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瓦妮莎也覺得舞會沒樂趣了, 所以才願意和黑龍一起走。

    大部分人年幼的時候都可以崇拜父母, 她卻不可以。

    父親自私又沒能力, 沒有靠得住的可能；母親危險又冷漠, 也沒有靠得住的可能。

    他們兩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而那個世界的中心地帶沒有瓦妮莎的存在。

    瓦妮莎沒有能夠靠得住的人，隻能在舞會裏找尋那種感覺。

    舞會的時候，人人都可以開懷暢談，也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給舞伴, 一起共舞。

    若是氣氛裏摻雜了情感，在互相交流的過程中，各自的心意會更加互通有無。

    但舞會過後，各找各的伴侶, 各找各的父母。

    所以依靠對方的感覺隻存在舞會的時候, 那些在派對裏認識的熟人最終還是外人，不會讓他們知道她太過親密的事情。

    離開舞會, 就會回到另一個世界。

    瓦妮莎難得迷茫又矯情, 雖然隻是一個人在心裏迷茫又矯情。

    黑龍帶瓦妮莎回到的是瓦妮莎住的那棟宮殿，它把瓦妮莎放椅子上後，就興致勃勃地東摸摸西摸摸, 打量了好幾圈瓦妮莎室內的構造，開心地衝去和瓦妮莎說它有了提升瓦妮莎室內裝修檔次的想法。

    瓦妮莎生平以來第一次矯情的迷茫, 被黑龍的舉動帶來的無數無語情緒吞沒。

    絕望地聽完黑龍絮絮叨叨的老長一段的金燦燦藝術世界構想，瓦妮莎勉強表達對黑龍的讚賞，然後快速送走了黑龍。

    在愛人麵前全方位展現了自己的藝術才能的黑龍心中無比愜意, 滿意地回到了它和那幫死巨龍住的宮殿。

    巨龍們都回來了，它們都在小聲卻激烈地討論著它們在舞會上打開的新世界。

    黑龍一回來，沒有毅力做決斷的它們紛紛把問題告訴了黑龍。

    “布萊克，我戀愛了。”幾條單身巨龍異口同聲地說道，但它們的表情無比糾結，“可我愛的雌性不是公主。”

    “我們是高貴又品位高的龍，能看得上就說明對方非常好，以前認為公主好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那幫在凱斯大陸聯絡的人類說公主好，但我們的審美比那幫人類高，所以我們認為的好才是真的好。”

    黑龍非常陰險，極力勸這些單身巨龍脫單，這樣這幫單身巨龍就沒有搶它媳婦的可能了。

    “可是我們愛的那些人類雌性對寶物的品味都不怎麽樣，還說大部分完全用金子做的寶物俗氣！”單身巨龍們絕望地說道。

    “那不更好嗎？我們引領她們走向審美的巔峰！”黑龍慫恿道。

    “可我有點被說服了，我接觸到的那位能說唱完整一首史詩故事，讓我感覺美感很高，她還拿出她愛的珠寶，我竟然也覺得那條珠寶換成全金子後的確會比較難看，我是不是壞掉了……”其中一條綠色的單身巨龍弱弱地說道，它已經陷入了根深蒂固認知變化後的恐懼。

    這個……

    黑龍也糾結了，它眉頭緊鎖地對那條龍說：“這些人類弄的舞蹈啊唱歌啊故事演說啊的確很精彩，做出的煙花更是美感十足，但你要堅定最亮眼的寶物才是最好的審美，不能被他們帶偏！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金子更亮眼更長久更好玩的東西嗎？！！”

    “我也是這麽和那個雌性人類說的，可她說光最亮眼，文化最長久，新鮮的東西最好玩……”綠色龍哽咽了一下，終於壓抑地哭出來，“我居然覺得她說的很對，和她玩了好久蠟燭。”它又掏出了一個蠟油做成的細膩的兔子，“明明這隻兔子一點也不亮眼，可為什麽我卻覺得它比金子好看。”

    “你的確壞掉了。”除了黑龍，已經有伴侶的巨龍們忘了眼那黯淡的蠟油兔子，痛心疾首地說。

    “你們會不會很嫌棄我。”綠色龍恐慌地哭道。

    “我們已經在嫌棄了，你沒發現我們離你非常遠嗎？”已經有伴侶的巨龍們冷漠地說道。

    被認定壞掉的綠色巨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剩下的單身巨龍們其實也有點恐慌自己的審美，它們瑟瑟發抖地抱團取暖。

