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厓山之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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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景炎四年元月四日,張弘範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就是北元福建道宣慰使、征南元帥唆都帳下的經曆(官名)孫安甫。

    走進張弘範的船艙,孫安甫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是真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在那邊待了這麽長時間,他終於還是熬出來了。

    在經過必要的盤問,以取得雙方的信任後,張弘範從孫安甫嘴裏得到了他心中大部分疑問的答案。

    “在下這段時間頗得張世傑的信任,因為他經常向在下打聽朝廷的情形,尤其是各位將軍的情況。”孫安甫說道。

    “元帥未到之前,李元帥占領廣州的消息已經傳到這裏,他找過在下詢問李元帥的情況。在下也曾用‘若北兵以舟師塞海口,則我不能進退,盍先據海口。幸而勝,國之福也;不勝,猶可西走’試探過他。”

    “他如何說?”張弘範急切的問道。

    “張世傑當時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將士久在海上,已有離心,動則必散。’其後又言:‘頻年航海,何時已乎?今須與北兵一決勝負。’我看他已有孤注一擲之意。”孫安甫唾沫星子亂飛地說道。

    “元帥,張世傑不是不想走,隻是他的手下以前就不願意待在瓊州,一直要求回大陸。現在再回瓊州,不到萬不得已,那做不到。張世傑焚燒了岸上的軍營,結船千餘為水寨,為死守計,其實是他怕一動,手下人就散了。他的軍心一直不穩,哪個水軍的統製陳寶即有投效朝廷之意。”

    張弘範點點頭,再問道:“趙昰還在這裏嗎?他來這裏幹什麽?”

    孫安甫回道:“在下認為他已經跑了。”

    說完他抑揚頓挫地將他自己的判斷講了一遍。是啊,他焉能不得意,自己可算是九死一生探察到這麽多重要情況,古往今來像自己這樣的能有幾人?

    但他後麵的話卻讓張弘範很是不滿意:“至於趙昰那小兒到這裏,在下沒看出有什麽目的,除了封張世傑為少傅外,他就到處亂逛,似乎、似乎是一個比較貪玩的小子。他原先可能是想到這裏躲避危險的。”

    如果東在這裏,他一定順手給孫安甫一巴掌。二十一世紀的廢才想什麽你知道?他們在山道上騎單車,累的像狗一樣直喘氣,哪叫鍛煉。他們從高處往下跳玩蹦極,哪叫找刺激。你要是都知道了,咱還咋混呢。

    聽說趙昰跑了,張弘範心裏非常失望,但他瞪了孫安甫一眼,打死他都不會相信趙昰是跑來玩的,他禁不住在內心裏對這個有些洋洋得意的家夥起了點鄙視。若不是看在孫安甫提供了許多重要的情況,他早就開罵了。他馬上轉換話題開始詢問瓊州的情況。

    孫安甫真的對瓊州不是很了解,當時他基本被限製在船上,所能看到的主要是白沙港內的那點東西。就算有其它的,也根本不是江南城鎮所能有的景象,在他眼裏除了荒涼還是荒涼。

    再說那時候東弄的那些東西同樣是剛開始,非常隱秘,而劉師勇建新水軍又低調,別人都不知道,他就更不清楚了。但他又不想表現得他什麽都不知道,因此從他嘴裏出來的,天上地下繞了一大圈,也就是瓊州是什麽都沒有的“蠻荒之地”。

    但他還是給張弘範提供了一個重要消息:文天祥的確是到瓊州去了,而且張應科的宋軍也撤回了瓊州。

    張弘範抬頭看著天花板,現在他已有幾分相信張世傑是要和他在這裏進行決戰了。他總算最後問了一句孫安甫最愛聽的話:“先生以為我應該如何破敵?”

    孫安甫精神大振,迫不及待地說道:“元帥,張世傑所擺陣勢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哪就是軍中飲水。”

    張弘範的眼中頓時精光一閃,他示意孫安甫繼續。

    “元帥請看,張世傑的船陣雖然利於固守,但他的十萬人馬每天需要大量的飲水,海水苦澀難飲,一旦掐斷他的水源,其本來不穩的軍心,要不了幾日,必會大亂。到時元帥再趁機進剿,定能盡殲之。”

    孫安甫畫了個草圖,在那上麵指指點點,那一瞬間,他頗有點“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氣勢。

    在張弘範的座船上,北兵將領們第一次進行了作戰部署。一千多蒙古軍和四千漢軍步軍由元兵千戶勒哈爾率領,由船運秘密進入厓山結營,掐斷宋軍在那裏的柴薪和淡水補給,同時立回回炮,隨時候命準備發炮石。

    但張弘範否決了多位將領先用炮石攻擊的建議,他的銳目掃視著眾人,語氣異常嚴厲:

    “此次南征,大汗有命,務必全殲宋軍於沿海。宋軍水寨雖然堅固,但它卻不可攻人隻能受攻,而一旦打破艦陣,正好促使宋軍星散,逼他們衝出大洋逃逸,我軍船隻少於對方,根本無法攔截。如此,完全違背了大汗的旨意。我們要等李恒將軍的大軍到達之時,再進行總攻。”

    他看了看那些拔扈還有些不服氣的蒙古軍將領,冷冷地說道:“本帥臨行之時,大汗授尚方寶劍一柄,曾有聖喻:劍,汝副也,有不用命者,以此處之。如果各位有抗命者,莫怪在下軍法無情。”

    艙房內鴉雀無聲,眾將肅然不語。

    雖然孫安甫已經給了很多答案,但站在樓船的最高處遠眺宋軍水寨的張弘範心中還有個疑問,哪就是瓊州到底會在這場大戰中扮演什麽角色?

