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天驕，欲把試青虹，天外飛仙等閑處，劍心依舊酬芙蓉，怯在魂夢中。

    ——望江南。

    流雲下的水，靈墟處的山。

    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山澗，似錦繡仙境的望月之地。

    杭州與靈墟，隻那麽一隔。

    正如流雲鎮同飛蘭軒一樣，他們之間僅僅一條古道，神秘莫測的古道——望月仙徑。

    杭州內的流雲鎮，靈墟山上的飛蘭軒。

    夜，很深了，濃濃的霧灑在臉上濕濕的，星星月亮似乎都在蓋著被子睡覺，明天可能不會是個好天氣，不過也說不定，老天很喜歡開玩笑。

    崎嶇的小路上，如螞蟻兩個黑點，在急速移動。

    裴蕭有點後悔跟著玉龍庭出來，而切是要去一個十分不討人喜歡的地方。上次就因為半道碰上放羊回家晚了的老伯，嚇的兩人一個月沒敢再靠近這個墓地，可實在憋不住了，天天向廟裏的和尚要飯吃，也太丟人了。

    “阿貓，看好了，我肯定今晚不會再撞上那老頭！那麽，咱們馬上就有錢啦，到時想怎麽花就怎麽花。改天別說張寡婦的床了，就是杭州大街上春風樓的妞也能天天抱了。”玉龍庭有點亢奮，畢竟有錢有女人的日子非常愜意。

    他習慣叫裴蕭阿貓，而裴蕭習慣叫他阿狗，兩人好象平生就在這件事上麵沒爭吵過，其他的就連一個棗分兩半，為了討論誰吃帶核的那一半都要吵上一陣子。

    玉龍庭就這，一身沒啥好處，也沒啥壞處。

    “阿狗，你就悠著點吧，泡妞可要折壽，別你小子未老先衰，讓我養你。”裴蕭沒好氣的說道。

    “阿貓呀，該怎麽說你！”玉龍庭邊走邊搖頭歎氣，“你啥時候能變變，聖人都說這‘人不風liu枉少年’，咱們這些後輩應該好好發揚才對。”

    “拉倒吧你，啥時候也學會說聖人的話了，我倒不曾記得這話出自哪位聖人之口。”裴蕭搖了搖頭說道。

    遠處漆黑一片，而二人卻輕車熟路，絲毫不偏差，一前一後，來到墓地的石們前。

    “到了。”玉龍庭道：“阿貓，開石門的事可就交給你了。”當然他自己也想開，可他對墓地的石頭門的確是沒有太深的研究，因為在遇到裴蕭之前，他完完全全是個乞丐。

    “恩，這個沒問題！”裴蕭信心滿懷，既然來了，那就要好好幹，至少不會再尷尬的撞到放羊老伯。

    夜不算太黑，借著微弱的光線，墓地的石門隱約可見。門不大，四周滿滿的雜草，幾乎沒了石門。換上白天，即使有人路過也不會察覺。裴蕭走上前蹲下，撥開雜亂的荒草，伸手在石門上摸索，觸到石門上的第一個感覺涼涼的，門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氣。接著裴蕭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必備工具——鐵尺，一把很小的鐵尺，看上去不到一尺，可別小看了它，裏麵卻是另有玄機。

    他找到石門邊緣，把鐵尺一寸一寸往裏移，“哧！”

    “哎呀，阿狗，這個墓地好象不簡單納，可能會有不小的收獲。”裴蕭笑道。

    玉龍庭正在旁邊無聊呢，聽裴蕭這麽一說，馬上來了精神，低頭問道：“快說，這個墳頭有啥精妙之處？”

    裴蕭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這可能是一個地下宮殿！”

    “啊！”玉龍庭嘴巴張成了勺子的形狀，“那，那咱哥倆不是……”

    “別高興太早，先看看再說。”裴蕭道：“你離開點，把好風，我把石頭門打開。”雖然是深夜，他也是十分的小心。畢竟自己是在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他常常會想——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砰！”聲音十分的沉悶，無怪乎是多霧的黑夜，也傳不出多遠。

