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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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已經拿下了廣南東路和福建路的錢監,可給宮中的用度卻仍那麽少,朕決不能放過此事。”
帝國陛下怒火萬丈地說道,但隨即他就擺出了個討好的笑臉。
“母後,以後朝廷的收入增加,宮中的用度就也同樣增加。再理不好天下之財,哼哼,那是朝臣們的事,跟宮中無關。至於撥到宮裏的錢,以及從前內藏庫裏的那些,就全勞您來費心了。”
兄弟我覺得後世那些民主國家皇室的做法就是好。花錢,咱有份;財政危機的責任,跟咱沒關係。這樣的美事不要太多。
帝國太後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
“官家有心了。朝廷現在打仗,宮裏也不可不節儉。”
停了停,她又用充滿笑意的眼神看了看哪個臉皮賊厚的小子,接著說道:“不過,他們增加宮中的用度也是應該的。”
東心中剛一鬆,就聽楊淑妃再度輕歎道:“官家長大了,心中已多有主見。官家的許多做法,哀家有些明白,也有些似乎不太明白。”
說這話的時候,太後眼中有著殷殷之色。
東立刻將自己的嬉皮笑臉收了起來,並差點又給自己一巴掌。
咱光忽悠也是不對的,這有些話真的應該和太後說一說。
“母後,昔日周文王去渭陽見垂釣的薑子牙時,薑子牙曾對他有言:同天下之利者,則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則失天下。”
這是《六韜》中的幾句話,它的整段話是: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則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則失天下。天有時,地有財,能與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歸之。免人之死,解人之難,救人之患,濟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歸之。與人同憂、同樂、同好、同惡者,義也;義之所在,天下赴之。凡人惡死而樂生,好德而歸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歸之。
有很多人知道上麵的第一句,但實際上,這段話必須要完整的來看,單看某一句,未必恰當。
後人其實還應該從這段話中懂得,所謂的“造勢”,就是要讓天下“赴之”、“歸之”。至於能否做到,恐怕真的要看魄力了。
但我們至少可以在此斷言,我們智慧的先人,早就明明白白地將一些爭霸天下、乃至於管理天下的要訣告訴後人了。
“朕定的新國策,也就是更多地從這個‘同天下之利’著眼。母後,北兵太強,咱們卻太弱,為了複這個天下,朝廷不能不如此為之。”
“朕的目標,第一步,是要讓母後您回到岸上,而下一步,還要讓您能回到臨安。但朕更認為,即使我們將來奪回了江南之地,事情也遠沒有結束,因為我們還沒有收回故土。而不能收回故土,也就不能保有江南的平安啊。”
這個大宋朝左一次媾和,右一次媾和,該來搶的,不照樣來?光收回江南,沒用。
帝國太後的眼眉輕輕地跳動一下,在沉默了一會兒後,輕聲說道:“官家認為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她抬起頭來,看了看遠處。“哀家隻希望,榮王過去的田地,官家將來收回後,能交給昺兒。”
在離開太後那裏回去的路上,東一直沉默不語。因為他總覺得這次見太後,順利的過了點。
對於新的田賦規製,在他原先的預想中,楊淑妃應不太會讚同,畢竟這同樣也會觸及到了她娘家的利益。而且她最後提出來的榮王之地,也讓他心中不得不加以琢磨。
榮王就是理宗皇帝的弟弟、端宗趙昰的親祖父趙與芮。當初他跟著謝太後在臨安降了北元後,被帶到了北方。
東對他的印象並不好,因為趙與芮到了大都之後,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僅大肆賄賂了北元的大臣,同時還將自己的家產獻給了老忽。
趙與芮那時已經七十,忽必烈也的確沒必要和這樣一個土埋到了脖子上的人較真,於是他就授予趙與芮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大司農、平原郡公等官爵。
曆史上的趙與芮應該死於1287年,享年八十。但在這個時空,他能否活到這個歲數還真不好說,因為他的“孫子”在南方鬧騰的太厲害。實際上,由於他的身份、以及當初的行為,他這個人已經被行朝所有人刻意加以忽略。
東瞧不上趙與芮的原因在於,你能把自己的錢財送給老忽,為什麽當初就不能幫一幫你親兒子和親孫子在位的朝廷?他們不僅肯定不會讓你將財產全拿出來,而且以這個時代的特點,今後給你的回報能少嗎?
