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所有一切終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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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明麵上假裝微笑,她在暗地裏偷偷哭泣,她想逃出恐懼的漩渦,她想忘掉可怕的噩夢,而我無能為力到隻能在口頭上安慰她。——蒲漓

    已是深夜。分散漂浮在夜空中的灰白烏雲清晰可見。夜風撩過梧桐樹的樹枝,與樹葉摩挲出低沉的“颯颯”聲響。

    蒲家別墅。

    偌大而華麗的別墅在黑夜裏顯得黑黝黝的,令人也看不清楚華麗在哪裏。

    別墅的外圍是一棵棵茁壯直挺的法國梧桐。

    它們在黑夜裏,無聲無息隨意地將枝椏交錯的樹枝伸展向天空的方向。那直挺莊重的感覺,就像是在拜祭著神明,表情誠懇的人類。

    蒲漓忍著一肚子怒火將車開進大院後,下了車,也不管自己有沒有正確停放好車,無視掉身後關門保安的恭敬叫喊,徑直朝著黑黝黝的別墅裏頭走去。

    與此同時,別墅的四樓裏,有一處是亮著微弱的藍紫色燈光。粉紅色的雙人床上,趴著身穿金色睡衣耳朵戴著金色耳機,正拿著手機查看信息,還時不時勾唇微笑的蒲涵。

    當蒲漓走進自家的別墅後,屋裏的自動開關燈感應到人的氣息,原本黑暗到伸手看不見五指的一樓便立刻毫無規律的亮起了一盞盞金黃色的光亮。

    頃刻間,屋內的視線變得明亮起來。

    一直候在廚房裏工作著的三名女仆首先都注意到屋子裏頭的燈都亮了,便知道是有人回來了。

    於是,三人各自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兒,整齊有序地走出廚房,看到回來的人是蒲漓,便都麵帶微笑,對著走過來的蒲漓恭恭敬敬地說:“歡迎回來,大少爺。”

    若是放在平時,蒲漓還會轉頭對她們三人微微一笑,表示回應。

    可是現在,他是滿腔的怒火和怨氣,哪裏還顧得上這些!

    蒲漓疾步走過那三名女仆身邊,直往樓梯口走去。

    三名女仆看著走遠的蒲漓,然後麵麵相覷了一眼,又一同紮進廚房裏去,繼續準備小姐外加大少爺的夜宵。

    蒲漓是直接衝奔向四樓——蒲涵亮著燈光的房間的。

    到了蒲涵的房間門口,蒲漓極力克製自己要忍住脾氣。他要好聲好氣地盤問蒲涵。

    可後麵的發展到底是否會這樣,誰也不知道。

    因為未知的事情,誰都預料不到它將會按照著怎樣的軌跡發展。

    蒲漓大步流星地朝著半掩著門走去,抬手推開門,一邊走進去,一邊問:“涵涵,我問你件事……”

    蒲漓環顧了蒲涵的房間一周,直到視線落到不遠處趴在床上,悠閑自得地看著手機的蒲涵。

    由於蒲涵房間裏的光線有些昏暗,再加上蒲涵那長長的黑卷發披散著,因此蒲漓也並沒有注意到蒲涵是戴著耳機的。

    蒲漓朝著趴在床上的蒲涵走過去,見蒲涵沒有回應他剛才的問話。蒲漓以為是他剛剛跟她說話的距離可能有些遠,所以蒲涵沒有聽到。於是他便耐著性子再次開口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話。

    涵涵,我問你件事。”

    這次,蒲漓以為蒲涵聽見了。

    可結果等了幾秒鍾,還是沒有得到回應。便覺得有些奇怪了。

    他直往正盯著手機看的蒲涵走去,直到注意到她插在手機上麵的耳機線後,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他問了兩次,蒲涵都沒反應,甚至也沒搭理他!

