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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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葡萄牙與荷蘭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作為老牌強國,葡萄牙正日漸走向式微,原本在錫蘭、好望角和天竺那邊的土地都被荷蘭人搶走,在倭國長崎的貿易權也同樣被荷蘭人霸占,甚至荷蘭人還在覬覦他們在澳{門}的勢力,趁著他們主力去東帝{汶}巡視的時候強行企圖霸占澳{門},還和清朝的官員有了勾連。

    不過上{帝}保佑,叫荷蘭人因為清朝自己人內鬥吃了大虧,不但陰謀沒有成功,還有不少荷蘭人被抓成了俘虜,如今他們葡萄牙人已經帶著主力趕了回來,到時候要好好用這批荷蘭人做交易,讓荷蘭人把長崎給還回來。

    葡萄牙的軍官這麽想著,對荷蘭那邊自然非常不客氣。荷蘭那邊原本十分看不起已經不再強盛的葡萄牙,但想到他們在清朝人手裏麵吃了虧,還要借助葡萄牙人的勢力來報仇,便也把到了嘴邊的髒話咽了回去,心裏麵叫囂著等把自己人要回來,再好好教訓這些葡萄牙人。

    畢竟眼下澳{門}還是葡萄牙人的勢力範圍,那上麵葡人很多,又有教會的人在,會是他們索要回自己人的絕佳助力。至於長崎麽,以後再奪回來就是了。

    雙方各有盤算,一頓唇槍舌戰之後,便達成了同盟,雖然葡萄牙和荷蘭之間有利益紛爭,但是麵對澳{門},麵對那些清朝的官員,他們可都是歐羅巴人,自然要站在一處的。

    帶著南洋翻譯,雙方派出使者直奔廣州,因是外邦使臣,鄂倫岱隻以為他們是要趕著國中新年去朝見皇上,覺得這些洋夷還算識趣,便讓門上放他們進來。

    等聽了他們的要求,鄂倫岱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眉頭一擰,就罵道:“澳{門}歸香山縣轄製,什麽時候變成葡萄牙人的地方了?”

    聽了翻譯的話,葡萄牙人非常傲慢地說道:“我們有正式的國書在手。”

    鄂倫岱不明白這裏麵的底細,那個南洋翻譯倒是知道不少,當下見到這個滿人老爺一臉不解,便替葡萄牙使臣做了一通解釋,鄂倫岱這才知道,原來前朝的時候這個葡萄牙就在明朝那裏得到了澳{門}的土地所有租用權。等到大清入關後,一直在忙著國內的事情,沒空理會這裏,雖然那裏被歸入了香山縣,實際上卻還是由葡萄牙人把持著。

    等到朝廷征討鄭成功的時候,這些葡萄牙人借著機會通過施琅讓皇上同意繼續明朝那時候和葡萄牙人的租約,有葡萄牙人幫著征討台{灣},也算是出了力,皇上把這當成了封賞,也沒有太在意。

    當時征討台{灣},就是為了防著鄭家借著那裏休養生息,聯絡當年逃到南洋諸國的前明之人再興兵作亂。等到收拾了鄭家,又嚴格控製沿海百姓出海和海外通商,大清的海疆便已安穩,皇上也就沒有再在意那個小小的澳{門},雖然沒有正式的國書,但那葡萄牙人所說也算是實情,這就讓鄂倫岱很是為難了。

    他手裏壓根就沒有什麽戰俘啊?先讓這兩個自稱是使臣的洋夷離開,鄂倫岱這才叫人去找水師提督範鵬過來問話,說起來這還是石琳留下來的爛攤子。

    等到範鵬匆匆過來,鄂倫岱才知道,原來那批洋夷戰俘並不在水師手裏,範鵬苦笑道:“這澳{門}的事兒理不清楚,那些洋人也是燙手的山芋,當時是八貝勒把人拿下的,時候的處置下官哪裏敢插手,如今聽著是被桃源商行那邊當苦力使喚呢,大人不妨把商會的人找來問一問。”

    如今商會的人也正和鄂倫岱談在廣州開紡織廠的事情,鄂倫岱當下叫人去請。負責在廣州開展紡織廠事業的不是別人,正是王怡錦大伯的次子,王怡錦的二堂哥胡怡鈞。雖然老爺子已經對家裏人表明了身份,但他記得當年胡老爺的恩情,堅決不肯把承擔著胡家這一支香火的長子一房再拿收回來。