像趙與芮這樣鼠目寸光的人和事,不僅以前有,以後也不要太多。
所以,他更是在所有人麵前提都沒提過這個人。
在他看來,既然你把財產都獻給了老忽,哪咱就算將來再拿回來,跟你也沒關係,直接“分了”得了,反正咱和你也沒有半分的親情。
但現在楊太後突然提及,這就不能不讓他多想,因為這個老趙,算起來其實是太後真正的公公,自己假冒的趙昰、以及趙昺的祖父。
在回到自己的宮裏後,吉安突然在身後低聲來了句:“陛下仁孝,太後是知道的。”
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吉安接著說道:“陛下該行冠禮了。”
東一楞,隨即又一震。
因為以曆史上趙昰的真實年齡來論,他在後年,也就是景炎十二年,年齡二十。可如果從中國人常講的虛齡來算,明年他就按古人的規矩行“弱冠”的成人禮,也不是不可以。而從朝廷和皇家的規矩上講,皇帝從這時候起,將真正親政。
雖然他現在已經在處理朝政,但嚴格意義上說,“冠禮”之前,他還是在太後的監護之下。帝國的大政,仍然需要楊淑妃的同意,這就是有些事他必須要征得太後同意的原因。
但是,假如放到明年或後年,他做的任何事就完全不必通過楊太後。所以,楊淑妃在這時候反對他的任何舉措,已經沒有意義,頂多隻是推遲。
吉安眼神複雜略有點複雜地又說了一句:“國舅今日進宮,曾遭太後所斥。”
東呆呆地坐到了椅子上,他的腦子有點亂。
這個喜歡度君子之腹的後世廢才,的確是小看了楊淑妃。
我們說,認為女同胞都把錢看的很重,喜歡享受,這也是不對的,即使是古代宮中的女性。
東漢明帝劉莊的皇後是名將馬援的小女兒,這個馬皇後是曆史上真正比較賢明的帝後之一。她在宮中就從不講享受,也不把錢財看的很重。即使是身為皇後,在著裝上不僅“裙不加緣”,而且“袍衣疏粗”。
東由於過去“年幼”,宮中之事都由太後來操持。作為一種多年養成的慣性思維,他就忽略了一點,根據內藏庫過去的皇室規製,它真正的擁有人,實際上還是帝國的皇帝。所以,一年之後,它的管轄者,就是他這個現帝國陛下,宮中任何人都無權動用。否則,兩宋不會留下那麽多的庫藏。
人家楊淑妃是知道宮中規矩的,也並未想將這個所謂的內藏庫據為己有,是他自己今天“孝心”一起,將它親手奉給了太後。太後說不定還真的以為,他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了。
東苦笑,兄弟我折騰來折騰去,竟然將自己手上的錢,全送了出去,真是杯具啊。
東不知道的另一件事是,楊亮節心中想著的,其實並不止朝廷獎賞的土地,還有著如何收回他楊氏過去擁有的土地。因為在他看來,拿回這些已落入別人手中的田地,這是應該的。但是,哪個可惡的小子分到他手上的,隻會是萬畝二十年的免稅期,簡直不是東西。所以,他就盯上了榮王過去的地。
他打的小算盤是:你“親祖父”的地怕是也要收回吧?像他這樣人的地是不是也繳稅?如果他的地不繳,那咱也可以免了。
但是,他的這個盤算遭到楊淑妃所斥。
人有時候的弱點,就是好忘前事。楊亮節絕對屬於這樣的人。
南宋的最後一個權臣賈似道,就是外戚,而且他的結局就在前麵不遠,老楊竟然能給忘了。端宗一上台,大局未定,他就喜歡攬權,所以後來被陳宜中等人借著籌糧款的由頭給攆出了朝廷。
可楊亮節好忘事,不等於作為“旁觀者”的楊淑妃也忘了。
曆史上的楊淑妃,她性子沉靜、不愛張揚,更不以太後之尊攬權。這樣的人,應當可以評為:做事“識大體,有分寸”。
其實曆代的宮中,同樣也不是沒有,漢明帝的馬皇後即如此。她從不為自己的家人求封賞,更因為他們是外戚,還刻意地在官位、待遇上進行壓製。明帝去世、漢章帝即位後,曾幾次提出封賞幾位舅舅,但馬皇後以西漢時諸外戚用權、以至於整個家族敗亡為例,不僅斷然否決,而且更訓誡了家人。
楊淑妃就認為她弟弟太過。因為你已經有過一回成為眾矢之的,在朝廷新的規矩已被朝臣通過的情況下,你為什麽要當出頭櫞子?你忘了賈似道的結局了?還想再次被攆出朝廷?更何況這個規矩是官家親自來定的。
你看官家他似乎總是笑嘻嘻的,其實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主意大著呐。你不見他連宗室都照樣收拾?人家趙與珞同樣是宗親,他怎麽就不吱聲?
楊淑妃為了絕了老楊的邪念,於是就提出以後由趙昺來繼承趙與芮的土地。崽承爺田,這本也是天經地義。而且趙昺沒被授予王位之前就是永國公,他在海上陪他的哥哥吃了那麽多苦,按律被授予土地、享受免稅期本就應當,朝堂眾人定無話可說。
實際上,楊淑妃未必會反對東的舉措,她真正關心的是這些大異朝廷以前做法的緣由。因為保證恢複“趙氏天下”,是她眼下最重要的人生目標;另一個不可忽略的因素則是,她還是這個多災多難的帝國皇室、最後的監護人之一。
有些事情東肯定是不知道的,他的腦瓜子也未必就那麽好使。畢竟這個維係了幾百年的帝國,並非將它所有的秘密都展現在了史書上。
東此時頂多也就是在內心裏先將楊國舅痛扁了一頓,但他很快就知道為什麽楊太後說增加皇室的用度是應該的了,因為帝國皇室的成員又增加了一人。
他在這一年的年底“婚”了,皇後是許夫人的女兒。
楊太後和許夫人一見如故,這個女人見麵話多了,也少不了有關婚姻的主題。結果,他就被裝進了“城”。
當然,他也該入城了。當皇帝的沒有皇後,這也不符合皇家的規矩。
不過這小子私下裏得了便宜還賣乖。封建傳統真是要不得啊,連咱這個帝王的婚姻都是包辦的。路邊的野花?隻能等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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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前寫有些不順,故將這章又大改了一下,希望能更合理些。抱歉。
一杯水的代價不僅是一台電腦,資料丟了不說,而且有些修改的章節也沒了,以後再改吧,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