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博希蒙德的警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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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梅爾菲東部折向海岸,行軍變得更加危險起來,阿普利亞公爵雖然仍在巴裏,公爵的母親薩勒諾夫人此時卻在公國的都城。

    避開諾曼城堡控製的廣大地域並不容易,好在達戈貝特主教的存在令周邊地區的希臘人和倫巴第人至少表麵上不敢騷擾這支隊伍,當然,那些看上去剽悍無比的諾曼騎士顯然為主教增加了不少說服力。

    安格斯發現,諾曼人對薩勒諾夫人的畏懼更甚於對公爵本人,從威廉那裏,他聽說這位夫人當年跟隨丈夫羅伯特·吉斯卡公爵東征,在迪拉奇烏姆之戰親自率兵逼退希臘前鋒,這樣英勇的表現為這位倫巴第女戰士贏得了帕拉斯女神的名聲。

    公國東部邊境實際上仍然活躍著一些突襲者,諾曼人經過市集時也不敢讓旁人碰自己的馬匹,如今的形勢下,天知道當地的領主和農民有沒有組織什麽埋伏。

    “南方越來越亂了。”達戈貝特對安格斯感歎道,“以前可沒有聽說過這麽多盜賊,有些地方,領主們自己就變成了強盜。”

    “戰爭畢竟還沒有真正開始,現在無非是些傳言。”

    農民和酒客的話多半做不得準,什麽騎黑色公羊的獵人經過,然後某座村莊就遭到了屠殺,什麽母牛的奶在桶裏變成了血,處女半夜忽然消失。

    在這片土地上,效忠對象時刻都可能發生變化,大部分城堡和村鎮事實上隻忠於自己,對一切外部勢力都警惕異常,一支諾曼軍隊經過更會給當地帶來恐慌。

    “這裏的亂事和我們無關,還是趕緊裝上馬鞍離開吧。”達戈貝特主教並不在乎進入哪一方的軍營,隻有諾曼人才會警惕任何事故,對他們來說,近在咫尺的坎尼不比前方的巴裏潛伏的危險更小,當地的領主赫爾曼從羅伯特·吉斯卡公爵時就在造反,如今已經快十年了,天知道這個自封的伯爵會不會頭腦發熱,主動攻擊這支入侵的軍隊。

    威廉其實還在警惕安格斯的部下,這些俘虜的人數比諾曼人還多,一旦鬧起事來,同樣會造成大麻煩,特別是這些人的來頭太大,下手屠戮一定會大大得罪貝尼文托的教宗和卡諾莎的女邊伯。

    問題是,這些人的胃口也一樣大,他們吃的可不隻是蕪菁。

    威廉從來不是什麽慷慨的領主,他的城堡在半島的西南尖端,遙望著海峽對岸的西西裏,任何行人都得給他繳納過路費,他有兩個女兒,為了節省開支,他一直不肯把她們從女修道院裏接出來,對外的借口是完成淑女的教育,其實不過是節省兩筆嫁妝。

    在達戈貝特和威廉兩人不約而同的催促下,軍隊很快抵達了目的地。

    方形塔堡如同孤島矗立,和巴裏類似的希臘式城牆環繞四周,海水恭順地伏臥下方,征服者透過石頭和水昭示自己的存在。

    通過聖安傑洛堡鐵柵時,安格斯看見掉落肩頭的鐵鏽碎屑,眉頭微皺了一下:這地方的陰冷透在骨子裏,和莫萊高地那些直指天空的遠古石柱一樣,一種死氣籠罩著活人的世界。

    到處是鐵器和明亮的血光,一些尚未被處決的逃兵跪在地上,膝蓋上像是灌了鉛,袍澤冷冰冰的眼神偶爾轉向他們的方向,卻像是打量食物的烏鴉。

    諾曼人……

    在中央塔樓的高廳,他見到了這座要塞的主人。

    那人正顧盼雄飛地說著什麽,整整比安格斯搞出一個半頭,金色的頭發剃得很短,不留半根胡須,皮膚白淨有如處子,在一群簇擁著簡樸的桃心木桌的領主中間,他依然顯得矯矯不群,這種君人氣度令安格斯不由自慚形穢,相形之下,自己簡直如同一條隨從乞憐的狗。

    “博希蒙德大人,我們又見麵了。”

    “達戈……你怎麽會……”對方有些意外,似乎並無人事先向他稟報。

    “現在是比薩大主教閣下了。”威廉·德·格蘭德梅斯尼爾提醒道。

    “還是我,倫巴第人達戈貝特。不過自從維齊洛閣下那次訪問以來,大人的待客禮節可下降得厲害啊。”

    博希蒙德大笑起來,上一次見到對方時,這個教士雖然隻是剛剛晉鐸,卻頗擅長巧妙的致敬與恭維,現在自己麵前的顯然不是同一個人了。

    “很抱歉,這裏太亂了,到處都是士兵,沒有一個懂得侍奉貴人的奴才……你這次是來見我的?”

    “宗座派我去見君士坦丁堡的皇帝。”

    “那倒不錯,希臘人的首都裏應該有不少奴才,隻是我聽說皇帝身邊沒有什麽士兵了,要不是我那個兄弟越來越不像話,或許我可以跟你走一遭。”

    “那就祝大人早日擒獲公爵了。”

    “沒有見過陣仗的公爵而已,作為長兄,我會教教他怎麽用劍的,在我解決了那個薩勒諾的女巫之後。”

    達戈貝特從未見過高貴的博希蒙德顯露過如此的憎恨,他還記得對方當初見到自己親自做飯時哈哈大笑的模樣。作為一個熟悉煉金術的修士,掌握火候是基本功,博希蒙德曾經對這種學以致用的精神大加嘲諷,但是他即便是諷刺,也讓人無法生出恨意,反倒會頗為欣賞這種狡童的率真。大部分時候,博希蒙德都充滿了親和力,而對敵人,他也隻會不屑一顧,就像對兄弟阿普利亞公爵那樣,然後無論是以獅子的爪牙還是狐狸的狡詐,他都會冷靜地摧毀對方。

    那個薩勒諾夫人到底如何激得這樣一個家夥露出本性的?

    表麵上對諾曼人的爭鬥不感興趣的達戈貝特終於有些動容。

    “對了,關於您的朋友雷納大人遭遇的不幸……”

    “他不是打仗的材料,我明白。”達戈貝特擺擺手,然後忽然換了一副表情,“不過,大人難道看不出麽?為何要讓他參加?”

    本想挑起教皇特使與薩勒諾人間隙的博希蒙德立刻收起最初的盤算,他當然不會說自己不過是拿那個“風雅蠢貨”當誘餌使,那天他犧牲了一隊花哨的傭兵和一個私生子,俘獲了一整個輜重支隊。

    “戰爭有時讓我們做出迫不得已的選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