    如今王怡錦的事業鋪開得很大,王家眾人也都各展所長,其中紡織廠的事情在邁入正軌後,胡怡鈞就在從王怡錦那裏得到了把紡織廠開往廣州的任務。胡怡鈞是個看上去有幾分靦腆的年輕人,說話也不急不緩,因為鄂倫岱有些拿不準這個會招女工的紡織廠會不會惹來麻煩,便始終沒有拿定主意和胡怡鈞的合作。

    不過考慮到這桃源商會的後麵有八貝勒和九阿哥的影子,鄂倫岱也不願意一口回絕,甚至對這個小管事也很客氣,雖然覺得這個漢人說話慢吞吞的叫人著急,卻也沒有拿架子壓人,沒有擺什麽臉色。這次胡怡鈞過來,聽到鄂倫岱聽到上回在澳{門}俘虜的那批荷蘭人,他便用那一貫溫吞的語氣說道:

    “這事我可做不得主,還要東家出麵來談,若是總督大人想要從中調和……”

    言下之意,廣州紡織廠?

    鄂倫岱自然聽懂了胡怡鈞的意思,不過那洋夷可沒這麽大的價值,他搖頭道:“他們就在旁邊的客棧住著,既然人在你們手裏,就讓他們直接和你們商量吧。”

    胡怡鈞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既然總督大人無心插手這件事,那些洋夷我們東家可就不會放手了。”

    鄂倫岱聽著這好像是威脅的話,臉色變沉了下來,冷聲道:“你這是要威脅我?”

    胡怡鈞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微笑搖頭道:“大人誤會了,這可不是威脅,而是把一樁大富貴送到了大人麵前呢。我們不妨那些洋夷,他們肯定是會鬧的。那些葡萄牙人自恃有大明國書在手,又是當年得了當今同意,大人這邊不肯幫忙,他們多半是要鬧到上麵,說不得就要把他們得了當今準許的話傳得人盡皆知。到時候當今震怒,多半是要水師教訓這些不曉事的洋夷,這難道不是把功勞送到大人麵前嗎?”

    這話娓娓道來,鄂倫岱的眼睛越來越亮,都無心糾纏胡怡鈞把前朝稱呼為“大明”這種有大逆不道嫌疑的話了,滿腦子都是即將到手的戰功。皇上有多看重顏麵他心裏有數,當初平定台{灣}要緊,皇上便許了這些葡人的請求,但隻是口頭上的罷了,怎麽可能給他們什麽正式的國書?

    這些使臣要是鬧起來,偏說皇上當年許了他們,皇上肯定很不高興,到時候廣東水師出動,那就是得戰功的好機會!如今西北也平了,他們想要得戰功都沒機會呢,鄂倫岱做夢都想不到,在這偏遠的廣東居然也叫他有了立下戰功的機會,當下覺得這個說話慢悠悠的胡怡鈞也十分順眼了起來。

    胡怡鈞見到鄂倫岱臉上的神色,便知道他的心意,當下才繼續說道:“還要有勞總督大人幫忙回絕這些洋人,我還要回去告訴我們東家一聲,不能久留,還請大人海涵。”

    這會兒鄂倫岱滿麵春風,自然連聲說好,等胡怡鈞離開後,立刻就叫人十分不客氣的去找那兩個洋夷使臣,一口回絕了他們的要求。

    這兩個洋人自然氣得跳腳,罵了幾句那個總督的野蠻,這才眼珠一轉,那荷蘭使臣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荷蘭人為了自己的同胞,要好好的教訓那個商人!”

    葡萄牙使臣矜持地點頭道:“大家都是歐羅巴人,我們葡萄牙人自然會支持你們。”

    於是,兩個使臣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匆匆離開廣州,找到他們的上司報告了此行找地方總督和平解決此時的計劃失敗,雙方的艦隊便氣勢洶洶的準備用武力解決問題了。那個桃源商會的據點他們現在雖然還不知道,但是澳{門}的葡人一定知道什麽,荷蘭人的船隊便跟在葡人的後麵,先行去澳{門}落腳,等著知道了那夥商人的具體位置,就過去好好教訓一番。

    可等靠近了澳{門},望著在海麵上巡視的那飄著明顯既不屬於他們葡人,也不屬於那個清國的旗幟的兩艘哨船,雙方麵麵相覷了一會兒,葡萄牙船長率先咬牙道:“炮手呢,給我轟,轟碎了那兩個小蝦米!”

