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怒吼的獅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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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從格林尼治獲得的那筆小財富正在以可見的速度萎縮,支付了船費和車馬的價錢後,所剩的本就不算多,購買消息又花去了他不少銀幣,現在,他迫切需要找到一個雇主。
“我們要加入哪一邊呢?”
“當然是願意付錢的一邊。”安格斯將匕首在胸前劃出一個八字,施展了頗為精彩的幾招。
梅芙和吉利克幾乎打扮得一模一樣,兩個裝備不錯的侍從和他們的戰爭領主組成了這支小型戰團,一路上倒也沒有誰敢惹這樣三個全副武裝的行人,隻是這般趕路,免不了在南方的烈日下汗流浹背。
他們早先從一路的酒客口中得知,南方的盧卡城已經陷於皇帝之手,北方的都林則在皇帝的嶽母阿德萊德女邊伯控製下,盧卡的安塞爾姆主教和瑪蒂爾達夫人正在東部的摩德納地區繼續抵抗——自從四年前的伏爾塔-曼托瓦那之敗以來,瑪蒂爾達夫人便陷入了敵人的圍攻,甚至丟失了自己的統治中心盧卡。目前,皇帝本人雖然已經離開,帝國的繼承人康拉德王子卻留在了意大利,這意味著皇帝的支持者們擁有一個足夠堅強的核心,而已被皇帝剝奪了封地的瑪蒂爾達已經禁不起第二次戰敗了。
“也許我們到達的時候,仗都已經打完了。”吉利克隨口說道,“那時候我們該怎麽辦?”
“那你就去戰場上搜查屍體去!”安格斯沒好氣地回答著,又拉了拉鎖帷子領口,他現在覺得穿鎖子甲真是個錯誤的決定。
一個騎馬的武士從不遠處靠近了三人,打斷了他們的閑聊。
“我是雷吉奧的雨果,你們是誰?”騎士警惕地打量著對麵的三人,仿佛在審視三個竊賊,話音卻保持著基本的尊嚴,幾乎算得上彬彬有禮了。
“我是莫萊的安格斯,一個傭兵。”蘇格蘭的私生子揚眉應道。
“那他們是誰?”意大利騎士的額頭緊鎖起來,一開始,從對方的裝束來看,他以為自己麵對的是一名騎士,然而傭兵這個職業顯然不值得他平等對待,他立刻改變了語氣。
“我的奴隸。”
“你允許你的奴隸拿武器?”雨果騎士保持著戒備的姿態,仿佛一言不合就會踢馬衝刺一般。
“他們和我一樣,都是高地氏族出身,現在這個時候,這樣更安全些。”安格斯麵不改色,隻是這個答案似乎並不能讓對方滿意。
於是意大利人繼續追問道:“你們在為誰服務?”
“不為誰,誰出得起價錢我們就把劍租給誰。”
“他們也都是和你一樣,來自北方?”騎士開始打量起梅芙,這個高地少女的模樣顯得越來越可疑。
“怎麽,你懷疑我的話?”安格斯的傲慢語氣似乎開始激怒對方,騎士二話不說,將馬鞭揮來。
“該死的間諜!”雨果騎士惡狠狠地罵道,“我要把你們交給阿達爾伯特藩侯大人……”
安格斯撥轉馬頭,避開了對方的鞭子,然後催動坐騎,猛地撞了上去,叮的一聲,他從腰間抽出闊劍,在騎士尚未收鞭時一劍刺穿了對方的襯甲,從胸骨透入,深深地插進了心髒。
從地麵的屍體旁撿起馬鞭,安格斯回過頭,對著目瞪口呆的吉利克和梅芙苦笑了一聲:“這下我們隻剩下一個選擇了……”
觀看了主日彌撒後的弓箭訓練,埃德加便匆匆離開了白金漢郡,那場轟動一時的火刑已經被溫徹斯特的僧侶記錄進了編年史,以作為天主榮光的見證,柏頓的局勢也終於恢複了表麵的平靜——除了新上任的瑟奧武夫長老家似乎有些後院失火,但這已不是埃德加能幫上忙的事了,如今他更關心的是自己的秘密武器。
