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春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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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世上,有許多場合,遇事怕都要盡量淡定,因為此時激動是肯定要壞事滴。

    東的嚷嚷才出口,屋子裏的熱烈氣氛立刻就降了五十度,陸夫子和文夫子的臉色更瞬間就向碳棒靠攏。但這次還輪不到他們開口,謝夫子的眼珠子早瞪起來了。

    “陛下此言謬矣。君者,社稷之重,天下之要也,焉可輕入險地。國有難,臣等負其勞。莫非陛下以為臣等均為貪生怕死之輩?”

    謝大俠生氣了,胡子都吹起來了,沒跳到桌上更算是給你麵子了。就是其他夫子的眼神,也頗有點要把小鬼頭吃了的意思。你也太瞧不起人了不是?

    咱那敢瞧不起你們這些把大海當澡堂子跳的大哥哦。在一遍冰冷的目光中,東的聲音立馬被凍得降了八度,他弱弱地說道:“謝愛卿,太祖、太宗,就是先帝真宗,可都是親臨過戰陣的啊。”

    老謝冷冷地哼道:“太祖、太宗、真宗先帝親臨戰陣是不假,但昔日他們均在壯年,而眼下陛下年未弱冠。”

    得,咱算明白了,在你們眼裏,咱就還是個小屁孩。可咱都在這島上呆五年了,你們也許是還沒待夠,兄弟我是早已夠夠了。現在正是春暖花開的好季節,咱春遊一下都不行?

    這個穿越者挖空心思、胡攪蠻纏,終於找出了一個在他看來十分合理的理由,他要巡視大宋新拓之土,流求。

    那裏不是戰區,海麵上又沒了威脅,風好象現在刮得也不大,咱還不能去?那這個帝王還有鳥的意思?奶奶的,你們還不如把咱廢了得了。

    好家夥,屋子裏一幫大大小小的夫子們一聽,差點沒摔到地上去。狡詐,太狡詐了啊,真不愧是人小鬼大的小鬼頭。什麽巡視新拓之土,無非是你想到離戰區近一點的地方湊熱鬧,理由你還真找的冠冕堂皇。

    其實他們也知道,小鬼頭是心野了。就衝他平日裏愛折騰的勁頭,你想讓他安分,可能嗎?當然,這麽多年在島上,也實在是憋壞了。

    但這可不是他們敢擅自做主的事,這幫夫子們彼此私下裏一商議,轉身就一起進宮見了楊太後。

    楊淑妃聽了眾夫子所說的來龍去脈後,先是楞了一下,很快她的臉上就露出了似笑非笑之容,她歎息著說道:“官家長大了。”

    見眾夫子麵麵相覷,她想了一下,又接道:“此事還是由眾卿家來定吧。”

    好麽,這樣的大事太後竟然也不問了,變成咱們的事了。可眾夫子也有點犯暈,因為楊淑妃雖說沒表示可以去,卻也並沒有表示反對的意思,這就讓他們費思量了。

    應該講,帝國太後的態度最終使得大臣們采取了一個妥協的方案。小鬼頭去流求是可以滴,但要派人看著,派誰?宋瑞。因為他是兵部尚書,本身就負有保護陛下的職責,同時也隻有他的鐵嘴,必要時才能說得過這個狡猾的小子。

    東終於“春遊”了,隻不過在他心裏,這個“春遊”頂多就是從一個島“遊”到另一個島上。

    從某種意義上講,帝王也是這個世上最沒有人身自由之人。能出門就不錯了,現在還是將就點吧。

    載著帝國陛下、由十艘炮船組成的小艦隊,於二月下旬靜悄悄地抵達流求的東寧郡,即後世的台南。也許在外人看來,那不過就是又有帝國新的戰船進駐到流求。

    這並不是一次大張旗鼓的出行,當然,與哪個穿越者心底裏向而往之、理應有很多樂子的微服私訪,也同樣有著天壤之別。但這仍然給前來迎接的行朝官員帶來驚喜。

    東和姚良臣、冉安國等人稍事會麵之後,立刻就與文天祥見了在流求的將領。此時的流求,所駐步軍計有一萬五千餘人,由左大統領,這其中就包括了為加強力量,臨時抽調的林琦、張唐、熊桂、吳希奭、陳子全等人。

    帝國的江西步軍在第一次整編後,雖有補充,但實際上兵力不到一萬人,因為當時主要補充的是江淮軍,這也是為了保證帝國僅存的最有戰力之軍的完整。

    江西步軍中現在比較成建製的是鄒洬和吳希奭兩部,各有三千人。而鄒洬的部下,主要就是在那次整編中又補充的。張唐、林琦、熊桂、陳子全實際上各自所率的兵力連千人都不到,可他們手下的軍士,個個都算是已曆過陣之兵。

    帝國固然已新招了部分軍士,但為了保證此次前所未有的大戰能全勝,徹底擺脫以往失利的陰影,鼓起將士們的信心,因此動用了這些在東看來是寶貝的“老兵”。

    得知帝國陛下突然駕臨,左大精神異常亢奮。這個如凶神一般的悍將,挺著個身板,像山一樣戳在哪裏。“陛下,軍中將士都已準備妥當,就等下令上島撕殺。”

    東笑了:“好,好,好,左將軍,告訴下麵的將士們,不要著急。朕聽少傅說了,昌國城中儲備的糧草,城裏的兄弟們三年都吃不完。既然咱們將北兵困在島上了,耗一耗他們也好。其實,如果他們肚子餓了,還可以下海去摸魚嗎?”