    在他看來,這是對方無恥的侵擾了他們葡萄牙人的海域,是非常明顯的挑釁,必須給與對方迎頭痛擊!

    胡怡鈞早就把荷蘭人和葡萄牙人的事情告訴了王怡錦,得到消息後,王怡錦便讓如今還留在澳{門}幫著鍾千總做巡防任務的戰隊進入備戰狀態,時刻提防葡萄牙人和荷蘭人的攻擊。

    自從之前帶著八爺一起在澳{門}擊潰了正企圖侵擾當地的荷蘭人,鍾千總和他麾下那群受盡了洋人欺負的水兵們就都倒戈了,壓根不去理會他們這邊力量的不合理性,眼睛都快粘在他們的船隊上了。

    那個水師提督範鵬也很識趣,對下屬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完全放任這群家夥把這些來曆不明的船隊留在了澳{門}。範鵬心裏麵也對這邊的洋人非常不滿,有機會見到那些洋人被教訓,他也是樂得看戲。反正天塌下來還有八貝勒這樣的貴人擔著,他一個小小的水師提督,估摸著這輩子也就到這個位置為止了,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如今澳{門}的情況翻了個天,原本是葡人控製這裏,修建教堂,把當地人當仆從使喚,還強迫當地人入教會。自從打跑了那群荷蘭人後,葡人原本在慶祝,等到桃源島那邊送來了火器營攻打他們的時候,反抗已經晚了。

    葡人的船隊不在這裏,當地葡人手裏雖然也有武器,但哪裏能比得過訓練有素的桃源火器營?當下葡人就全都淪為了階下囚,再也威風不起來了。不過這些葡人也沒有很驚慌,畢竟他們的主力並不在這裏,等到他們的大隊歸來,就是這群野蠻的家夥付出代價的時候了,上帝會賜予他們的軍隊力量來懲罰這些異教徒!

    不單單是葡人這樣想,被這群葡人奴役了近百年的當地人中絕大部分也是這樣想的。尤其是見到趕走荷蘭人的那群家夥和鍾千總他們並沒有強行為難他們,他們更是堅決的站在了維護葡人的這一邊,就怕這個時候他們站在了朝廷那邊,時候葡人大軍回來把朝廷的人趕走,他們要受到清{算},日子更加難過。

    這信念就是這群葡人支撐下去的力量,可是很快這股信念就被殘忍的打破了。他們的主力的確回來了,還將原本是敵人的荷蘭人變成了盟友,他們正喜極而泣想要歡呼苦難結束的時候,荷蘭人主力幾乎全滅、自家的四艘戰船隻有一艘逃脫的噩耗就成了壓垮他們的那根稻草。

    “這不可能!上帝啊,怎麽會這樣!”無數葡人咆哮著這樣的話,抱頭淚流。

    “國王不可能會任由這種事情發生!我們的大軍一定會來解決我們的!我們不能放棄!”終於在一片悲聲之中,有人這樣喊著。

    這話很快得到了同伴的支持,有人接著喊道:“沒錯,你說得對!咱們和他們的皇帝是有盟約的,國王陛下一定要問責,如果清國敢單方麵撕毀盟約,國王陛下一定不會坐視不理,他們一定會為了他們的背信棄義付出代價!”

    這人的話吼出了所有葡人的心聲,也讓他們都振奮了起來。就在葡人又哭又叫的時候,海麵上,林遠辛正不高興地嘟囔著:“沒把最後那條船給打穿,真是不盡興!”

    林遠辛是林棟的兒子,林興珠的孫子,和他爹致力於陸軍不同,林遠辛對於海戰很有興趣,就拜師姚鴻達投入了海軍人才計劃之中,如今正獨領一支船隊駐紮在澳{門},這一次和荷、葡兩支船隊開戰,就是林遠辛負責全權指揮。

    這位熱血沸騰的年輕人非常遺憾的看著那個幸存的葡萄牙人的大船消失在視野裏,又呲牙看著後方大船上灰頭土臉的俘虜們,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這時候他的副官哭笑不得地說道:“姚將軍的命令,要放他回去報信呢,到時候,嘿嘿!”

    林遠辛無奈的聳聳肩,他當然知道,隻是知道歸知道,戰場上看著本能夠一舉成擒的敵人從眼皮子下麵被自己放走,這感覺,真是太不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