    蒲漓一怒之下伸出手去,直接從趴在床上拿著手機看的蒲涵手裏奪過手機。

    本在全神貫注地聽著“寂寞的冬天”唱的搖滾歌曲的蒲涵根本就沒有防備——甚至也沒有料到有人會把她手裏的手機連同耳機奪走!

    當手機被人奪走,戴在耳朵裏的耳機被順勢拔掉之後。蒲涵怒氣衝衝地抬起頭,以為是女仆走上來提醒她可以吃宵夜了,所以才把她手裏的手機奪走了!可當她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蒲漓時,她所有的怒氣就消失殆盡了。

    因為,站在她麵前,在藍紫色的燈光映照下的蒲漓的臉色是比她生氣起來還要恐怖千萬倍的臉。

    蒲涵將房間裏如夢幻般奇異的藍紫色燈光關掉,換上普通的——能照亮整間房間的白熾燈。

    她坐在床上瞟了一眼神色可怕到像是要準備吃人的蒲漓,漫不經心地問:“老哥,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我房間幹嘛?”

    蒲漓握著從蒲涵手裏奪來的手機,看著蒲涵並沒有先回答蒲涵的問話。他瞄了一眼手機裏的情況,當看到展示出來的是“寂寞的冬天”的主頁時。他才抬起眸子盯向蒲涵,聲音特別憤怒地問:“你是真的對他動心了?”

    蒲涵也看著蒲漓,不答反問道:“老哥,你知道他的真名叫什麽了?”她在說這句話時,語氣裏有掩蓋不住的驚喜。如同像是尋找到了多年前丟失掉的重要東西般,麵容欣喜地望著蒲漓,靜靜等待蒲漓的回複。

    蒲漓依然是盯著蒲涵,隨後垂眸,靜默片刻,之後抬眸又盯回蒲涵,聲音有些陰沉地說:“你先回答我。”

    是。從一開始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單戀他兩年了。”蒲涵毫不掩飾地回答。

    蒲漓看著蒲涵,原先還閃動著璀璨光芒的星眸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蒲漓不動聲色地握緊手裏的手機,力度大到像是要將手裏的手機捏碎一樣。他一字一句地對蒲涵說:“你喜歡誰都可以。唯獨他不可以。”

    他說得這句話的份量有些沉重,聲音裏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嚴肅感。

    為什麽?”蒲涵不解地皺眉。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想談個戀愛,全世界都要阻止她?!

    就連一開始對她支持的老哥,現在也改變心意,來反對她了。

    那麽,曾經的支持話語……

    全都是用來哄騙她的假話咯……

    嗬。

    蒲涵在心裏冷笑一聲,放在床上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了床單。

    被她攥緊的床單上麵出現不少褶皺的褶子。

    哥,你剛開始不是那麽說的……”

    現在就是那麽說的,總之你絕對不能喜歡他!他配不上你,也不能被你喜歡。”

    為什麽!”蒲涵不服氣地從床上站起身,與蒲漓麵對麵。

    蒲漓看著麵前的蒲涵突然暴走的模樣,不禁蹙起眉頭來。蒲漓低聲朝著蒲涵怒吼道:“你要是敢喜歡他,那你也就是害死媽媽的幫凶!也就是我的敵人!”

    什麽……”蒲涵有些出神的喃喃。

    她被蒲漓所說的話聽得有些懵懵懂懂的。

    你所喜歡的那個‘寂寞的冬天’就是當年活活地把我們的媽媽氣死的人。也就是之前那個在銀州大學裏麵對著我怒喝‘滾開’,抱著時涼走掉的男生。他的真名叫寂冬。是我們這一生都該痛恨的仇人!”

    可是,媽媽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了……就不能放下嗎?”蒲涵語氣小心翼翼地問。

    不能!”蒲漓憤怒到一口回絕。

    見蒲漓朝著自己怒吼,蒲涵也憤怒了。她也以同樣大的聲量吼回去給蒲漓,“說白了你就是因為覺得他是害死媽媽的人,一心想報仇,才不肯讓我喜歡他!既然這樣,那你去報你的仇,我繼續喜歡著他,我們互不相幹不就行了!”

