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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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一起進來的趙昰和趙昺,楊淑妃仿佛又見到了當年的那兩個鬼祟的小子。可所有的一切畢竟已經不同了,不僅是官家,就是淘氣的趙昺現在都已經長大。

    蒼天還是開眼了,她在那段令人崩潰的日子裏,尤其是對於女人,所忍受的一切煎熬,今天都有了回報。這已經足以讓她告慰趙氏的先人們在天之靈。

    “母後。”

    還是像從前一樣,就好像回到了過去。但楊淑妃的心情真的是與那時大不相同。她用手在旁邊的桌麵上輕輕拍了拍:“昺兒,坐到這邊來。”

    已經直起身的趙昺又對許皇後行了一禮:“見過嫂子。”

    許皇後趕緊也回了一禮。

    然後趙昺就來到了楊淑妃邊上,隨著他一起坐下的,是他的王妃張氏。

    趙昺的王妃是張世傑的幼女。當然,以這個時代的特點,無論男女,普遍“入城”都很早,趙昺肯定也不會例外。

    當初趙昺擇妃,這件事主要是太後操辦的,東並沒有過問。因為對他來說,什麽婚姻、戀愛的自由,已經是一個“與生俱來”的觀念,他自然對這樣的事不願去操心,甚至內心裏還相當排斥。沒有多話,已經算是他對這個時代在讓步。

    而楊太後要選妃,現在也完全不需要再像過去找其他人打聽。朝廷裏幾乎所有待嫁、出色的女孩子都在她的女子學院裏,有誰能比她這個當院長的更清楚?所以,隻要太後不說,東連問都懶得問。

    由於趙昺從軍,這是這個皇家近來少有的一次進膳時聚齊。而趙昺剛一坐下,就見他開始甜言蜜語地和楊淑妃說道:

    “母後近來可安好?孩兒此次回來匆忙,又是在軍中,也沒帶什麽像樣的禮物,隻帶了一點小玩意孝敬您。回頭給您送來,也不知道您喜歡不喜歡?”

    楊淑妃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你有這份心就好,東西不東西的,又有什麽關係。”

    那趙昺緊接著又轉向了許皇後:

    “聽說嫂子生了個皇子,小弟同樣帶了一份禮物,恭喜嫂子了。”

    許皇後也笑著回應:“三郎費心了。”

    “哪裏,小弟在外,家裏還指望著大哥和嫂嫂多加費心關照。”

    仍是許皇後接得口:“這是應該的,哪裏有什麽費心。”

    眼見趙昺和別的人都搭了話,楊淑妃怕冷落了衛王妃,於是她問道:“既然回來了,何不先到家看看,有什麽大事不能回頭再說?”

    說完她憋了一眼官家。哪裏麵的意思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

    東頓時內牛滿麵。這事可真怪不到兄弟咱頭上啊,咱可沒逼著趙昺一回來就立刻來見咱。依咱看,是趙昺這小子太會做人,您沒見已經人人都被他討好了一番?嗯,也是,這小子從小就是個賊會討好的馬屁精。

    眼見官家麵露尷尬之色,還是趙昺童鞋出來解了圍。

    “母後,這怨不得大哥。是孩兒有事要和大哥商議。”

    “什麽事情那麽急?”楊太後仍然不依不饒。

    此時的楊淑妃自然不是在故意落官家的麵子。這是帝國的皇室,可也是一個已經在擴大的家族。而作為一家之主,就不能不考慮到方方麵麵,如此才能維係所有的家族成員。

    她當然還清楚,不僅趙昺從軍的根源在某人身上,而且某人實還對此事采取了鼓勵和放縱的態度。

    以當初趙昺的年齡,根本沒到服兵役的時候,可某人卻無視自己親自定下來的規矩,對一心準備充當賊配軍的趙昺說道:“隻要母後同意,朕自然不會有異議。”結果,當自己經不住趙昺的軟磨硬泡、放了他走之後,就好像這件事的責任,完全在自己身上一樣。

    有些人的小心思實在是太壞了。

    不僅如此,他竟然還要求趙昺從什麽軍士做起,毫不顧及兄弟的情分和皇家的臉麵。其後更讓趙昺隨軍去了砍砍殺殺的前線,這怎能不讓人擔心?

    咱們的楊太後對某人不滿真的並非無因。

    見到她臉上不渝的神情,趙昺已經賠笑著說道:“母後,大哥真的是和孩兒商議關於軍郵的正事。”

    “軍郵?”

