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雙王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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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肯伯爵鮑德溫渡過冰河後,策馬攀上了高岸,然後他就看見剛剛展開的金色龍旗風標下方,手持望遠鏡的國王回轉過來:

    “mon cher baudouin. philippe est perdu.”(“親愛的鮑德溫,腓力已經輸了。”)

    鮑德溫看了一眼法蘭克軍陣布置,立刻確認了國王的判斷,他催馬上前,長矛掛在鞍上,伸出自己的右臂:

    “請允許我握住一位征服者的手。”

    埃德加國王哈哈大笑,將持劍之手伸出,於是伯爵輕輕欠身,牽過國王之手,恭敬地吻了一下。

    “居伊的那座城堡待得我筋骨都在發癢,讓羅伯特和羅傑抓緊渡河,還有活兒要幹。”

    “遵命!”

    國王的旗標出現之刻,諾曼人恰好衝到了阿布維爾南方的道路附近,隔著冰凍的河岸,就是阿布維爾城堡坐落的三角洲,在城堡下方和南岸坡麵之間,威廉·盧福斯看見了大量騎兵的影子。

    “見鬼,那些不是蒙特勒伊的法軍!”傑弗裏主教終於變了臉色,他冒險掀開頭盔護麵,朝盧福斯大聲喊道。

    “我們不去和亨利會合,立刻轉向,到河上攔截他們!”盧福斯冷靜地下令道。

    諾曼騎士們避開了側麵的箭雨後,又迎著密集的弓矢,斜掠向冰河方向。

    隻要衝到河上,那些尚未整隊的敵軍不足為患,我甚至可以把他們趕進羅德裏戈的本陣!

    盧福斯的馬速越來越快,他的諾曼騎士們在英格蘭弓箭手的大喊大叫聲中逐漸遠離,很快踩上了堅冰。

    鐵製馬掌在冰麵踏過,諾曼人的行動很快和敵人一樣笨拙起來,盧福斯感到自己的失策,他丟下了弓箭手,否則或許可以嚐試從高地攢射履冰的英軍。

    “靠近他們,然後拋矛。”傑弗裏主教建議道。

    盧福斯點點頭,既然衝鋒並不可行,把騎槍當成梭鏢未必不是更好的選擇。

    鮑德溫剛剛找到羅伯特·馬利特,忽然望見正從冰上靠近的諾曼騎兵。

    “小心側翼!”

    話音未落,鮑德溫便看見加萊總管馬丁被一支飛來的長矛釘在了冰上。

    “驅散他們!驅散他們”盧福斯用諾曼語言瘋狂地大喊著,彼得伯勒人一時不知所措,又被接踵而至的一輪投矛打得陣勢大亂,紛紛避開高大的戰馬,往鮑德溫的方向逃來。

    赫裏福德的羅傑是下一個目標。

    諾曼人有條不紊地在冰麵展開屠殺,當他們發現那個諾曼叛徒的旗幟時,更是精神大振,揮兵緩緩席卷過來。

    埃德加終於發現了後方的威脅,他一麵下令渡河士兵列陣,一麵派出傳令兵,向羅德裏戈去要弓箭手。

    雙方都是宿將帶兵,此時沒有任何慌亂,鮑德溫·德·布洛涅和羅伯特·馬利特二人在岸上引導前軍陣列坡麵,羅傑在冰上翻身下馬,一眾騎兵開始將坐騎當成臨時的防禦工事,自鞍後舉盾抵擋敵軍,兩群諾曼武士開始有來有往地捉對廝殺,盧福斯的人馬從馬背握劍探身突擊,羅傑則不斷下令舉盾斜刺。

    法蘭克本陣已經從南岸殺進英軍戰線,長弓手也輪換了一波,最前麵的一共八百名弓手開始以一百二十磅上下的戰弓釋放穿甲重箭,鵝羽貫空、金屬撞擊、木杆碎裂,法蘭克人的鎖甲如同紙糊的一般,鎖環迸斷,甲衣洞開,隻有身披全身板甲的騎士一瘸一拐地繼續步行,隨著戰馬防護的失效,越來越多法蘭克騎兵加入了步戰行列,衝陣的突騎僥幸越過密密麻麻的尖樁,也被幽藍色的丹麥斧一一掀翻坐騎,被放血的戰馬驚慌地四下奔逃,交鋒越發血腥起來。