    “算了，被嫌棄就嫌棄吧，反正我已經有愛的適齡單身雌性了，平時也少和你們相處，隻要我的伴侶不嫌棄我就好。”綠色巨龍突然有底氣地說道。

    “你確定你喜歡的那個雌性人類喜歡你嗎？”黑龍質疑道，“她要是不喜歡你，你以後又喜歡回雌性巨龍了怎麽辦？到時候你還是有被伴侶嫌棄的可能。”

    雖然阻止單身巨龍有搶走媳婦的可能這一點很重要，但維護龍族的審美也非常重要，黑龍想要把這條誤入歧途的巨龍拉回審美的正道。

    綠色巨龍納悶地說道：“不喜歡不是可以搶嗎？”

    黑龍趁機把瓦妮莎和它說過的要把人類雌性和龍族雌性一樣對待的話複述出來。

    綠色巨龍聽完，也覺得不能搶，可是更加難過更加崩潰了，弱弱地問道：“那布萊克你家媳婦喜歡你了嗎？”

    黑龍哽了一會，叉腰逞強道：“當然！”

    最後一根可以壓死駱駝的稻草壓在了本就脆弱的綠色巨龍身上，綠色巨龍奄奄一息。

    舞會後不久，逞強說瓦妮莎喜歡自己的黑龍有了圓謊的強烈渴求，終於開竅了，使勁撩瓦妮莎；單身巨龍們在可能麵臨審美被顛覆的恐慌裏小心翼翼地偷偷接觸著動心的人類雌性；隻有有伴侶的巨龍和瓦妮莎把大半的注意力放到獲得那幫人類叛徒活動的消息上。

    a國的國內局勢也越來越緊張，女王訓練的軍隊已經整裝待發，散播a國戰爭的正義性的“普通百姓”也做好了引導輿論的準備，最終，當刺殺或是成功或是失敗的一條條消息傳回a國皇宮的時候，海瑟薇女王如願以償地在她年過半百的時候開始了蓄意已久的擴大a國版圖計劃。

    ——————

    黑龍明顯感覺到監視它們這幫巨龍的人多了，連忙在去和瓦妮莎增加感情的時候打小報告。

    “因為要打仗了，你們又是外人，所以會多加管束你們。”

    瓦妮莎從茶壺裏倒了一杯黑龍覺得味道不錯的超甜果汁給黑龍。

    黑龍迫不及待地喝完一整杯，搖頭晃腦地享受了美味劃過喉嚨的感覺，才繼續話題：“打仗？”

    “嗯，”瓦妮莎皺著眉頭也給自己倒了點超甜果汁，但有拿桌子上一個大水壺裏的白開水衝淡，“而且是我們國家單挑好幾個國家。母親說是因為別的國家先挑釁我們國家，她不得不反擊的，但這反擊一下子也太猛了，古怪。”

    “不怕，大不了輸了之後吸取教訓，努力鍛煉，以後再贏回來。”黑龍輕鬆地說道。

    “我們人族的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打仗死很多人不說，也會消耗很多的物資，而消耗物資會讓很多人遭遇饑餓等危難，不能輕描淡寫。”瓦妮莎眼神暗了暗。

    海瑟薇女王征戰，a國多個先代君王苦苦積攢下來的國家積蓄很可能會消耗大半，甚至消耗一空也有可能，到時候輪到她瓦妮莎上位了，這個國家還剩下些什麽？

    雖然說巨龍那邊可以給她金子和寶石，甚至巨龍還可以是她的戰鬥儲備力量，但這些都是要繼續爭取的，而a國的國家積蓄才是她上位後注定有的。

    而且要不是黑龍帶她去了龍島，她極有可能麵臨國家間忙著征戰不管她的死活的局麵，等國際組織好力量救她，不知得等到什麽時候。

    她光是想想就後怕。

    “啊？人族和龍族打仗有傷亡好說，畢竟是不同種族了，你們人類之間打仗還死人啊，這種落後的不顧同族的戰爭方式，龍族在兩千年前就拋棄了，沒想到你們人類還保留著。”

    黑龍無法理解地咂咂嘴，打斷了瓦妮莎的思緒。

    瓦妮莎笑了一下，給它多倒了一杯超甜果汁——她怕黑龍喝多甜的鬧蛀牙，一天最多隻給它一杯喝。

    黑龍欣喜地又快速把滿滿一杯超甜果汁全部倒進喉嚨裏。

    “怎麽還是喝那麽快？慢慢喝可以多享受會兒啊。”瓦妮莎托著下巴好笑地看著黑龍狼吞虎咽的樣子。

    “快點喝才好喝。”黑龍舔了舔杯子內壁殘留的果汁，笑嗬嗬地說道。

    宮殿內正氣氛溫和著，殿門突然傳來敲門聲。

    瓦妮莎一聽就和黑龍道別：“今天先聊這麽多吧，我處理完今天的事了再去找你們玩。”