    “是啊,母後。孩兒也是到軍中待了這一年,方才知曉,常年出門在外,軍中的將士們平日裏還是有很多人非常想家的。隻是他們不要說書信了,就是向家裏捎個口信都難,而且下麵將士識字的也很少,再加上還要打仗,怪不得先人會說,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唔,先人所說的確是實情。”楊淑妃的臉上已經有了關注。

    就是屋子裏的其他人,包括侍候的宮女、太監,聽了之後也全寂然。因為這些同樣是在經曆戰爭的人們,基本上都有過和家人分離的經曆,自然知道趙昺說的實話。

    “我大宋雖然有驛傳,像孩兒此次從軍中回來送信,就是一路沿著驛站下來,但它主要用於軍情的送遞,無法顧及將士。所以大哥和孩兒商議,如何將過去的驛傳重新梳理一下,然後使之擴大,惠及軍中的將士。”

    宋代用於軍情傳送的“驛傳”,沈括在《夢溪筆談》中有記載。它一般分為步遞、馬遞、急腳遞三個等級。急腳遞已經日行四百裏,至於最高等級的金牌急腳遞,則可以達到日行五百裏。

    “嗯,這真的是一件好事。你們準備怎麽做?”說完,楊淑妃再度撇了一眼某人。“官家,這不會是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軍國大事吧?”

    東已經欲哭無淚。從小的時候開始,隻要趙昺這小子開口,楊太後總是能聽得進去,反之,對咱說的話,總有點將信將疑。這人和人怎麽就相差那麽大呢?

    就是邊上正在侍奉的吉安,也禁不住暗中露出了一絲笑容。

    可東這時候也隻能摸著鼻子回話:“母後戲言了,這確實不是什麽不可告人之事。”

    趙昺立時接著說道:“大哥和孩兒的打算就是,將朝廷過去的驛傳略微整理一下,劃分為軍用、民事兩個部分。”

    “其中的軍用,就分為兩個等級:軍中加急,軍中急件。母後您是知道的,但凡軍事,都屬於朝廷中的大事,隻能歸於急件。所以它們的傳送,以後均以馬遞為基礎,隻是快慢有所不同而已。這樣,朝廷現有的一些規製,如已經定下來的驛站等等,都可以不變。”

    “至於民事這部分,朝廷可以先設立戰時的軍郵來試行。這個軍郵,主要就是用於在戰時方便將士們傳遞家書。現在禁軍中的將士來自各地,所以這個軍郵係統,至少要設到郡、縣兩級,也就是在朝廷屬下的每個郡、每個縣,均設立一個軍郵所。”

    “這樣,將士們給家裏的家書,就可以從軍中,先傳遞到各個郡;然後由各郡,分發到每一個縣;再由縣裏的軍郵所派人,將這些家書分送到每個人的家裏。而家中的回信呢,既可以在送信之人到來時,當場交給他,也可以直接到縣裏交給軍郵所;隨後由軍郵所送到郡裏,郡裏再送到軍中。這樣,將士們的家書,也就能夠做到定期往來了。”

    “啊,這個事情真的不小。”楊淑妃的臉上已經有了驚訝的表情。

    “母後,現在軍中經過幾次擴軍,並不缺人,完全可以抽調一部分軍士來做此事。如今軍中已有一些淘汰的軍馬,正好可以把它們分派給各軍郵所作載具,而且家書的送遞,並不需要很快。即使這些馬匹不足,也可以讓老師文相他在西南之地購買一些普通的馬匹來補充,讓每個縣的軍郵所至少有一匹馬。”

    “一旦這個軍郵所試行有效,母後,它以後就可以轉交給民部,使之成為民事的一部分,惠及天下百姓。”

    隨著趙昺的解說,楊淑妃臉上驚訝的表情已經愈來愈盛。

    “此舉聽起來固然很好,可是就怕將來朝廷耗費的錢糧也不少。”

    得,咱們的太後靈台的確還是清明的。

    趙昺的麵上卻已經露出了笑容:“朝廷在戰時期間,幫將士們傳遞家書,自然是免費。但以後用之於天下人,則可以向他們收費。希望朝廷幫助傳遞書信的人,隻要在當地買一個憑證,朝廷就可以幫他做這件事。大哥說了,這個憑證可以叫做郵票,由朝廷來印製,我大宋的百姓買一枚郵票隻需要八文錢,每一封信,用一枚郵票。”

    聽完了趙昺的解說,不但是楊淑妃,就是屋子裏的其他人也都麵麵相覷。

    在看了官家一眼之後,楊淑妃禁不住喃喃語道:“這會不會很麻煩?”

    邊上的吉安已經忍不住在心裏暗歎:哪就是個喜歡來事的主,隻要他覺得能做到的,哪裏會顧忌什麽麻煩不麻煩,太後您還是對他不夠了解啊。

    趙昺則立即將寬慰奉上:“母後,這也就是一開始要花點朝廷的錢糧,真正用起來了,就用不著朝廷再花錢,並不麻煩。不僅如此,此舉在將來,還會使天下之人又多了一種營生。”

    楊淑妃沉默了下來。

    她當然知道,過去的大宋,無論是在官府、還是民間,下人跑腿也好,指使差役也罷,甚至是專門雇人,都有在各地傳遞書信的方法。但無論是哪一種方法,都不是普通百姓能夠經常采用的。而今日趙昺所說的,則完全不同,因為僅僅是憑想像,她也可以預見到,將來這所惠及的,真正是所有的百姓。

    抬眼看了看趙昺,又看了一眼官家,楊淑妃忽然又露出了一個笑容:“昺兒,從今往後,你每月至少要給宮中來三封信。”