    蒲漓陰沉著一張清秀好看的麵容,抬手把拿在手裏的手機拋向牆壁,然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手打了蒲涵一耳光!

    你不要忘了媽媽當時是怎麽死在我們麵前的!”

    我說的話你都聽不懂嗎?!他配不上你,也不能被你喜歡!”

    蒲涵捂著被打得火辣辣的麵頰,委屈的眼淚頓時就源源不斷地流下來了。像是被人擰壞掉了的水龍頭一樣,眼淚止不住地流著。

    她淚眼婆娑地說:“我就是喜歡他!才不管他配不配得上我!”

    蒲漓聽到這句話,氣到又想抬手打她另一邊臉。可抬到半空中後,還是理智性地選擇放下了。

    蒲漓望著淚眼婆娑的蒲涵,心中又何嚐不是疼痛的?

    蒲漓抿了抿微紅的唇瓣,低聲細語地說:“那個寂冬,也就是你一直單戀著的那個人……”他低下頭刻意地停頓了下,才把後麵的話說完整。

    他是我們同父異母的哥哥……”

    蒲涵聞言,眼睛倏地睜大。仿佛像是看到了什麽奇怪的生物一樣,一臉驚怔的說不出話來。

    他跟我同年,比我大幾個月,比你大三歲。他算是我們的哥哥……”

    夜晚的風肆意妄為地調戲著梧桐樹的樹枝與樹葉。像是因為寂寞而跑來逛窯子的男子一樣,先是在這邊嬉皮笑臉的撩撩女子身上的衣裙,後是跑到另一邊撫弄一下女子黑如墨水似絲綢般滑手的長發。

    夜晚的風聲讓人聽得好不亦樂乎。

    房間裏頭,一個男站著,一個女坐著。

    兩人都是低著頭各自想各自的事情,氣氛很沉默。

    你之前有沒有給過時涼一瓶礦泉水?”沉默了很久的蒲漓終於決定開聲質問。

    這才是今晚他似發了瘋一樣將車開得飛快奔回來的原因。也是今晚他要質問蒲涵的主題。

    蒲涵心驚。自是知道蒲漓問這話的目的。肯定是為中招的時涼跑來質問她的。

    於是她心虛地選擇在蒲漓麵前裝傻充愣,當是完全沒有這回事。

    那個時涼,可是哥哥的心上人啊……

    她要是就這麽輕易地承認了,老哥還不得氣憤到剝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蒲涵麵帶心虛笑容,抬頭看了審視著自己的蒲漓一眼,眼神心虛到有些躲閃,“老哥你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給過那個時涼礦泉水了?我跟她又不熟……”

    涵涵,我不想發脾氣,所以請你說實話。”蒲漓審視著一臉心虛的蒲涵,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說。

    蒲涵咬牙,想著幹脆豁出去算了。反正老哥也知道了,大概是那個時涼告訴他的吧。

    是啊,我是給了她一瓶動過手腳的礦泉水!”

    為什麽要害她?”蒲漓的麵色陰冷到不能在陰冷。

    看到哥哥第一次對自己露出這般陰冷的麵色,蒲涵一臉不滿,撇嘴說:“誰讓她之前一直纏著寂冬不放……也礙著我追寂冬了,我看她不順眼,就想給她嚐點小苦頭。反正她也是年輕人,一點瀉藥也害不死她……”

    蒲漓聽得緊鄒起眉頭,怒吼著打斷蒲涵的輕鬆話語,說:“你知不知道你害慘的不是她!而是她那個有腿疾身體又不是很好的叔叔!你有了害人的心,不但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反而還沾沾自喜地說著輕鬆話語,還表現出一副‘完全不關你事’的表情!蒲涵,你在華盛頓的那些年,學得都是什麽狗屁東西!”

    你太讓我失望了蒲涵!”蒲漓抬手揉揉因為氣憤說話有點刺痛的太陽穴。

    蒲涵低著頭,披散下來的長卷發順勢遮掩住了她的表情。

    是,我承認我是可恥……但我不覺得我這樣做有什麽不好!”