    下麵的眾將均露出了笑意,隻有胖大的吳希奭沒笑,他站了出來。“末將懇請陛下恩準,讓所部上島與敵撕殺,以報效朝廷。”

    吳胖子和他的部下作為留守,宋軍東進沒參與。而此次大戰,雖被調到了流求,仍然被安排的是看家。自到瓊州以來,除了訓練,寸功未立,他是真有點急。

    聞言,帝國小皇帝笑著擺了擺手:“吳將軍,朕知道您是忠勇之士,報國心切,但還是那句話,不要著急。複國的大業,將來大戰還多得很,此次沒有,還有下次。”

    東對文天祥的部下其實已經有更遠的考慮,因為他認為,這些帝國的忠勇之士,應該被賦予更大的職責,故此他很少動用江西之軍。你像上次,實際上隻有鄒洬所部參與了東進。如果不是為了加強戰力,他是連張唐等人也不願動用的。但這樣的確也容易在軍中造成被輕視的感覺。

    那個穿越者在和宋瑞私下裏商議之時,稍稍透露了些心中的打算:“文相,帝國在海上有了穩固的根基後,就該考慮登陸沿海了。但江西之軍的大用,應該是在登陸之後,告訴將士們,一定要先沉住氣。”

    東在眾將麵前調侃的餓肚子,其實是參謀院早就擬定的。因為硬拚,說實話,這時候的行朝仍然還拚不起。再說了,有巧不占,咱哪還是二十一世紀的廢才啊。

    但是,這裏麵更關鍵的是新附軍,因為他們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帝國事先擬定的針對性策略,實際上就四個字,“分而化之”。

    在翁州之戰中,謝複的確是耍了威風,炮轟了定海城,可是他卻驚了兔子。

    你不開炮範文虎心裏都發慌,再來個這麽大的動靜,人家範大帥立馬就走人。但在“走”之前,他卻命鄭師爺暫時留下來,立刻燒掉堆集在定海的糧草,以免資糧與敵。到了這個時候,範大帥也知道,留在島上的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對待糧食,鄭師爺曆來是看重的,他並沒有馬上動手。他這一稍加“猶豫”,在夜裏就等來了個老熟人,假老道陳子敬。

    第二天,鄭師爺對跟著他留守的軍將下令,凡是能帶走的糧草,要盡量帶走,帶不走的,統統燒毀。

    哪個軍將摸著揣在懷裏叮當作響的景炎至寶,結結巴巴地問道:“先生,就這樣燒了?”

    鄭師爺從牙縫裏吐出一個字:“燒。”

    他看了看哪個軍將又說道:“將士們都還在島上啊。”

    此時此刻,在軍將的眼中,鄭先生的臉上有著悲天憐人之色,他更是捶胸頓足、痛心疾首。

    定海城裏火光四起,煙霧衝天,但當隨後宋軍的水師再度搶占這座城池時,所有的糧草卻並沒有動,仍然完好的放在那裏。也許此時在新附軍的軍將心裏,這個鄭師爺的膽子很大,但後來的事實證明鄭先生的行為是正確的。

    在景炎一月下旬的這一日,轉眼之間翁州海麵就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原先集於海上的北元戰船仿佛忽然之間就全部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瓊州水師的炮船。

    忙兀台和囊家歹開始還很鎮定,因為他們知道,元軍水師的出動是要和瓊州水師決戰。但他們實在無法想象,原先看起來龐大的水師,會被擊垮。他們相信,隻要元軍水師回援,這些瓊州戰船必然會被送到海底。可是他們等來等去,結果等來的卻是越來越多的對方戰船。島上的氣氛立刻大變。

    新附軍的兄弟們固然對海上的變化驚愕不已,但後麵使他們更冒火的是,範大帥竟然已經“走”了。到了這個時候,就是再有人出來解釋,範文虎丟下他們,自己跑了這個概念,在他們心目中無論如何也是抹不掉了。李將官和其他幾個被扔在島上的新附軍將領聚在一起是破口大罵。

    忙兀台和囊家歹緊急聚集在島上的眾將,他們脅之誘之,以堅這些人之心。也許此時他們的心裏還有著大汗的指望,畢竟翁州島離大陸是如此的近,但新附軍的將領已全是別樣的心思了。

    因為瓊州水師的實力,他們要比北邊來的人更清楚。更何況在前麵的攻城戰中,蒙古人不動,傷的都是他們自己的弟兄,這已經讓他們寒了心。如果沒有退路了,那是另一回事,但假如還有出路,他們就要考慮其它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