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殘魂壺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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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氣可不管幾人尷不尷尬,雖是被任遙兩道火箭阻礙了一下,但似乎對它影響不是很大的樣子……或者是,任遙這仇恨已經拉得黑氣喪失理智了?當然,前提是這坨黑氣得有理智才行……
任遙見黑氣全力向自己襲來,知道自己法術難得地有奇效,揮手凝出一麵水壁防禦,然後揮手又打出一串連珠火球,想著就算不能將它的攻勢化解,至少也能逼得它停頓一下,然後自己再找機會拉開距離繼續用法術放它風箏。
反正自己真元夠多,打持久戰任遙可不慫。
可誰知道不但黑氣攻勢絲毫不減,反而更是凶暴地朝自己咆哮著,裂開化作數道猶如流光般的黑線射來。化作黑線之後,黑氣的速度幾乎不可視見,是真正的在眨眼之間就已然突破了任遙設下的法術網,直直地匯聚成一道紮在他心口上並向著他體內鑽去。
“你大……啊啊啊啊!”
任遙還沒來得及開口吐槽怎麽又特麽紮心了,黑氣中的負麵情緒便已開始侵蝕自己,腦海之中吵雜欲裂,一道道不知是流光還是畫麵的東西飛快地以破碎雜亂的結構拚接在一起,像是被剪碎又粘合起來的電影膠片一般在眼前放映閃現而過。
惡心,眩暈,煩躁,還有來自黑氣侵蝕的各種負麵情緒,若非任遙早在體內運轉真元做好防禦,又提前請丹辰子和溫德兩人為自己守住心神,任遙這會兒估計也就不好說了。
在這緊要關頭,深層意識空間裏的項羽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對任遙說道:“小仙長,無需防禦,放開心神!”
“放n馬個p放!”
要不是看在自己對項霸王那多年地崇敬之情的麵子上,任遙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這黑氣看上去就不是等閑之物,你特麽卻讓我放棄抵抗?你特麽跟這黑氣是一夥的吧?嘶……好像還真是……
“喂,傻小子,你怎麽了!”
“阿遙!?”
任日上和小優兩人看不見黑氣,也不知道任遙被黑氣侵蝕,隻是看著任遙剛剛一臉自信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跪地抱頭嚎叫。
“你們別過來!我被那黑氣……啊啊啊啊啊!”
任遙分神一說話,黑氣的侵蝕又強烈上了幾分,任遙登時感覺自己仿佛在向著深淵墜落一般,意識就突然模糊了一下。
……
仿佛困極了失神打了個盹一般,任遙突然驚醒,急忙睜開眼,卻是一愣。
眼前是一片雕梁畫棟,豪華雄偉的宮殿之中,自己似乎是坐在什麽地方。他思維倒還是很清楚的,想起自己之前是個什麽情況,便急忙在心中默念著丹辰子和溫德,可卻沒有任何回應,項羽也是,也沒有任何回應。
現在情況肯定有問題,眼前的這片景象,別說齊國博物館,故宮也沒有這份氣象。而且之前自己被那黑氣侵蝕,情況危急,小優和任日上又看不到這黑氣,自己又怎麽會莫名其妙突然在現在這個地方坐著?
自己意識空間裏的丹辰子等人聯絡不上,周圍情況也太對的樣子,他心中慌亂至極,想站起來四下看一下這什麽情況。念頭一起,卻發現自己的視野絲毫未變。
“?!”
他開口說了一句話,卻沒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自己張嘴的感覺,就好像自己和自己的肉體被分離開來一般。
雖然心中慌亂,但理智尚清,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現在仿佛是離魂一般並在什麽人體內,僅能以第一人稱視角看到外界,卻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他正思索著自己現在這個情況,視線卻動了一下,然後“自己”說了一句什麽,說得挺多,但都是自己從未曾聽到過的一種語言,可不知何故,自己腦中卻很自然地知道了“自己”在說什麽:
“自帝武丁以來,我大商屢征鬼方,帝乙之時西方岐周更是掀起叛亂。我商人勇猛善戰,叛亂雖為帝乙所平,但周人心中常有怨憤。而餘繼位帝乙,不但驅逐鬼方,寬赦周族,更是待周人首領如兄弟,可周人依舊在私下計議叛亂之事!”
