了皺眉，烈日之光刺得他睜不開眼。虛弱感從骨子裏散發出來，下意識動一動四肢，卻襲來一陣劇痛。古雲晃了晃自己暈眩的腦袋，駭然發現自己的手腳，被四個類似石柱的東西牢牢地釘在一個石牆上。傷口處的鮮血已經幹涸，顯得分外猙獰。林琳被鐵鏈綁在旁邊的一個石柱上，依然昏迷著，臉色蒼白，而且沒有一絲痛苦，這種樣子更是令古雲不安。

    原來，古雲二人被狼群帶回了草原。而且夜靈下令，要嚴加看守他們二人。

    狼穴中，數不清的狼正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手裏的事情，古雲二人身邊還有幾隻狼正在死死看守著。看到古雲望過來，冷冷地瞥了古雲一眼，然後繼續著自己的看守工作。

    古雲此刻的虛弱感，甚至比當初被燭蕭封印還要強。他疑惑，為何夜靈不直接取了自己的性命，而是把他們帶回了草原？到底有什麽目的？

    古雲試著叫了叫林琳，然而並沒有得到回應，便不再吭聲了。

    正午時分，盛夏的太陽暴曬如同酷刑一般。除了在身邊看守的那幾隻狼，狼們紛紛躲進了洞穴、樹蔭之下。直到夜幕降臨，古雲才感覺自己終於能緩上一口氣。狼群開始了狩獵工作，還有好多幼狼在玩耍。突然，一個渾身幽藍色的狼惡狠狠地瞪著古雲，一瘸一拐的，從古雲身邊經過的時候還發出陣陣低吼。

    古雲認得這隻狼，它就是那個被古雲一擊打飛的幽冥狼。

    天越來越黑，草原進入了黑夜，狼群也開始了休息。看守的狼換了一個又一個，古雲還是沒有等來夜靈。本來就身受重傷，也沒有食物和水，此刻他的虛弱感越來越強。古雲突然感覺，狼群的目的就是把他活活折磨死吧，這也算報仇了，畢竟不知道多少狼死於那個半禁咒之下。

    深夜，古雲昏昏沉沉地快要睡著了，突然聽到一陣動靜。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渾身警惕地四處張望著，突然看到林琳身上藍光一閃。這個動靜也讓那隻看守的狼驚了一下，它走來過來看了看古雲，又看了看林琳，沒看出有什麽變化，古雲雖然醒了，可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林琳更是醒都沒醒。於是，看守的狼扭頭臥下，繼續自己的看守工作。

    古雲看了看星空，心中不免有些悲哀，他輕輕歎了口氣。不管經曆過什麽，畢竟自己還是個少年，孤身一人到這維亞森林，現在就要慘死在這異地他鄉。突然古雲想到，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在死前是否也曾像自己這般，如此絕望，如此盼望有希望降臨。

    “小雲子。”一陣虛弱的聲音傳入古雲的耳中，可是就是這虛弱的聲音，缺令古雲這絕望的心充慢溫暖，雖然這個聲音的主人也不能拯救他們。但是在絕望之際，能有這麽個人陪伴著自己，或許能安慰一下心中的那股孤單。

    “你醒了。”古雲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一下。

    前麵的狼聽到兩人說話，但是它接受的命令裏沒有不讓兩人說話，它也聽不懂古雲二人說什麽，便不去理睬了。

    林琳的臉還是毫無血色，顯得很憔悴，身上被鐵鏈綁住的地方已經有些發紅。當她看到古雲的時候，本來就憔悴的聲音中多了一絲低落。林琳略帶哭腔地說：“對不，我以為我能掌握全局的。”

    在這生死之際，古雲仿佛解開了自己身上的枷鎖一般，久違的笑容出現在他臉上。這一刻，沒有仇恨，沒有包袱。這個時候的古雲，才像個大男孩一樣，陽光灑脫。“如果我們進了峽穀，死亡概率也是很大的。現在最起碼還沒死不是嗎？”

    林琳搖了搖頭，剛想說話，突然鼻子動了動，臉上冷冷一笑：“小雲子，我暈了多久？”

    古雲楞了一下：“不清楚，反正從我醒來也有近一天了。”

    “我們應該被下藥了。要不是鏡花水月，我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什麽？”

    林琳挪了挪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說道：“鏡花水月，是我的一個法寶，機緣巧合下得來的，也算是千辛萬苦才得到的一個寶貝。可以治療傷勢，效果還算不錯吧，我修煉的功法本身就有很好的療傷排毒功能，戴上鏡花水月，效果事半功倍。我之前是猛地受到魔音侵襲，猝不及防，舊傷複發。按理來說也不會這麽久才醒，隻可能是他們給我們下藥了。你怎麽樣？”