    “弘正,張世傑的這個陣勢有點像是在等待援軍,你認為趙昰會來援嗎?”他轉頭問張弘正。

    “有可能,九哥,趙昰若來援,那正好,我們把他放進來,將他們一網打盡。”

    “可若是張世傑在等待援軍,他為什麽擺這個陣勢?這個陣勢不利於他出擊,到時根本無法對我們形成內外夾擊。”張弘範顯然不滿意張弘正的說法。

    “我以為哪個姓孫的說的有道理,張世傑手下軍心不穩,人心浮動,他隻要一動,很可能隊伍就散了,還不如這樣和我們決戰。”張弘正說道。

    “而且我認為瓊州能不能派出援軍還不一定,阿裏海涯畢竟還威脅著哪裏,再說水軍不是一下就能建起來的,就算他們來援,實力也不會怎麽樣。”

    此時的張弘正是真不知道,若是某人聽到了他說的話,定會當場下旨重賞他的。

    當初商討如何進行這場大戰時,東就十分鬱悶,因為如今倒了過來,變成他極力主張建這個水寨,反而是張世傑不太願意搞海上城堡。可他認為必須這麽做,因為張弘範不會不考慮瓊州這個多出來的因素,你可以打不過就走,同樣張弘範也可以。但你擺出這個挨打的陣勢就不一樣了,因為這個陣勢對張弘範沒有什麽威脅,他能打我,我卻不能打他。在對方目的是全殲的情況下,這就等於是給對方以處處主動。東認為隻有這樣才能鉤住張弘範,為此,孫安甫也好,陳寶也罷,都將成為他堅定張弘範決心的棋子。

    我們一定要知道,東現在的心態,是所有人中最卑劣的,他是天底下真正最想打這場大戰的人,他巴不得張世傑和張弘範打起來,好讓他趕來撿便宜。當然,這兩人就一直對峙而不動手,到他來那是最好。要是有人提醒張弘範,讓他跑了,他殺了哪個人的心都有。

    他抓耳撓腮生怕張弘範察覺到什麽就走了,這場大戰就打不起來了,他策劃了一年的心血也就白廢了,為此,他嚴令張世傑不得出擊,隻能堅守。

    無恥,太無恥了啊。想想自從他到了這個時代,似乎每遇到高手,他就一直在想讓別人怎樣打起來。這樣的人實在是人品有問題。

    但張弘範真的察覺不到這裏麵有陰謀?可惜的是,正是東自己後來告訴別人的。

    五日,元軍進占原先宋軍在厓山的營地,可斷絕宋軍淡水水源的目的卻沒有達到。因為張弘範都是大型船隻,受吃水的影響,很多海域無法行駛,又缺乏靈活,宋軍則以快船,這裏不行就到那裏,進行快速補給,他們無法阻攔。

    不過一天之後,李恒的先頭船隊到達厓山的北邊海麵,這個船隊中輕型的哨船比較多,哨船快速靈活,它們的加入,使得宋軍的補給行為無法再進行。

    盡管張世傑也派遣宋軍快船多次前去搶奪,但由於宋軍大型船隻均已鎖住,無法出動給予輕型快船以必要的保護,相反元軍大小船隻協同,對宋軍的輕型船隻威脅極大,因此所有的搶奪都沒有成功,至此,張世傑通向岸邊的淡水和柴薪供給被徹底切斷。

    張弘範開始策劃大規模的進攻了,但他不知道的是,東也已經出手。

    東在瓊州的“皇宮”內,和陸秀夫、道士等人在把玩幾個小小的硬幣,這是他讓工匠們弄出來的。

    他當然早跑了,雖然他裝模作樣地要留在哪裏,可是所有人都不同意。下麵的人自然會給他找到一大堆理由,讓他跑路,他也就不“獨斷專行”了。

    然後免不了又是一番策劃,這些事情也用不著他來操心。找個生病的理由讓他消失,一條船在一個夜晚,幾個人帶著一個小屁孩,溜之乎也,還不是很簡單的事,何況還有張老大這個總導演在安排。

    文帥哥和劉師勇一起走了進來。

    “陛下,臣已準備妥當。”劉師勇說道,他的眼中已是精光閃閃。

    東站了起來,這個無恥的穿越者,模仿後世電視作品中的八路軍團長李雲龍的腔調開口說道:

    “劉將軍,張弘範所帶的必是北兵水軍精銳,我們忍到現在,打的就是他的精銳,你要一戰就打斷他們水軍的脊梁,打的他們從此不敢下海,他媽的,要狠。”

    他的開罵讓陸夫子側目,念在這是戰前,他的好老師倒也沒有給他“上課”。

    “瓊州這裏你不必擔心,有老師和文相他們在此,諒他阿裏海涯也不能怎樣。收拾完張弘範咱們再收拾他。記住,將少傅他們給朕安全地帶回來。”

    劉師勇胸一挺,一言不發轉身走了出去。

    東的後手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