    “阿貓，我最佩服的就是你這一手了。”玉龍庭看著裴蕭慢慢移開石門，興高采烈的說道。

    “我還佩服你那兩手呢！”裴蕭沒好氣的說道，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玉龍庭了。

    “哎呀，真的有地下宮殿！”玉龍庭甚至已經幻想到了天上正在下金元寶，早已急不可奈，撩起衣袖就準備鑽進去。

    “死狗，你不要命了！”裴蕭罵道，“你就不知古人墓室設有機關陷阱？你這樣貿然進去，純粹是找死。”

    “我才不想這麽早就死呢，先不進了。”玉龍庭把弓出去的身體又縮了回來，笑嘻嘻的說道。

    裴蕭無奈，狠狠地踹了他一腳，說道：“老規矩，我走前，你斷後。”

    外麵露水凝重，空氣潮濕，難得墓室裏麵竟然十分幹燥，空氣也不錯。墓室內部的結構布局倒也錯落有致，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十字外場。

    要真是哪個王侯將相的地府那就好了，裴蕭暗想。

    玉龍庭跟在後麵，老規矩了，捏著火把，把風、打燈是他的強項。

    出了十字外場，卻是黑的見不到頭的圓形通道，很深，二人小心翼翼的往裏走，生怕被忽然出現的什麽鬼怪嚇到。

    通道很深，越往裏走竟然變得越寬敞！

    光！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

    通道已經變得異常寬敞了。

    “前麵竟然有光，莫非住著神仙？”玉龍庭喜道。

    裴蕭也看到了，光，而且，光的強度壓過他們手中的火把。

    不算太亮，隻是，太多，綠色的火焰，在四處遊弋！

    玉龍庭再上前幾步，失望地說道“這不就是鬼火嘛，害我一驚一詫的，還以為撞見神仙了呢。”

    “不對，這些火……”裴蕭怎麽看都覺得這些鬼火不大對勁，“這些鬼火好像被什麽力量操控著，戰意很強！”

    玉龍庭一怔，“當真？難道不是一般的嚦氣麽？”他知道裴蕭因機緣巧合學過一些東西，陰陽之術也知些皮毛，是以聽他這麽一說，倒也真的發覺有點不對勁了，而且立刻感覺脊梁骨都在發冷，他甚至懷疑這是幻覺。

    “不是，嚦氣是不受任何控製，乃是魂魄所化。而戰意卻是被控製所表現出來的，二者本質上就不區別。”裴蕭解釋道。

    “阿貓，快看，那邊有燃兩的蠟燭！”玉龍庭輕輕叫道。

    裴蕭抬頭，透過來回穿梭的鬼火，遠處確是黃色的燭光。

    真正的地下宮殿，高高的牆，昏昏的光，還有駭人的鬼火。

    裴蕭剛想再說些什麽，遠處傳來異樣的聲音，“沙沙、沙沙、沙沙……”聽起來好奇怪。

    “這裏麵肯定有很多寶貝！”玉龍庭道，雖然脊梁骨有些涼，可發財夢還是照做不誤。

    裴蕭無語。

    “青燈一盞，安靈之地好修行。”

    “萬家燈火，無奈塵緣多羈絆。”

    聲音悠長。

    “何方神聖，竟敢擅闖地宮！”

    “哇，真的有人？莫非詐屍！”玉龍庭驚叫道，他怕活死人，尤其是在這種地方，雖然說是幹這一行的。

    “都哪朝哪代的墳了，魂魄早已入六道輪回，還能詐屍？”裴蕭倒不怕，至少內心的驚奇壓倒了恐懼。

    “錯錯，死人不一定都入六道輪回。”

    玉龍庭渾身不自在，“這麽說當真有活死人？”

    還是剛才的聲音，裴蕭四下打量一番卻沒見一個人影，心下奇怪，便問道：“敢問尊駕，六界之中，你……？”裴蕭其實也是僅僅知曉天地之下分六界，至於六界個中玄機，則是萬萬參捂不透的。

    “我跳出六界，不入輪回，無生無滅！”

    “啊，莫非你是傳說中的神？”玉龍庭的嘴巴張大的程度幾乎能放進去一個鴨蛋！

    “放屁，老子都說了跳出六界，跟神有何幹係！”