    你居然還不肯知錯!”蒲漓放下揉著太陽穴的手,看著低著頭被頭發遮掩住看不見是何表情的蒲涵,自嘲地搖搖頭,語氣很是失望地說,“對於時涼,我和你兩個人欠了她兩條人命啊……”

    蒲涵聞言,驀地抬起頭來望著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站著的蒲漓。

    什麽人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在這沉悶的房間裏,回蕩在闃然的空氣中。

    蒲漓睜開眼睛,一麵盯著地板看,一麵低聲地答著蒲涵的問話。

    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們倆遭遇的綁架案嗎?當時,我們兩個被那些手持著槍身上還帶有炸彈的搶匪威脅母親產業下的銀行給贖金……就在那時,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年輕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跑了出來將拿著槍指使著我們的搶匪撞倒在地,把我們救了……”

    蒲漓頓了頓,眼眶微紅,眼睛裏閃爍出淚光。

    當時,你四歲,我七歲,你那時還太小,應該不太記得當時的事情了……可我記得清清楚楚。”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當時那對年輕男女不顧生命危險,把我和你救了出來,我和你在那次搶匪案中平安無事的活了下來,但是……死掉的卻是那對冒著生命危險跑出來救我們的年輕男女……”

    霎時間,蒲涵呆愣住。被蒲漓說的話勾引起了記憶裏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一件她最不願意也是她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有些心有餘悸的回憶。

    那件事,她還記得……

    完完全全都還記得啊!

    怎麽可能會那麽輕而易舉的忘記掉!畢竟……是那樣令人驚心慘目的場麵!

    當時你被嚇哭了,被人抱著安慰,所以你沒有看到在那件事情發生後,有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小女孩跪倒在一顆頭顱麵前哭喊……”

    而那個小女孩……就是當時的時涼。而那對救了我們命的年輕男女就是時涼的父母!”

    雖然那件事情確實是過去了很長的時間了。可是當時那件事的一幕幕場景,我至今沒有忘記——也不能忘。”蒲漓把深沉的目光看向淚流不止的蒲涵,他也早已淚流滿麵。

    在那件事之後,你被母親建議送到華盛頓去,原本我是要和你一起被送過去的……但是,當我看到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站在孤兒院門口等著親人來領養的時涼時,我怎麽也不肯答應走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心裏萌發出一種——想要一輩子守護在她身邊的情愫。他也曾在心裏麵暗暗地發誓決不能讓她以後也這麽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因為,他會陪伴著她一輩子。

    蒲漓抬起淚流滿麵的臉,望著頭頂上一片白白淨淨的天花板,聲音低低地說:“涵涵……我和你兩個人,都欠了時涼兩條命。今生今世,無論我們拿什麽來彌補她,也還不清……”

    蒲涵淚流不止地站起身,光著腳,還沒走出一步,就因步伐站不穩而跌倒在淡黃色的絨毛地毯上。

    她跌坐在淡黃色的絨毛地毯上,抬起雙手捂著淚流不止的臉,內疚地哭喊著,“嗚……我都對時涼做了什麽啊……”

    她怎麽可以那麽卑鄙無恥的對時涼做出那樣可恨的事情!她怎麽可以那樣卑鄙無恥的對待救命恩人的女兒!她怎麽可以做出那樣不知可恥的事情!

    怎麽可以啊!

    以後,她哪還有臉再去墓園裏拜祭救命恩人!

    在蒲涵悲切淒涼的內疚哭聲中,同時響起得還有蒲漓的自責話語。

    涵涵……對不起,哥哥應該早點告訴你當年所有的一切事情……也應該早點告訴你,時涼跟我們之間的關係……對不起,涵涵……”

    沒有說出口的還有另一句話。

    一句多年以來,一直埋藏在他心目中的愧疚話。

    對不起……是我們害了你,

    對不起,時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