    盧福斯得心應手地以輕騎戰術在冰麵騷擾著對麵的諾曼敵人,隻是在結凍的河麵,雙方的動作都不約而同地放緩了,看上去像是兩群垂暮老人在一招一式地交手。

    “獅子!”隨著弓箭手抵達河岸,略鬆一口氣的林肯伯爵鮑德溫忽然斜指向盧福斯的後方。

    一麵紅色的金獅旗幟正在靠近。

    “亨利來了!”傑弗裏主教的侄子羅伯特·德·蒙特布賴第一個看見那旗幟下的十餘騎,也用握著烏鴉旗的手臂揮動著向“惡狼”於格示意。

    盧福斯此時在另一邊,剛被河岸上的長弓箭雨射退,幾乎損失了一半騎兵。在赫裏福德的羅傑反擊下,一眾騎士且戰且退,一時顧不上這個新的動向。於是不久前親自殺死加萊總管馬丁的“惡狼”於格·達弗朗什解下護麵鐵盔,向那麵獅子旗幟的方向靠近。

    “亨利大人,別來無恙!”於格露出麵孔,朝對方打起了招呼。

    當先那名騎兵並未掀開護麵,隻是從空洞的護目中射出一道餘光:“代我向吾兄問好。”

    隨著這個甕聲甕氣的招呼,馬背上的亨利更無廢話,抬手便是一矛,直接捅在於格的臉上。

    “看來還是我自己去問候他好了。”亨利歎息著揮動手臂,圓形護手裹著灰木矛杆,將於格的屍身甩在河冰表麵。

    見到這一幕的羅伯特·德·蒙特布賴一時震驚得動彈不得,亨利與十餘名精銳扈從毫不費力地學他們剛才的模樣,以投矛橫貫了前方數騎。

    三叢諾曼人殺成了一團,盧福斯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包圍在一堆鐵甲屍體中間。

    “你這個……”他咬牙切齒地盯著那麵獅子旗幟,向前扔出了自己的佩劍。

    散在四周的諾曼人大多扔下了自己的武器,不肯投降的則被赫裏福德的騎士們圍攻搠斃,有些被從冰麵的裂口就地拋進,沉入凍河底部。

    隨著冰上的戰鬥解決,埃德加召回了已經整理完畢的林肯和馬利特各部,然後又將王家侍衛聚成一隊,攻入於格王子的方向。

    此時的法蘭克中央已經一片屍山血海,在羅德裏戈的巧妙調整下,陷入交叉火力的法軍筋疲力盡地為生存奮戰,首先陣亡的是衝得最靠前的納博訥領主伯納德和他的兩個兒子,倒是斯蒂芬·德·布洛瓦因為要護衛國王,落在了後麵,但是隨著戰鬥的展開,斯蒂芬很快失去了國王,那匹該遭瘟的閹馬在一輪箭雨造成的混亂中不知道把腓力馱到了什麽方向,來自盧瓦爾河穀的騎士們隨即陷入英格蘭塞恩的刀劍攻擊,也顧不得尋找國王本人。

    埃德加戴上熾烈的黃金獅鷲盔,攏緊黑檀色的細貂皮披肩,一枚紫色的石榴石胸針釘在黑色毛皮正麵,貼著頭盔皮帶固定的顎下。

    牛角聲繼續刺耳地灌輸著恐懼,象牙一般扭曲的牛角,和那些盛裝墨水或蜜酒的容器似乎毫無分別,在這場搏殺中卻成為戰場的主宰!

    龐大的無序中央,唯有這些可怖的聲音是確定的。

    英格蘭國王的手臂開始抬高,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低吟在五個騎兵中隊間擴散,斑斕的鱗甲、暗密的鎖甲、明亮的板甲聚成一簇簇火焰,一條條鐵鏈。

    腓力在人叢中暈頭轉向,他在第一波次衝鋒後就失去了坐騎和大部分衛隊,剩下的也無法從人群中分辨出自己的國王,他的所有衣甲裝飾都被染成一片血紅,尚未凝固幹淨,淚滴一般墜落地麵,彈跳在堅固的雪地。

    韻律終止了,蹄印裸露在鮮豔的旗幟與衣袍表麵,帶血的蹄印。

    腓力的雙眼也陷入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