    “什麽嘛，我隻是問問而已，幹嗎這麽大火氣。”玉龍庭顯然很無辜。

    “尊駕可知，說此話有違天道。”裴蕭說道。

    玉龍庭嬉笑道：“照他所說的，既然不是在六界之中，也就不是六界生靈，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好小子，幾千年了，都沒人敢罵我，今天倒被你罵了一回。”

    裴蕭心道：“這人被罵了竟然還不發火，奇怪奇怪。”

    “喂，說你是東西，你怎麽也沒反應！”沒想到玉龍庭竟直接問了出來。

    “你們擅闖地宮，還罵了我，現在就要你們好看！”真沒想到這神秘人竟然如此反複無常，說變就變。

    “慢！”裴蕭道，“這墓室並非你所有，怎麽你得來我們就不得來麽？”

    “對，對，你分明就是不講理嘛。”玉龍庭連忙附和道。

    神秘人並不理會，至少他暫時沒說話。

    “著——”話音未落，隻聽“哧——哧——”聲響，見那鬼火竟然動了起來，而且速度極快，朝二人飛射過來。

    “果然是你在操縱鬼火！”裴蕭邊躲閃邊說道：“一個有幾千年修行的飛升之人，卻和我們這些凡人一般見識，也未免成了笑話吧。”

    “何止幾千年！”神秘人道。

    “阿貓，不得了，你屁股著火啦。”玉龍庭喊道。

    的確，裴蕭身上已沾染上了綠色火焰！那些鬼火，在神秘人的操縱下仿佛長了眼睛，讓裴蕭無法擺脫，以至於燒著了他的衣服。

    “阿貓，我看咱還是快跑吧，要不就被烤熟了！”玉龍庭急道，說話間他已退到了一角。

    “不能走！”神秘人喊道。

    裴蕭倒沒打算走，因為那鬼火雖然燒在身上，竟然沒絲毫痛意，反倒感覺清爽，他心下奇怪，偏想搞明白，是以不僅沒走，而且向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走了過去，他要看看這個神秘人物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不走就不走，有什麽大不了，在人間都到了混到挖墳的地步了，說不定到了鬼界能有另一番景象。”裴蕭邊往前走邊說道。

    “哇呀，竟然是隻老鼠，好大！阿貓，老鼠成精啦。”不知道什麽時候玉龍庭已經繞到了石座屏風後麵。

    “好久沒和人捉迷藏啦，我可是有意讓你們抓到的。嘿嘿，想我昆侖靈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就憑你們，想看到我都比登天還難！”

    “啊！”裴蕭和玉龍庭都驚訝的張大嘴巴，因為眼前的靈鼠已經化作人形，而且玉麵朱唇、清秀俊朗，頗具神仙風骨。

    “我本天宮靈獸，因無意觸犯了那該死的天條，被罰下界，這才成了人間的老鼠。不過我已修n個數千年，哎呀呀，跟你們這些凡人說了也等於白說，不過我一個人過的確很無聊，你們就呆在這裏吧。”

    玉龍庭搖頭，“那可不成，你說你是天上掉下來的老鼠，有幾千年的道行，憑什麽就能相信你！何況，這個破墳頭，是人呆的地方麽？”

    “哎，凡人就是看不穿納，你來這裏無非就是想找些錢財，出去好圖個風liu快活，逍遙自在，人生一世，白駒過隙，那能和修仙得道相提並論，也罷，也罷，你們去吧，天道不能違，世事皆有定數，不能違，不能違！”靈鼠言畢，已沒了蹤影！

    “尊駕稍等，敢問——”裴蕭想問的話還沒有問出來，人卻沒了。

    “什麽違不違的，我盜個墳頭還違了天道不成？”玉龍庭道。

    “塵緣未了，塵緣未了啊——”靈鼠的最後一句話，已不知人去了哪裏。

    “快快找找，有沒有值錢的寶貝，要不那個老鼠反悔又回來再用火燒咱們了。”玉龍庭總是念念不忘著寶貝，裴蕭也實是無可奈何。

    “轟隆隆的聲音？怎麽回事？”玉龍庭懷疑自己聽錯了，怎麽像山崩的聲音，“莫非……”

    “快走吧，地宮開始塌陷了。”裴蕭無奈的說道，“而且是從咱們來的地方開始，所以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一直往前走，要不就隻能被埋在這裏！”