    黑龍不帶掩飾地不開心地瞪了大門一眼，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來的人是瓦妮莎的父親，自從女王打仗後，他就來得頻繁了。

    一是他也知道這種緊急時刻女王沒有心思也沒有空和他相聚，二是他覺得瓦妮莎的身份已經完全得到了女王的承認，女王現在身邊又是缺人的時候。

    所以他一方麵找瓦妮莎解悶，一方麵想了解清楚瓦妮莎在女王麵前的表現，如果瓦妮莎表現積極性不強，他就不停勸說，總之是一切要往他想的那方麵走。

    對於男爵這種性格，瓦妮莎一向是和他待一起的時候，男爵要她點頭就沉默地點頭，實在不想點頭就岔開話題，采取消極對待方式。等男爵走了，她還是會怎麽想的就怎麽幹。

    因為男爵是沒辦法講道理的，除了女王，不管是誰想說服他，說到最後都會和他吵起來。

    是的，他就是思維那麽神奇的一個人。

    瓦妮莎曾經聽過別人惡意地揣測過他的行為，那些人覺得他那麽擁護女王是因為他把女王當成了他自己，弱者隻有在擁護強者的時候才能得到強大的感覺。

    不知道這種觀點正不正確，但的確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瓦妮莎繼續喝著未喝完的果汁，男爵則開始他的談話。

    他一說起他最近從旁人嘴裏聽到的女王就兩眼發亮，瓦妮莎敷衍地偶爾“嗯嗯”幾聲，顯示自己在聽。

    男爵舔了舔嘴唇，又開始自顧自地引導瓦妮莎怎麽對女王好。

    瓦妮莎想著消極對待了那麽久，男爵高漲的指導熱情也該發泄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疏離男爵了。

    她於是正襟危坐地對男爵說道：“母親她自有決斷，如果需要我肯定會說，我們最好不要打亂她的計劃。”

    男爵點了點頭，但還想再說，瓦妮莎成功地先開口：“父親以後有什麽事情還是寫信讓宮裏人傳進來吧，女王應該不是很喜歡我隨意讓人出入宮殿接觸。寫信的話信件應該會被女王查看，這樣女王也會放心很多。”

    男爵有些心不甘，雖然他沒有想清楚這種不甘心的情緒，但他已經習慣維護女王了，所以他還是同意了瓦妮莎的計劃。

    男爵連續不來好十幾天，黑龍待在瓦妮莎的身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它很是滿足；忙著撩人類妹子的單身巨龍們也處在甜蜜與憂心的雙重情緒裏，它們的生活也非常充足；來凱斯大陸的巨龍裏隻有有伴侶的巨龍們還在負責又認真地等待任務，雖然它們等得快心力憔悴了。

    久久不來消息，瓦妮莎終於想著是不是要讓一條巨龍變回龍形吸引那幫叛徒人類的注意力了，神殿那邊守候的人裏剛好給瓦妮莎帶來那幫人的消息——抓獲了好幾個鬼鬼祟祟潛入神殿紅水池裏的人。

    瓦妮莎在巨龍敏捷強大的身手和靈敏的聽力的幫助下，躲開女王的監視人，親自去見了那幫可疑人。

    那幫人自稱對神靈太過信仰，於是想親自接觸神殿裏神秘出現的紅水，現在他們知道錯了，所以哀求瓦妮莎放過他們。

    瓦妮莎冷笑了一下，挑了挑眉說道：“神父不讓你們接觸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們自稱對神靈太過信仰才偷偷去看紅水，怎麽不怕衝撞神靈，惹你們太過信仰的神靈不高興啊？”

    “我們幾個太想和神靈接觸了，一時間腦子不清楚了，請小姐原諒。”其中長得最滄桑的那個人陪著小心說道。

    “你覺得這種理由我會信嗎？嗬，滿嘴胡言亂語，把他們幾個分開關押，關到願意說真話的時候再放出來。”瓦妮莎無比溫柔地說道。

    “小姐，打他們一頓就老實了，還給他們分開關押一段時間思考，浪費我們大家的時間。”其中一條巨龍捏了捏拳頭，惡狠狠地說道。

    它叫瓦妮莎“小姐”，是因為瓦妮莎出門的時候叮囑過隻能叫這個稱呼。

    “是啊是啊。”其他巨龍異口同聲地說道，它們一個個興奮得摩拳擦掌，已經做好了用暴力逼供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