泰晤士河岸的烏裏奇附近是一座新建的高塔和五邊形的高牆堡壘,國王通過守備森嚴的大門時,對岸的鍾聲恰好傳來,埃德加抬起頭,遠處的地麵擺放著一堆巨大的銅管,看起來都是些鑄廢的炮管。
這座軍械廠是新建成的,原址在約克附近的烏斯河上,最初隻是用於普通武器的修理,布列塔尼繼承戰爭後,隨著初期版本火藥的試製成功,埃德加新設了一個秘密軍械部,這才開始嚐試鑄造火炮。
十年來,受到經費限製,黑火藥改良與鑄炮的進展都相當緩慢,英格蘭的榿木鼠李被大量用於製造火藥所需的木炭,而為了獲取硝石原料,軍械部還設置了專門的集硝官,直到最近,生產顆粒化黑火藥的技術才基本成熟。
火炮的問題更多些,早期的試驗並不令人滿意,那種厚厚的炮管和花瓶式的外觀設計自然無法令埃德加滿意,甚至連炮彈也是個問題,拋石機使用的球形石彈對工事還算有些破壞力,但在攻擊其他目標時就顯得極為薄弱了,最後是國王下令,允許格林尼治將鑄鐵原料直接出售給軍械廠,工匠們方獲得了充足的優質炮彈供應。
鑄炮可不是件便宜的工程,廢品率一直居高不下,而埃德加又不願意將就,他清楚地知道,前世的曆史中,蘇格蘭的詹姆斯二世是如何被佛蘭德進口的勃艮第火炮“獅子”炸死的。如果不能製造出足夠可靠的火炮,埃德加並不願意過早裝備這種武器,尤其是在英格蘭本土尚未受到威脅之時。
以目前的鍛冶水平和科學基礎,許多過於先進的技術並不能應用到鑄炮上麵,譬如美國內戰時期出現的羅德曼內模水冷鑄炮法,就遠非如今這些對冷卻係數毫無概念的工匠所能掌握。與其向往技術壁壘過高的熟鐵或是鋼製的線膛炮,倒不如考慮拿破侖時代的青銅炮或是黃銅炮——埃德加將這一思路稱為“裝備降準”(gear down)。
回憶起在英克曼戰役中見到的那兩門18磅重炮對俄軍的壓製威力,埃德加對自己的軍械總監陳列到他眼前的這些古董火炮樣品倒是頗為淡然。
“試射吧。”
國王的命令一下,靶場上早有準備的炮手們開始緊張地裝填起來,所有樣品上都雕刻了一個獅鷲的圖案,旁邊是製造年份和磅數等信息,它們都通過了內部裂縫測試,內壁的精度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也算是相當不錯了,都是靠鑄炮工匠們使用水力鏜孔機鑽磨。以目前6-8馬力的水平,這種機械的運轉速度可達一分鍾16轉。炮耳則是在火門鑽出後加裝。
轟響聲連續不斷傳來,事先戴上耳塞的扈從親貴們還是被嚇了一跳,硝煙散去後,標靶已經被鑄鐵實心彈撕得粉碎,即便是最遠的那些都擋不住幾乎勢頭已盡的加農炮彈一擊。
“天主啊!”英格蘭人皆忍不住劃起了十字,他們中間大多數人都對這一武器一無所知,極少數知情者亦不過是通過軍械部每年的龐大支出間接了解到這一計劃的存在,對這一魔鬼的武器則毫無直觀認識。
“這些‘獅鷲’需要多少馬匹運輸?”埃德加忽然問道。
“陛下,3磅炮需要4匹重型馱馬,如果是9磅炮,需要7匹。”
埃德加回頭對埃德溫騎士說道:“看來這次和布洛涅伯爵談判,除了意大利的事情,還得談談進口重馬的事情了,上次運輸那台投石機還是多虧了林肯伯爵幫忙。”
埃德溫猶自沉浸於炮擊的震撼之中,恍恍惚惚地點著頭:“沒錯……買馬……”
國王見狀,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是望著金色的炮管和包裹鐵邊的炮車,腦海裏忽然出現了前世一名水手被炮彈剖腹的景象,這個可憐蟲的遺孀倒是不錯,溫順豐滿得像個伯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