    古雲搖了搖頭：“我剛醒來便是這樣。”

    林琳眼神黯淡了下去：“還是要死了。”

    古雲不知道該說什麽，便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天空。

    此時，兩人都沒了睡意。夜晚很安靜，星星布滿整個天空，與月亮爭相輝映，空中還有微弱的蟲鳴，若不是兩人命不久矣，這種景色也算是令人心曠神怡。

    許久，古雲先說話了：“夜空真美，我從來沒有仔細看過。”

    古雲沒有等林琳搭話，自言自語道：“我很小的時候，身邊有很多小夥伴。我還有個姐姐，要是有哪個小朋友欺負我了，姐姐就會幫我揍他，我姐姐死不講理，管他誰對誰錯，先打一頓再說。”說到這裏，古雲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然後，姐姐和我肯定就逃不掉爺爺的一頓罵。爸爸媽媽很少回家，每次回家就會帶好多吃的玩的東西。媽媽做的飯比爺爺做的好吃多了，爸爸還抱我騎過馬。可惜，他們很久很久才能回來一次。我還有個小叔，他特別壞，總是捉弄我，還騙我零食。”

    林琳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人臨死之前，往往都會回憶過往，追憶一些事，再悔恨一些事。

    “直到我選擇跟著老師學習，一切就開始不一樣了。我開始了無休止的修煉，比試。我很優秀，優秀到我覺得我已經無人可比的時候，卻被人狠狠打敗。我想要變強，想要做最強大的人，然後我答應了老師，開始了十年閉關。”

    “我喜歡新鮮的東西，早已經厭倦了在學院中日複一日的生活。於是，想都不想就閉關了十年。我的家人……”

    古雲聲音越來越低落，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他心痛得不知該怎麽形容。沉默了好久好久……黑暗中，林琳仿佛聽到一滴液體落在地麵的聲音。

    “他們死了，我想給他們報仇。可沒想到，等不到那一天了。”古雲深吸了一口氣，“罷了，一切都結束了。”

    一陣沉默後，林琳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父母，爺爺，和姐姐，都不在了嗎？”

    在月光的照耀下，古雲抬起頭：“不，隻有爺爺和姐姐被殺害了。”

    林琳想說點什麽，可是想到自己和古雲現在的局麵，一時間也不知說點什麽好。她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說道：“小雲子，你知道嗎，我出自一個大家庭。”

    “家裏有很多長輩，也有很多兄弟姐妹。可是在我們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被逼著修煉，泡藥。你知道那個藥有多惡心嗎？可我們沒有選擇。很小的時候，父親告訴我，從我出生那一刻起，肩上便擔著責任。這就是大家族的悲哀，你沒得選。我沒有童年，不過幸運的是，我有兩個對我特別好的哥哥。小時候做錯事，都是大哥擔著。三哥總是能偷偷摸摸給我弄來好吃好喝的，不過三哥從小就是被罵的最慘的那個。我還有個二哥，可惜早早出了意外，父親告訴我，如果二哥能好好修煉，就不會死了。也告誡我，一定好好修煉。”

    “我的生活裏，除了修煉便是學習。為了擺脫這一切，我十二歲的時候，在我二哥掩護下，離家出走了。”

    古雲愣住了。

    林琳看不到他的表情，繼續說道：“我第一次離家出走。”

    “還不止一次啊？”古雲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聆聽著，打斷了林琳的話。

    林琳笑了，在這即將麵對死亡的時候，兩人仿佛忘卻生死。這個夜晚，屬於他們兩人。

    “當然不止一次，要不然你現在見到的是鬼啊。”林琳吐吐舌頭，突然咳嗽兩聲。

    “沒事吧？”古雲突然緊張起來。

    “能有什麽事，反正這會死不了就是了。我第一次離家出走，遇到了一些壞人，他們把我抓起來了。然後，我被大哥救了回來。大哥第一次衝我發脾氣，我都被嚇住了。爸爸要打我，被二伯攔住了，然後大伯還打了我爸爸一頓。”林琳輕輕笑了起來，“爸爸很怕大伯的。”

    “之後，在我十四歲那年，我有計劃性的離家出走了，可惜還是被他們發現了。這次之後，大伯同我商量，準許我滿了十六歲後出去闖蕩。然後，我就一路走到現在。”

    “你現在多大了？”

    “我十六歲離家到現在，兩年多了，今年十八歲生日剛過。小雲子你呢？”

    古雲突然沉默了，林琳正在好奇為何他不回答的時候，古雲的聲音傳來了：“我馬上就十八了。”

    林琳笑了笑：“原來真的是小雲子，我是姐姐呦。”林琳壞壞的笑聲傳到古雲的耳中，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夜晚竟如此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