這句話說完,視野向下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揮了揮,這時任遙才看見“自己”似乎穿著一件十分華美精致的衣服,然後“自己”又說道:“子啟!汝為餘庶兄,更為大商族爵,卻竟因不忿未為帝,與周人溝通,下裏蒙蔽我商人戰士,預謀叛亂!”
“自己”的聲音越發的憤怒,但如果沒錯的話,憤怒之外還有類似於那種“我把後背放心交給你,你卻背後捅我刀子?”的那種痛心。
“餘自為帝,勵精圖治,革新帝政,我大商及諸方屬國人人得以安居樂業,可謂國泰民安,汝卻為滿私欲,意欲與岐周裏應外合壞我社稷!汝可還配為成湯後裔?!可還配為玄鳥血嗣?!!”
“自己”說得越發大聲,氣不過便狠狠地拍了一巴掌自己坐著的這個不知道什麽東西,謔地站起身來,走了兩步,揮著大袖指著下麵跪坐著的一群人中的一個,道:“汝當餘領軍親征,便不知朝歌內況麽?把姬昌押上來!”
正常華夏人聽到這,也該知道這大概是個什麽情況了,更別說任遙,立馬意識到現在這個“自己”,很有可能,不對,應該說就是大商最後一位帝君,曆史上被噴了幾千年的暴君,紂王帝辛。
但是這情況,怎麽好像和傳說有點出入的樣子?!
還未等任遙思索一二,眼前的畫麵毫無違和感地一變,居然變成了一片軍陣,更為神奇的是,天上還有幾個身影在飛來飛去!
然後“自己”又開口了,道:“玉清老賊,汝豈不知恥耶?以聖人手段插手人間之事,還主動出手欺壓小輩。”
天上一人聞言,看也不看“自己”,冷哼一聲,揮揮手,天上便有一方四邊四角、遮天蔽日之物向著另一個天上的人籠罩而去。
任遙心中已然驚得不知言語,尼瑪……封神大戰?!
心中正又驚又喜之時,畫麵又是一變,已然換做一片火海。“自己”似乎身在高處,俯身看著周圍一片滔天的火焰,一揮手,將手中長劍拋下。沉默良久之後,才仰天,深吸一口氣,隨即大吼道。可話音還沒出,畫麵又是一變,這次視野之中是一個金黃色的方壺,沒有壺嘴,壺口半蓋著,一個老頭對著“自己”道:“未曾想不滅魂被破碎至斯仍存有化生之能……”
那老頭說完對著“自己”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繼續道:“幽泉魔氣汙染根深蒂固,不滅魂一分為三,仍舊無法徹底分離。這為魔氣影響的一份隻能封印在鎮龍壺中,借山河大陣鎮壓衝刷試試了……”
老頭說完,手中掐著法訣畫了一個玄奧的軌跡,然後自己眼前的景象便開始扭曲起來,與此同時還有很多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畫麵閃過,任遙強打精神,隻勉強留意到其中一個嘶喊著“公孫軒轅!汝這背信……”的殘缺畫麵片段和一閃而過的什麽什麽“斬神決”殘缺的三個不認識卻能理解的字。
然後眼前畫麵又一黑,這次倒不像是暈到那種無意識的狀態了,而是處於一個似乎是清醒的,但是沒視野的狀態,不知是長還是短,腦中漸漸多了一個聲音,是項羽的,在叫自己。
“小仙長?小仙長?”
“霸王?”
這時任遙的視野才從黑暗中恢複,周圍似乎是自己意識空間的樣子,丹辰子和溫德的形象和聲音也出現在眼前,兩人齊聲道:“無事嗎?”“感覺咋樣?”