    “啊——”玉龍庭臉色幾乎成了白紙，“那還不快跑，我發誓一定要找張寡婦的，可不能死在這裏！”說完縱身便往石屏風一旁的過道奔去，裴蕭當然也不會在這裏等著挨石頭。

    通道不是十分的寬敞，兩邊的石柱足可以抵擋一陣，不至於他們瞬間被埋掉。二人顧不得許多，飛速奔跑，隻盼土地爺爺給開扇門，好逃過這一劫，身後石柱倒地的聲音讓玉龍庭隻感覺脊柱冰冷，甚至連腿腳都不大聽使喚了。

    “哇，媽呀，完了完了，這次肯定要被埋了。”玉龍庭看著麵前的一扇大石門，登時如癱瘓一般軟在地上。

    石門很大，正好擋在過道中間，和兩邊的石柱配合的天衣無縫，形同死門。

    “笨蛋，快起來，找找看有沒有機關！你真想坐在這裏等死？”裴蕭罵道。

    玉龍庭拍拍屁股爬起來，看來是極其的不情願，“看著石門四周滑溜溜的跟剝了殼的雞蛋，要想找個縫都難，甭說找機關了。”

    裴蕭瞪眼道：“咋了？不服氣，那要我找到機關打開了門你別從這裏走！”

    “一塊混了這麽久，隻瞧你開墳頭的功夫不錯，倒沒見過你打開什麽機關。”玉龍庭說話從來不給人麵子。

    “像你這樣的狗腦子，除了知道張寡婦家在什麽地方之外，其他的是統統都搞不明白的。”裴蕭最怕他沒完沒了。

    “你！”幸好光線不強，要不玉龍庭的臉色肯定很難看。

    “轟！”石柱倒地的聲音越來越近。

    時間不多！

    “啊哈——這門，似乎十分的不堪一擊！”裴蕭道。

    “什麽？我不大明白。”玉龍庭睜大眼睛，也看不出麵前這個石門究竟有什麽破綻。

    隻見裴蕭用力在石門上砸，石門竟然被砸出一個缺口來！

    “阿貓，你竟然能打碎這石門！”玉龍庭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論功夫，裴蕭遠不如自己，至少是玉龍庭自己這麽認為，可眼前，裴蕭竟然！

    “恐怕這隻是障眼法，換上誰都能輕易的打開吧。”裴蕭道，看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緣故。

    “呀，那我也試試”，玉龍庭迫不及待的走到門前，掄起拳頭，狠狠的砸下去，“轟！”整個石門應聲而碎。

    玉龍庭一蹦老高，“沒想到這門是麵粉做的！”

    裴蕭看他那副模樣，叫道：“傻子，快走拉，要不就被柱子砸死在這裏了。”

    二人穿過破損的石門，塌陷之聲嘎然而止，瞬間整個地宮靜的出奇。

    那門！

    裴蕭驚呆了，那扇不堪一擊的石門，竟然抵擋住了地宮繼續塌陷！

    “嗷——嗚！”

    玉龍庭打了個冷顫，“我地媽呀，這是什麽怪物，叫的這麽陰森！”

    “想來一定是至陰之物，快走吧。”裴蕭也感覺到危險，至少，他們應該先離開這裏。

    一直往前走。

    二人當然不知道，身後的石門，赫然變成了紅色！

    雖然地宮出奇的靜，可總給人一種莫名的恐懼。

    過道越來越窄，到最後，前麵僅剩下了放半個身子的空間。

    “死貓，你在哪？咱這是不是到了閻王那了。”玉龍庭隻感覺麵前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豬，你不感覺你頭頂有光嗎？”裴蕭真是無奈，沒想到這小子竟然……

    “呀，這麽說我們可以從這裏出去了。”玉龍庭，長長舒了一口氣，“要是再不出去的話，我遲早被憋死。”

    “那還不趕快動手！”裴蕭催促道。

    一丈多高的洞穴，上麵還有巨石，二人也不知費了多少力氣，終於把腦袋從地宮轉移到了人間。

    “哇，這是什麽地方，竟然有燒烤的味道！我都要流口水了。”玉龍庭興奮的說道。

    “不對，那不是燒烤！”裴蕭小聲說道。

    “那是？”

    “燒焦的屍體味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