“呃……非要說的話,我感覺好像喝醉了之後坐了一個雲霄飛車加異種靈氣檢測機走了30分鍾的感覺,嘔……”
丹辰子道:“此乃心神耗費過度,多靜養幾日便好。”
任遙搖搖頭,道:“什麽情況了?那黑氣侵入我身體之後發生了什麽?”
項羽在一旁鐵塔一般的立著,麵無表情,丹辰子和溫德也是麵麵相覷,對視幾下之後溫德才道:“我們倒是想問你發生了什麽……”
“當時老牛鼻子幫你穩固心神,我則是檢查著你的靈魂,那黑氣肆虐了一瞬,然後你那玉玦的能量又活躍了一陣之後,就沒什麽異象了。但是無論我們怎麽呼喚你,你都沒有反應,甚至有一段時間我們連你的意識體都感覺不到了……把我們嚇得啊……”
任遙眨了眨眼醒神,然後在丹辰子和溫德的幫助下勉強站起身來,看向一直沉默著看著自己的項羽,道:“霸王,也該告訴我了吧,我看到的那是……帝辛……到底怎麽回事。”
丹辰子和溫德俱是一驚,丹辰子且不說,溫德來華夏混了多年,也是知道一些的,正想開口詢問任遙,卻被丹辰子擋住。
溫德看向丹辰子,丹辰子隻是搖了搖頭,示意看任遙和項羽交流。
項羽則是定定地看著任遙,然後臉上不知是苦笑還是諷刺地笑了一下,說道:“小仙長是看到了餘……看到了帝辛的記憶麽?”
任遙肅著臉,搖搖頭,道:“隻是一些片段,但是大致也能猜出身份了,還有……公孫軒轅什麽的,還有個什麽什麽斬神決什麽的……其他畫麵太散亂,我分辨不太清了,但是就這些大概的東西……駭人聽聞。霸王,你……”
“具體的,餘……嗬……”
他又抽了抽嘴角,繼續說道:“具體的我也還沒有理清,大致上與小仙長你類似。我……帝辛也沒錯,項藉也沒錯,我是大商帝辛,也是西楚霸王項藉……”
任遙想起之前項羽精神病一樣邏輯混亂地跟自己說的話,於是道:“鎮龍壺中封印的是帝辛的一片殘魂,你也說過你自己也是……你……不對,你們……都是某個魂魄的殘魂對不對?”
“那道黑氣,叫做幽泉魔氣,是一個叫做幽邪泉眼的地方流出的邪氣,除此之外,我如今想起來的也不多,那道幽泉魔氣匯聚成的人形,還有之前那個水人,正是被山河大陣洗刷多年之後的帝辛殘魂。它侵入你體內,雖然經過多年的靈氣洗刷,但對正常靈魂而言仍然如同跗骨之蛆,隻是不知為何為小仙長你淨化,帝辛殘魂如我之前一般恢複,隨後我們自動融合,我這才清楚地想起許多。”
項羽苦笑著對任遙繼續道:“我想,我知道我還存在的意義是什麽了。”
任遙捂著頭,見慣了套路的他立馬反應過來,有氣無力地道:“別是幫你湊齊所有的殘魂吧?我的天……這不可能啊大兄弟……全世界人加上從古至今的所有物品沒有上千億也有上百億,你這是太平洋裏撈米粒啊……”
項羽雖然有點聽不太懂任遙的話,但大概聽出了任遙想說海底撈針的意思,搖搖頭,悠悠道:“你相信緣嗎?”
“……”
任遙一瞬間覺得好出戲……好想接一句“你聽說過安利麽?”
項羽接著道:“緣之一字,妙不可言。你尋到了我,如今未久又遇到這片殘魂,足以證明你我有緣,屆時,無需你去尋找,碎片也會自然而然被你遇到的。”
任遙很想反駁兩句,但是總覺得槽點太多不知道從哪裏說起,憋了半天就一句:“感情我現在就是一塊你那原始屌炸天的存在的人肉磁鐵?這種緣分請允許我找個東西斬一下。”
項羽有些奇怪任遙的態度,問道:“小仙長,你不是熱衷於探訪奇聞秘事嗎?況且按丹辰子道長平日所言,你剛才也看到了些許殘景,這其中,也是你們所說的大機緣啊。”
“我是對這些傳說奇談神鬼軼事感興趣,可你瞧瞧今天,我差點把自己小命搭進去啊……”
丹辰子聽聞任遙這話,這會兒卻又跳出來,嚴肅甚至有些嚴厲地說道:“小遙,你莫不是以為修真乃是平和之事?”
任遙一臉懵比,張口結舌地看著丹辰子,丹辰子不理繼續道:“修真修武,皆是超越人世常理,為使己身超凡逆命,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探求天道更是隻有一線生機,若不能明視生死,如何超脫生死?雖然平日裏我們是說別讓你作死,但作死和曆死是有天差地別的。”
溫德也說道:“不數次在生死之間掙紮,你的靈魂是無法得到升華的。我曾跟你說過,時空惡魔的血脈一開始也不過隻是簡簡單單,被先祖用作偷竊飽腹之用,可如今的時空惡魔,血脈之中無不是無數先祖在生死之間拚命掙紮所傳承而來的經驗與技巧,還有那其中所包含的信念。”
任遙啞口,看著這倆許久不曾地一起懟著自己,從驚異變成好奇地看著兩人,問道:“師兄,大哥,你們支持霸王的想法?”
“別忘了我們為什麽要傳授你修真之法和使用血脈。在對你有益的事情方麵,我們自然希望你能夠有更多經曆,提高自己,早日達到大圓滿。你想想自上次你與那蜀山修士交手,雖說武鬥之道非我認同之大道,但若無武力,如何自保?”
“……”
任遙陷入沉默,難以反駁。
其實任遙並不是說被今天這黑氣嚇破了膽,相反,他心裏其實甚至還覺得有些有趣。隻是……他腦海中那個瘋狂瘋癲的笑容一閃而過,讓他心中不禁有些發寒。
他其實害怕再像上次那樣身臨絕境然後見到那個模樣瘋狂的長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項羽見眼前氣氛有些僵硬,開口說道:“我並不是在逼迫小仙長你什麽,或者說,這是你命中注定要遇到的。遇到我,遇到這殘魂,就算我不曾告訴你這些,今後你也會遇到更多,這都是緣份所定,我隻是希望你能夠更加明白,你接下來將經曆的事情。”
任遙依舊無言以對,隻是臉上表情變得糾結複雜,垂著頭,定定地不知想著什麽。
項羽走上前幾步,繼續道:“不管如何,我仍舊感謝你兩次救我出那黑泉邪氣的侵蝕。我想給你看一物,你看之後,無論你怎麽想的,我至少心中釋然。”
“……好。”
任遙複雜地看著項羽,最終點點頭,這其中的關節其實很簡單,任遙自己並不是悟不通,隻是依舊畏懼著那打心底而來的不安。
征得任遙同意,項羽伸出手,對任遙說道:“小仙長,你閉上眼,仔細用心去看。這……幅圖。”
任遙閉上眼,腦海中逐漸浮出一副浮雕般的圖畫。隻是仿若虛影飄浮不定,看不太清晰。他沉心定神仔細“看”去,畫麵逐漸清晰起來,等到那如煙雲縹緲般的圖像完完全全清楚的映在他腦海裏的那一瞬,他登時感覺耳邊一陣轟鳴,整個神識、意誌,腦海皆如受到猛擊一般,無數的難言的或說畫麵,或說意識,或說信息湧來,他頓時感覺自己腦中一片模糊,雙膝一軟,向後倒去。
隻是倒下之前,那幅圖的名字漸漸為任遙明晰——有限的清晰思維當中劃過那殘缺的斬神決三字,最終落在那副圖上,然後消失,重新化作三個清清楚楚的大字,戰神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